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折不受》白衣若雪

36、第三十六章

　　高考的那年，是他跟谢臣关系最恶劣的一年，那一年他没有跟谢臣说过一句好话，谢臣战战兢兢的跟在他的身后，想说话，每次都被他毒舌骂的脸色惨白。高考的那三天，他以为谢臣不会去考场等他了，是啊，自己考了两天了，不见他的影子，外面那么多的家长没有他的影子。他想就这样吧，不想考试了，就这样吧，再也不想读书了，就这样吧。反正也已经交了那么多天的白卷了，不差明天的了。

　　第三天的考试，他依旧睡的浑浑噩噩，下午最后的一场文科综合，他想他睡的头疼了，于是趴在桌上抬起了昏昏沉沉的眼睛，往窗外看了一眼，那一眼让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他使劲的搓了搓眼睛，眼眶终于红了，谢臣站在对面的楼上，楼顶上，阳光白花花的，恍的让人眼晕。林夕觉得自己的眼睛生疼，这三天他往楼下看了无数次，他的考场就在2楼，他的位置就在窗前，他看了无数次，没有谢臣，他以为他不来了的，他以为他不来了的，他每天晚上回去的时候，谢臣都比他晚到家，身上汗味浓重，自己看着他靠近就恶心。自己那时候说什么来，说谢臣你住着屋子里还把自己弄成这样，是我们林家亏欠你了吗，还是我爸爸让你干苦力了！谢臣那时候看着自己笑笑：“没有，你考的怎么样？”

　　我考的怎么样？很好啊，保证史无前例。大概是自己的眼神太恶毒，他有些局促的去洗澡了，看他走了，林夕才反应过来，林颜青怎么没有跟他一起呢？以前不是一步都离不开的吗？怎么这几天不是一块回家的呢？

　　现在才明白是不是晚了？谢臣我现在才看见你是不是晚了，时间只剩下10分钟了，是不是太晚了，是不是太晚了，晚了吗？可是看着固执的站在楼上的谢臣，林夕再也没有忍住眼泪掉了下来。晚了就晚了吧，他不想让谢臣看到他考0分，哪怕只有10分钟，让我这一门及格吧。只要让我及格，谢臣我就原谅你，我就原谅你，我们重新开始。

　　可是最终都差了那么一分，一分之差啊，谢臣看着他悲痛的样子以为自己为上不了学 而难过，还笑着劝自己：“没关系，要不我们明年再考一次！明年好好学就能上中国美术学院了。”谢臣，没有明年了，我把你输了。是我的自暴自弃把你输了。
　　看着自己的样子谢臣还想安慰，林颜青却把他骂了一大顿，说没有这么不争气的儿子，说自己一点骨气都没有，说自己这几年学白上了，说自己懦夫，受了点挫折就忍不住拿学业赌气，真不是男子汉！

　　受了点挫折！林夕看着林颜青大笑：“我受了点挫折，我恨不得是受了点挫折！我恨你！我最恨的人就是你，我恨不得不是你的儿子！”林颜青想打他，扬起的巴掌被谢臣拉住了，谢臣使劲的抓着他喊他：“林夕。。。。”

　　林夕！是谁喊他？是谢臣喊他，他说：“不能这么对你父亲说话！他是你父亲！”
　　谢臣你竟然还护着他，也对，他是你的男人！你自然会护着他！看着两个人交握的手，林夕眼里都是扭曲的，他想自己那一刻心是不是也是扭曲的！所以说出的话是扭曲的：“我不用你假惺惺的，我的事不用你管，你是什么人呢，你不过是一个下人罢了，你凭什么管我呢？” 他心里有多痛就把谢臣说的有多难堪。说完了看着他刷白的脸心里同样难受。
　　。”

