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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24章 药引(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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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管家领着他们走在前面,刘嫂子跟在他们后面,春儿进来按照刘嫂子的嘱咐一直都是低着头的,四个人走到了齐老爷子屋前停住。
春儿听说这个时代地方政区是按布政使司(省)、府、州、县四级制划分的,这个齐老爷是江都知府,掌一府之政,官正四品,所以才有这齐家四品候之称。
立在大门前,周管家千叮万嘱说不能乱看,可是春儿还是不凑巧的看到了!
见那病榻上齐老爷躺在那儿一个劲的咳嗽,面色铁青,身边五个小侍童,脸上敷的粉比墙还白,唇上丹朱一点,身上是薄的透光的纱衣,看样子小的才六岁,大的也还未过十岁。
一个左边跪着奉香,一个右边跪下奉茶,一个前面给他跪在捶腿,一个爬到他身后给他捏肩和掐腰。
最后一个是跪在齐老爷面前给齐老爷奉药的孩子,虽然面无表情,姿色却是最优,打扮得十分美艳的,身穿红色直缀,黑色长发如丝盘起,下面却是开着一条叉,半跪着露出半条雪白的细腿来,光着脚,只是那雪白的胸口平荡荡的,是个男孩子。
春儿一愣,除了阿六敦外,她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孩子!
那齐老爷一脸□□,目露精光,已经是□□焚身,让他上前,抓了那少年的手想拖上床榻欲行不轨,那少年岂肯被这个糟老头子欺负,怒色便起,被齐老爷拉住的时候,就将那汤碗里滚烫的药“不小心”全都泼在齐老爷身上,齐老爷被烫的要死,杀猪似的叫唤,周围的几个小侍童都吓坏了。
“别让这个贱奴跑了!”齐老爷几乎跳起来,抖着身子,声嘶厉竭的喊着要抓他。
旁边的小童们哆哆嗦嗦的帮齐老爷扯掉衣服,看到他胸口都红了一大片,起了泡。
少年还没跑出门,就是撞上周管家,还被屋内的小厮堵住,将他拖到齐老爷面前。
齐老爷气的脸色发青,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条长长的蟒蛇鞭出来,交给旁人:“给我打断他的手!”
那些小厮得令,压住他,用脚在他手上用力踩了几下,那少年一双美手都被踩的又青又紫,只听咔嚓一声,估计是手断了,见他脸色惨白,额头是豆大的汗,只是紧咬着下唇,嘴唇都被咬破了,可是都没喊一声疼,拿眼倔强的望着气的发疯的齐老爷。
旁边的年纪小的小童都吓的尿裤子了,大一点忙叫那小的赶紧退下,然后又哆哆嗦嗦的拿来治烫伤的药给齐老爷敷上。
周管家和刘嫂子多少有些难堪,身体都往后缩了缩,感觉是到鬼门关走了一趟。但是来这里就要学着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齐老爷的气发完了,一抬头,就见周管家身后带来的人。
“福贵,门前何人?”齐老爷眯起眼睛,扬声问周管家。
“禀老爷,这位是西域来的鄯大夫。”周管家忙上前一步笑道,却拿眼忍不住瞟地上残喘的少年。
“那让那大夫给明玉看看!”齐老爷指了指地上那个少年。
“是!”周管家忙示意鄯厥。
鄯厥皱了皱眉,急忙让春儿给那个少年拿了跌打的药酒来敷,然后他给他拿了板子和绷带固定住那断手,春儿就这么帮他缠好手,见少年一双眸子也十分凶狠的瞪着自己。
等包扎好了,齐老爷才命人将他抬出去:“给我把这个该死的东西看好了,打他从进府起就没老实过,什么时候老实了,肯伺候老夫了,什么时候给他饭吃!”
“是!”周围的人不敢多说一句话。
齐老爷大气了一番,咳嗽的越发厉害,几个小童又扶着他躺下,看着那来的一个西域人和一个小童:“福贵,你这又是请的什么大夫?”
周管家忙帮鄯厥介绍,说了几句好话,夸的天花乱坠,齐老爷才慵懒道:“那依你之见。这个大夫可以瞧好老夫这病?”
