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他和她》徐熙

8、演绎时光（一）

　　注意力从老师手上的粉笔转移到黑板上的板书，密密麻麻的笔记此刻完全吸引不住那些神游天外的学生。

　　后方传来的碎碎语在耳中似乎也仅仅只是飘逝而过，完全没被放在心里。眼前之人的出神入化对台上的讲课老师来说真是种亵渎，可绵谷千早并不打算提醒前桌。因为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从昨天下午的事情之后，阿一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时不时露出回忆的神情，连话都变少了。

　　那天被忍足学长救走后，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么。而且那天，绵谷千早赶到医务室时，正好看到传闻中的冰帝之王迹部景吾进入医务室的情形，随后门就被锁了，她竟然被关在了外面。再然后，两位学长都带着复杂难懂的表情出来，离开时都没看到站在外面的她。

　　和相原一一起回家的时候，绵谷千早也询问过，得到对方什么也没发生的回答。可现在，她又不确定了。

　　想到这儿，绵谷千早拿笔戳戳相原一的后背，低低问道：“阿一，中午要再去医务室瞧瞧么？你的头不痛了吧？”

　　相原一侧过头，挤出唇形：“嗯。要去的。你一起吗？”

　　绵谷千早点头，看看老师，又朝阿一眨眨眼。两人恢复听课姿势，装作专心做笔记的样子。

　　到了午时，相原一她们并没先用过午饭，而是先往那个医务楼的方向去了。这次，两人是准备从音乐楼穿过，再找目的地的位置。所以现在两人正置身于四处充斥着美妙音符的音乐楼。

　　相原一对这里觉得非常的陌生，基于两人的方向感都不怎么好，她已经留心了不少。但是经过三楼的唯一一个大教室时，她被里面传出的声音引过去了一分神志。

　　米白色的木制大门，晶莹剔透的廊窗，右上方的门牌上刻着四个大字——惊蛰艺术。

　　音乐楼里的这个地方是做什么的？难道这里不是除了学生平时的练习室，无非那些排练室么。

　　绵谷千早突然说道：“这个教室是文娱部专用教室。说起文娱部，还真是一言难尽啊。阿一还记得五十岚这个姓氏么？他们的部长就是姓五十岚。”

　　相原一推门的手顿了顿，盯着千早，说：“你说的那个五十岚小姐？二年A组的？”

　　“对。”绵谷千早意犹未尽地点了点头，拉走阿一推门的手，两人继续往医务楼前去，“现在他们肯定在休息，里面不会有人的。阿一，难道你对演戏感兴趣？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啊。”

　　对人感兴趣而已。相原一把拉手的姿势改为挽着千早的手臂，回头若有所思地望了望那间特别的教室，回神后一时被玻璃窗外的刺眼日光迷得糊了眼睛。如果见到那个人的话，倒不见得是好事呢。相原一恍惚地甩甩头，将满脑子的愁思抛在一边。

　　【有时候，心中所想、全然排斥的事情可能会准确无误地兑现在你面前，让你措手不及。】

　　到了医务室，相原一发现值班的老师不在，空无一人的室内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令她有微微的不适感。相原一踱到窗台边，竟然发现视野中是一片之前她流连不已的金黄色药田，她此刻站的几乎接近忍足侑士曾经看好戏的位置。

　　相原一摆弄了一下桌上的药品，对坐在椅子上的千早说道：“千早，你过来一下。看看外面，顺便把位置让给我坐吧。我觉得今天的太阳不错，晒得我全身都懒懒的。”

　　绵谷千早刚起身，医务室的门就开了。进来的是个学生，带着极大的黑框眼镜，吓得她猛地转头盯着他细细瞧着。男生本以为这里只他一人，对多出来的两个陌生人，先是惊讶了一声，尔后直勾勾地看着侧对着他的相原一不动声色。

　　绵谷千早犹犹豫豫地靠在窗台边，推了推眯着眼的阿一，下巴点了点后面：“阿一，他认识你。同学，我们是来拿药的。值班老师不在吗？你似乎白来了。”