　　林颜青大怒，把谢臣一把就甩开了：“你翅膀硬了是吧！我不打死你！”
　　“你打啊！”
　　“林夕。。。林夕快走，快走。。。林总，林总。。。。。”家里乱成一片，林颜青发火的时候没有人敢拦着，陈妈想拉可是不敢，所以当林颜青那一巴掌打上的时候自己是闭着眼睛的，那样清脆的一声，林夕想应该是很疼的啊，可是为什么不疼。他睁开眼，就看见谢臣倒地上，脸上那一巴掌清晰可见。那一巴掌多恨啊，也是林颜青对自己从来都很狠，从来不正眼看自己，所以这一巴掌很厉害，谢臣擦了擦嘴角的血丝站了起来。

　　林颜青手足无措的看着他，这个在家里如同是皇帝的男人在这一刻有些手足无措，他愣愣的走上前，想摸一下谢臣的脸，却被他闪开了，他看着林颜青一字一句的说：“他是你的儿子。你这是要打死他吗？”声音听不出有多悲凉，可是说的很慢，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于是手足无措的那个男人缓缓垂下了手，于是林夕怔怔的看着谢臣脸上那清晰的指印。谢臣肤色并不白皙，他以为那个巴掌印应该很快消下去的，可是迟迟消不下去，甚至有些红肿。谢臣却没有管他的脸，看了一眼自己又看了一眼林颜青，可能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了，就去楼上了，留下自己跟林颜青面面相觑，林夕不知道林颜青心里想什么，他只知道此刻自己的心里如同针扎。

　　于是这一场闹剧以这一巴掌结束了。
　　那一巴掌打在了谢臣的脸上，可是打进了林夕的心里。那个时候是不是很痛。林夕怔怔的把手伸到了谢臣的脸上，谢臣一下子抬起了头：“怎么了林夕？你不是要让我看看你的军训照片吗？在哪里啊？”

　　林夕回过神来，把手撤回来：“在我包里，我给你拿。”那些都是过去了，谢臣，我以后不会让你挨打了。

　　两个人看着军训照，合影两张，还有很多跟同学的，很多，热情洋溢的年纪，挺拔的身姿，帅气的军装，林夕长得那么好，每一张让人爱不释手。谢臣看着这些照片由衷的自豪，他的林夕怎么能不好。“好看吗？”林夕把头抵在他的肩上，伸手搂住了他的腰。谢臣动了一下就不动了点头：“好看。很帅！林夕这个是你教官吧？”

　　林夕抱着他点头：“恩是，他很严格，有次我们连有两个女学生站军姿的时候说话，他让她们俩罚站。有男生替她们俩求情，让教官训了。他训就训吧。还连累我们。我们一整个连的人在地上做匍匐前进。那时候刚下过雨，操场上还有泥水，可是他愣是让我们爬了100米。”

　　谢臣听着也笑了：“两个女同学长的很漂亮吧。”
　　林夕笑着说：“就那样吧。”林夕低头看谢臣，谢臣的睫毛厚厚的一层，在浅黄的灯光下晕开一层涟漪。挺值得鼻梁下面是柔和的嘴角。林夕心里说：“她们怎么比的上你的一个指头。”

　　谢臣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还再高兴的翻着军训照，林夕有很多同学的合影，都是男孩子，勾肩搭背的小的一脸的灿烂。谢臣心里高兴了点，他其实不用担心，林夕的人缘其实很好，是他多心了，他应该相信林夕的。谢臣翻着一张照片突然说道：“这个是秦小雨吧。”林夕使劲收了收手，不乐意了：“你怎么还记得他！”就见了一面而已，还跟人家有说有笑的！

　　谢臣笑笑：“我当然记得啊，我记得这个孩子长得很亲切，你要跟人家好好相处啊。”

　　林夕不太乐意的应了声：“恩。”谢臣来回翻着看了好几遍，舍不得放下，林夕趴在他肩上轻声说：“你挑一张。送给你。”谢臣有些惊喜一下子侧过脸来，林夕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俊颜控制不住的亲了上去，只是再鼻尖碰着鼻尖的时候，那个笨蛋恍然过来，移开了脸：“那个林夕，我就选这张了。”