“哎,这东边不亮西边亮,他毛遂自荐,老爷不妨一试!”周管家道。
“那请大夫过来瞧吧。”齐老爷挥了挥手。
周管家就赶紧给鄯厥搬来凳子,让他坐在齐老爷身边。
鄯厥搭起脉,装模做样号了下,须臾之后,鄯厥站起来摇了摇头。
齐老爷脸色马上暗沉下来,怕他说的是和其他大夫一样。
“大夫,老爷的病如何?”周管家问,心想他不是说能治的了老爷么,他可是给他做保,夸了海口,他可别说不行让他难堪!
鄯厥先不吭声,走来走去,就走到他的小医童跟前,然后他附在春儿耳边说了几句。
周管家更是疑惑,这有话还不当面说?
在场的都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就看向那跪在地上的小医童。
春儿待鄯厥说完,点点头,抬起头道:“禀周管家,鄯大夫和我说,咱们中原的《内经》上有句话∶土位之主,其泻以苦。泻风药亦能泻土,老爷年六十,脾胃虚而皮肉枯,重泻其土,使脾胃虚,而不能营运荣卫之气,滋养元气,胃气不能上行,膈气吐食,则诸病生矣。”
其实鄯厥出来并不知道这病要怎么说,就低声问春儿,春儿就把常荣说的重复一遍。
周管家连连点头,称齐老爷就是这样的病症。
鄯厥说完拿了那药和药方交给周管家,由他呈上去。
鄯厥才说: “这西域奇药,以大黄、莱菔子之药为君,诸风药为使。”
齐老爷接过那药方细细一看,不免怀疑:“就这药能治好我这病?”
齐老爷的病久治不愈,所有大夫郎中来看了,都是摇头不已,说是“不治之症”,所开药方都是大补之药,可是这位西域大夫却反其道而行之,这药如此廉价又有什么稀奇自称西域奇药!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药不在贵,能治好就行!”春儿跪言。
齐老爷听了小医童的话,侧目相看,微微颔首,心道是这个理儿,感觉这娃有趣:“这个孩子是谁带来的?……”
齐老爷一双眼睛色迷迷的上上下下打量春儿的胸口,忍不住摸摸自己的嘴巴:“啧啧,模样还可以,就是太瘦了!这摸起来-----”
周管家怕老爷子跑题,面上多少有些难色,知道齐老爷想什么,赶紧道:“这个是鄯大夫带来的医童!”是医童不是娈童啊。
“哦!小医童?不错!不错!”齐老爷的心被挠的痒痒的:“那这个……大夫要多少钱?”
“五十两!”鄯厥拱拱手说道,不过一看齐老爷盯着春儿那眼神不对,脸一红又咳嗽忙道:“是药五十两,不是人……这个小医童不卖!”
“……”齐老爷笑了笑,就凭这药?也敢和他要五十两!阴阳怪气道:“这药并无稀奇,难道比我的鹿血参汤还贵?”他是老了,可是人还没傻。
“药虽普通,不过我这奇药,奇在还有一味药引!若没有我这西域所产的药引,这药就没有那么仙灵了!”鄯厥说着拿出那茵犀香呈给了齐老爷。
齐老爷挑了挑眉,几分好奇,又接过闻了闻,可是这屋子里都是熏香,让他鼻子都有些退化,一下子闻不出来,不禁皱了眉。
春儿见状,眼睛转了转,看看周围,忙站起来,跑到那些大窗前,踮起脚,去把那紧闭的几扇窗子全部推开,屋外马上一阵凉风吹进来,把齐老爷子冻得浑身一哆嗦,咳嗽几声,周管家一会吓得半死。说着就骂春儿不懂事,乱开窗,要是齐老爷病体沉重再染上风寒,他可吃罪不起!
春儿去朗声道:“瞧!多大的风啊!齐府这里果然处处都是风水宝地!风水风水,就是要有风又有水!风不动,水不流,岂不是成了死水一潭?人呆在这死水里头,久而久之,不是没病也要闷出病来?这一开窗,齐老爷才顿觉神清气爽起来吧!呵呵!”
