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往事》清泉丁冬

3、活该倒霉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乳娘的心情特别的好，竟然抱了紫玉公主一次，不仅如此，还在小公主的脸上亲了又亲。今天莫非是什么好日子不成？紫玉公主心里不禁感到一阵奇怪，今天既不是父皇的生辰，也不是后宫其他什么重要主子的生日，当然，也不是她的生日了。这个乳娘平常总是欺负她，可现在这样亲她，倒真让她受宠若惊,感到十分的不习惯。
　　多年来，紫玉阁一直是一个没有喧嚣的地方。躺在那张装饰的极为豪华的床上，紫玉几乎每天都可以面对许多前来探望她的人，她们多半都是失宠或是一直都没有得到过皇上宠幸的嫔妃们，大家无一例外的都站的远远的，用一种怜悯的眼神打量着无法自由行动的她，时不时的传来几声叹息，然后，无声的离去，从躺在病床上的她那里得到一种精神上的满足，安慰自己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对于她们的一切，紫玉已经完全的习惯了，甚至已经是习以为常，认为本该如此了。可是现在，乳娘对她突然的热情起来，这让她重新记起自己是一个真正的公主，是天之娇女，所有人都应该尊敬她，仰视她。

　　也许是因为这是一条新开的运河的缘故吧，河里的水清亮的紧，水面很平静，看不出会有什么惊涛骇浪的痕迹，她被人抱上了船，那是一艘用黄金装饰的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高昂着头坐在属于她的位置上，眼睛却打量着那些精神抖擞的兄弟姐妹们，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那样的春风得意，目空一切，她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将头昂的更加的高。
　　船已经起航了，她看见在船的两边站满了无数的人，他们正满脸殷切的注视着现在的船队，尤其是父皇的所在——那艘最高大，最雄伟壮丽的一条龙船，上面的金龙仿佛随时都可能飞上天去。
　　不过，见惯了繁华的紫玉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那最高大的龙船，便将目光投射到岸边的那些围观的老百姓们的身上去了，这么多的人啊！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呢！尤其难能可贵的是，他们都是平头老百姓。前世的她自从嫁到秦国后，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这些可亲的老百姓了，在孤独与寂寞中，她安静的死去，然后，她成为了大隋的一位公主，却始终没有机会踏出过宫门一步，一道宫墙，将她和世界隔绝开来。不知父皇为什么突然心血来潮，不仅带领皇后以及后宫那些得宠的妃嫔们，而且还带领所有的皇子公主们一道出来游玩，这当然也包括了她——紫玉公主了。
　　由于这一次的目的地是江都，由于路途遥远，所以，一路上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看着两岸的依依垂柳，紫玉只感到一阵爽心悦目，到处飘扬着缤纷美丽的彩旗，令人目不暇接。看见眼前的这一切，紫玉感到这一趟出宫真是太有意思了，可谓是大饱眼福啊！两岸数以万计的民工正在拉纤，使得大家的乘坐的豪华大船们得以艰难的前进着，两岸各有一队骑兵，夹岸护送着，更显得威武。一到晚上，更是灯火通明，鼓乐喧天，这，真是说不尽的豪华景象啊！紫玉顿感无穷的享受啊，惬意的阖上了眼睛，任由乳娘她们满脸兴奋的盯着岸上看去。
　　每到一地，两岸的百姓们都会积极的献食，少则几百桌，多则上千桌。父皇总是会将这些酒席赏给随行的众人，当然也包括了皇子公主们。每一次，紫玉和她所在的船上几个贴身照顾的人即使全部上阵也无法全部吃完，而这些剩饭剩菜又会被人处理掉，所谓的处理也就是挖一个坑，然后全部埋了。刚开始的时候，紫玉还颇不忍心，一想起前世做君夫人的时候吃的东西，不及现在的十分之一，就格外的惋惜，可是后来，看到大家都是如此，也就觉得理该如此了。
　　“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紫玉和其他的姐妹们在一起，满脸幸福的向她们那高高在上的父皇叩首行礼。经过几个月的“操劳”，紫玉反而长的要比在宫里面的时候好了许多，脸上也多了许多的笑容。
　　皇上只是微微颔首，就从所有的公主们面前走过了，没心思多看女儿们一眼。身为父皇的人吗，当然是没有时间和公主们在一起了，他要花更多的时间在皇子们的身上。不过，在紫玉的眼里，他似乎也没有精力去管理那些皇子们，他要和宇文化及等大臣们商讨“国家大事”，同时，他还要在母后以及那些随行的妃嫔中间周旋，整天忙的是不亦乐乎。
　　最近这半年来，为了装饰一个出巡的依仗车，父皇忙的简直就是一个头两个大，据说参与此事的民工有十多万人。“难怪所有人都想要当皇帝，只要自己的一句话，就可以有数以万计的人为他去拼命。”紫玉感慨着的同时，也大感惋惜：为什么自己不是一个皇子呢？那样也可以像父皇那样当皇帝了。
　　在江都玩闹了大半年的时光，紫玉只觉得这是她自从出生以来最开心，最幸福的一段时光，这些年所有的不快都随之消失的无影无综了，无论衣食住行，统统都是最好的，同时还有数不清的人可以看，形形色色的……