　　林夕顺着他的脸到照片上，照片上的人笑着，是他这些照片里唯一一张笑着的，姿势不是笔直的，他靠在操场的铁丝网墙上，微低着头，嘴角微微扬起，不知道在想什么。林夕看着他手里的照片脸微微红了起来，这张是秦小雨抓拍，那个时候他靠在墙上想的是谢臣。

　　看见他不回声，谢臣有些疑惑：“林夕，我要这张可以吗？”
　　林夕回过神来：“当然可以。就是给你的。”谢臣高兴了，用纸巾抱了下：“我等会去换上这张的照片。以前的那张还是你小时候的。想不到长这么快。”林夕靠在他肩上不说话，听着他讲小时候鼻子有些发酸，谢臣屋里的那张照片还是很久以前的，两人出去外拍的合影，真的是很久以前了。林夕轻轻地抱着谢臣，谢臣我以后再也不生你的气了。谢臣我一定会让你喜欢我的。

　　谢臣包好了照片看他还跟背袋熊似的爬在他背上忍不住笑了笑：“你还跟小时候一样。”林夕趴在他脖间心不在焉的嗯了声：“恩？”热气喷在谢臣脖子上，谢臣有些不舒服的动了动：“我说你小时候就愿意这样找人背着。那时候离家那么远，你不肯走了，我说我们俩坐公交车吧，你还不愿意，你那时候晕车，非要我背着。我于是背着你走啊走啊。恨不得把你扔了，每次想扔你的时候你就会说：我好累啊，我的腿疼，我不想走了。。。。”

　　“我那是多大啊，我怎么不记得啊？”林夕不乐意了，使劲搂着他，谢臣笑笑：“你三岁的时候，我带你去西湖玩，你在湖边的时候明明玩的很高兴的，还跟我说好说回家的路上自己走，不用人背，结果回家的路上就说你的腿好疼啊，我于是只好背着你，你一趴到我背上，就这样死死的搂着，怎么拽都拽不下来。”

　　谢臣握着林夕的手，林夕反握住了：“是吗？我有那么坏吗？”
　　谢臣笑：“不是坏，是聪明。旁边的人都说这个孩子鬼的跟猴精似的。”林夕看着他的笑脸捂着他手低声说：“我以后背着你。”
　　谢臣啊了一声：“啊，那的等到什么时候啊？”
　　林夕低声说：“等你老的时候，走不动了，我就背着你去西湖。我记得你说你喜欢断桥的。等你老的走不动了，我就背着你去。”

　　谢臣大笑：“好，我等着你啊，要说话算话啊。哈哈。。。”谢臣一想他的话就想笑，越笑越止住，于是笑的前俯后仰：“哈哈，等我老了。。。那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再说那时候你的背着你媳妇呢？哈哈。。。”

　　林夕坐到他旁边看着他笑得喘不过气来，也笑。等他好不容易笑完了，林夕拉着他的手让他面对自己。他一字一句的说：“我说的是真的。谢臣，不许笑，我说的是真的，不许笑！”谢臣看着他一脸的认真更是笑的前俯后仰：“哈哈。不行了，林夕，我不行了，肚子疼，笑死我了！哈哈哈哈。。。”我今天那晚上很高兴，特别是听见这句话，哪怕是林夕的玩笑话我也高兴，他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所以笑的肚子疼。

　　林夕终于恼怒了：“不许笑了！我说的是真的，你还笑。我让你笑！”谢臣笑的不行了，站起来笑的东倒西歪。林夕抓着他两个人倒床上继续笑。看他笑成那样，抱着肚子，林夕只好一下一下拍他的背给他顺气：“够了啊，谢臣你！你再笑，我就让你笑不出来。。。”

　　谢臣伸手推开他爬起来：“好了，不笑了。”林夕也坐起来：“我说的是真的。”谢臣看着他点头：“我知道。”我一直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一起到老。如果你的父亲再娶，我是不是应该走了。或者等你长大了，知道我其实是害死你母亲的，你会不会原谅我，又或者等你以后成家立业了，会不会还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