春儿摇头晃脑的和他们说,如果说空气不流通就会生病他们听不懂,不过古人不是最信风水?那么这样解释他们应该能接受吧。
鄯厥心底只是为春儿捏把汗。
“嗯,这小嘴真是会说,好个伶俐的小孩,开着就开着吧!”齐老爷越发的喜欢春儿,挥了挥手,其他人才没去关窗。
这窗户一开,果然屋内的空气一流通,原来的浑浊之气散了点,齐老爷子鼻子又凑上那香袋闻了闻,终于闻出那西域奇香的味道来,眉色一松,赞道:“好香!是你们西域所产?”
“此物叫茵犀香。是东汉进贡之物。”春儿答。
齐老爷看着春儿,这个小子还懂的挺多,就笑问:“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学医多久了?”
“小人今年六岁,姓李,还未有名字,刚刚入的学,只是略懂一二。”春儿低头应道。
“很好很好,好个清妙小佳人,知书识礼,就将此药拿下去熬了吧!”齐老爷笑了笑,咳嗽一声,命人将药拿下去熬。
齐老爷看着春儿,又见刘嫂子还跪在一边,才想起一事来:“刘嬷嬷,我怎记得你家好像还有这般大的小丫头,为何还不送上府来?”
刘嫂子一惊,不怕齐老爷问别的,就怕齐老爷问这事,所以她一直都躲在角落里不吭声,此刻忙战战兢兢道:“春梅那个丫头笨手笨脚,不配侍奉老爷!”
“有什么配不配的?你明日就给送来,这侍奉的事儿老夫调教几日就会了。”齐老爷虽然说的是刘嫂子,可是一双色迷迷的眼睛还是没离开春儿:“而且这里可以保证他衣食无忧。”
春儿听着浑身一抖,手不自觉攥成拳头。谁家的孩子愿意被送这儿来糟蹋。
她淡淡瞟过齐老爷和周管家,现在,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这样的老色鬼或许死不足稀啊,让她想起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来,救他就好比救了一只狼,只会是祸害无辜!
刘嫂子跪在那无话可说,只结结巴巴道:“这……春梅这几日病了,过几日病好了就给送来了!”
齐老爷满意的点点头。
春儿却咳嗽一声:“齐老爷—!”
鄯厥一愣,怕是她下句话就惊天动地。
齐老爷喜上眉梢,不知这小医童喊他有什么话要说。
春儿抬头道:“齐老爷,我家大夫说过,齐老爷这病本是不治之症,年高衰弱,只宜慎言语,节饮食,惩忿窒欲,此不治之治也。当治不治?全看齐老爷如何自处了!”
鄯厥一震,知道春儿此话的用意,心中赞叹:好个惩忿窒欲,此不治之治也!
齐老爷听了,面色如土,两眉蹙拧,嘴角狠狠抽了抽,重重咳嗽几声,接着几声急喘伴得上气不接下气。
鄯厥道:“请老爷赎我这小医童无礼之罪,不过依鄯某之意,我的小医童说的也是鄯某之意,此齐老爷非慎言语,节饮食,惩忿窒欲,才是这不治之治的先决条件!”
周管家赶紧上去给齐老爷子顺气:“老爷,可要注意您的身子!只要能治好老爷的病,大夫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是了!”
“罢罢,就依大夫所言!”齐老爷无奈的摇头,他还想多活几年,只有忍忍。
春儿微微一笑,只望这句话,能管住他的色心。
待那汤药熬好,小侍童给端上来,齐老爷喝下擦了擦嘴,不一会果然气色好了许多,用药之后只道肚子有些饥肠辘辘的,想吃些东西了。
周管家大喜,赶紧吩咐下去传膳,这齐老爷子好长时间都不曾想吃东西了。
春儿只觉得这一关算是过了,长长的舒口气,朝鄯厥笑笑,两人准备回到暖阁。
这药到病除,很快,齐老爷就会差人过来送银子,整整五十两,春儿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钱。
却不想路过的时候,回过头,她竟然发现一个暖阁前,齐珞一直在门外站着。
屋内还有一个少年站出来,就是刚才那个被齐老爷打断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