　　现在，紫玉坐上了返回东都的航船，心头只觉得万般的不舍：江都，总有一天，我会再回来的！她暗暗立誓。
　　不知道为什么，皇上总是喜欢呆在东都洛阳，不喜欢大隋的真正都城——长安，而她，却希望可以待在长安，只因为那里离昔日的咸阳更近些。但面对父皇的命令，她只能无可奈何的屈从。她不敢相信她的父皇竟然是弑父自立为帝的，但是，却又总是觉得这是一个不容否认的事实，因为，他怕长安，那个先帝驾崩的地方。
　　一路上风光无限，但是，却少了去江都时的心情，紫玉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躺在床上，总有那想不完的心事……
　　回到东都，一切都会回到从前，她不愿意，想要逃跑，却是个瘸子，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有最后的一天行程就可以顺利到达东都了，紫玉更是心乱如麻，一想起那些前来探望她的妃嫔们，就令她感到一阵不可理喻，为了一个男人，争的头破血流的，更好笑的是，她们中的许多人甚至不知道她们争的那个男人究竟长的什么样。

　　乳娘要去办点事情，周围的那些侍从们见公主已经躺下了，也知趣的悄然退了出去，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啊！紫玉扶着墙走出了她的寝宫，看着天上闪烁不定的星辰发呆，它们为什么总是亮晶晶的啊？月亮为什么有圆有缺啊？突然，她听到了一丝很轻微的响声，好象是衣袂被风吹过的声音，若非她长年生活在寂静中，是不可能听得出这么细微的声音的。有人！这是她的第一个反应，看了看四周，没有一个人影，她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弄错了。
　　她扶着墙，走了没有几步，就听见远处，父皇的寝宫方向传来了金铁交碰的声音，“抓刺客啊！抓刺客啊！”在黑夜里，这声音特别的刺耳。但是，她完全没有在意，她只是想要尽快离开这里。突然，她只感到身后一阵微风，带来好一阵凉意，回头一看，一个从头到脚都被黑布包裹的人正拿剑对着自己，她没有惊慌失色，反而嫣然一笑，“你就是那个来行刺我父皇的刺客？胆子倒是挺大的吗！”
　　“你是那个暴君的女儿？”他的声音分外的沙哑，可以肯定，一定是刻意压低了的。
　　“他不是暴君，他让我享受到了荣华富贵。”她心里很不舒服，尤其是听到“暴君”这两个字，但是，却没有生气，更没有大喊大叫，只是突然的伸手，想要撕下他脸上的黑布，她很好奇他究竟长的什么样。但是，她快，他更快，她的计划全盘落空了，不仅如此，似乎她还惹怒了他，后面的追兵已经迫近了，“既然你是那个暴君的女儿，那就让你来为你的父亲顶罪吧！”紫玉只觉得脑袋上挨了一记打，就失去了知觉……

　　天啊！这可真是飞来横祸啊！我怎么这么倒霉啊!紫玉在心里悲哀的感叹着，睁开眼睛打量着这里的一切，好简陋啊！这里不是宫里，那么，她应该可以顺理成章的理解为：她已经出宫了，她顿时高兴的要跳了起来，“大侠，真是一个行侠仗义的好大侠啊！一个救人于水火的大侠啊！”
　　可是，她还没有高兴完，就见到一件粗布衣服朝她飞了来，刚好把她的脸给遮住，耳中传来他的声音，“换上这件衣服，然后跟我走！”她坐了起来，揉了一下还在隐隐作痛的头，等她仔细的看过了这身衣服之后，就感到一阵恼羞成怒，这是一件只有穷小子才穿的粗布衣服，而她，是高贵的公主啊！抬头看他，早已经出去了，“你这个混蛋！”将这一身的布衣朝着他出去的方向扔了出去。
　　“穿上它！”他的声音很低沉，属于不怒而威的那种。
　　她也不甘示弱，“不！我不穿！”看见他朝她走近，眼里好象要冒出火来，她不禁瑟缩的向后蜷缩起了她的小身子。
　　“穿上它！否则，”说着，他的剑已经出鞘，闪着森森的寒光。
　　“我，我穿还不行吗。”紫玉感到上下牙关正在打架，连话都说不清了，一副可怜的苦瓜脸，“可是，可是我……不会……穿……”
　　“什么？！”这下轮到他吃惊了，怎么天底下竟然有如此没用的人啊！连一件衣服都不会自己穿，那这双手不是摆设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