　　黑发男生使劲摆摆手，迈着细小的步子靠近，理了理旁边柜上的空盒，目光还留恋在女孩的后背，轻而弱地说：“哦，我是课余时间来帮忙的。你们要什么，我拿给你们。”

　　被余光晒得全身发懒，相原一慢吞吞地摸出口袋里的纸条，转身想递给男生，在看到他的瞬间立马眨了眨眼，反而把纸条又塞了回去。她一反常态地拉起千早出了门，留下伸着手的男生呆滞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绵谷千早越发疑惑了，边走边回头，望着快消失在视野中的医务室A，她抽了抽嘴巴，转而抓住阿一的手臂，说：“怎么了？像遇到鬼了一样。那个人，你认识吧？干嘛走这么快，慢点啦！”

　　相原一缓了缓气，进入音乐楼后才回答道：“不要说话。我回头再跟你解释。”走了好一段路，她才觉得心中吊着的重物卸下了不少。

　　走在二楼长廊上，空洞的脚步声笃笃，更显得此处幽静。偶尔从教室里冒出来的三三两两的学生，才为这里添了几分生气。

　　不曾怕过什么人、什么事。相原一此刻却为早早做的一件事感到后悔了。她顿了顿，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千早，我是不是一个较真的人？如果早之前不去应约的话，我想刚刚看到那个男生的时候会心安理得很多。哎，悔不当初啊。”

　　“什么！那个男生是……”绵谷千早诧异地捂住嘴，偏头看着阿一小心琢磨着自己接下来的话。

　　一束金色的日光透过玻璃射进相原一的眼睛，眼底映射出清澈碧净的天空，那深深的眸色宛若无色溪水般浅显，却看不出里面的任何色彩。

　　突然，相原一看着千早半晌，说：“我们去原先经过的那个教室看看吧。反正左右无事。对了，你饿吗？”

　　绵谷千早摇摇头，对此表示同意。

　　两人沿原路找回去，那间特别的教室再次展现在了两人眼中。鉴于这一层楼只有这么两扇门，估计这间教室不会太小，至少比普通教室要大。相原一杵在门外静了半天，在千早的注视下将手放在了门上，正施力推开，却察觉它不是一般的沉重。不过最后还是推开了，相比外面的明亮，门内透出的一抹漆黑之色令两人怀着狐疑的心情进入教室。

　　可是妨不及的真相是，相原一被近在咫尺的胸膛吓到了，可步履的前进并不能减缓她往前撞去的力度。

　　硬实、温热的触感贴在额头上，耳中飘过低沉的笑声，相原一感觉自己的面皮在渐渐发热，在片刻的沉默中她的最后一丝注意力都远去了。

　　因为背着门，在极不清晰的视野里，男生的面孔非常模糊，可声线在相原一的耳朵里却激起了一点点的熟悉感。

　　“……是你们。”

　　话毕，银发男生将门一合，连最后一丝光亮都被隔绝在了外面，这下，相原一和绵谷千早完全看不见男生的脸了，只有由他周身扩展出来的淡淡光晕。相原一顿了顿，往他身后一探，一个偌大的舞台进入眼底，舞台四周的微弱灯光把整个教室的大小勾勒出一个较完整的轮廓。

　　原来这个教室勉强可以算一个小礼堂了。越飘越低的位置，中央一个暗红色大舞台，暗淡的光芒下，台上有几位学生正卖力地表演着什么。

　　被忽略了许久的银发男生又发话了：“你好，我是一年B组的凤长太郎。你们来这里有事儿吗？找部长的话，那就抱歉了呐。”

　　绵谷千早不曾认出眼前之人，也就不回话。反倒是相原一依着这话中的语调，还有五官轮廓颇为漂亮的推测，她趁着灰暗视野的优势朝凤长太郎勾起一抹深笑：“哦，原来是你。我们是一年A组的，我是相原一，她是绵谷千早。”

　　对此人不感兴趣，于是脚步继续往前挪动。相原一一步一步走近，看着台上的戏悠然开口，“有神社就有巫女。你们的主角还没现身么？凤同学，在他们里面你做什么？”

　　凤长太郎拦不住两人的举动，只好随着她们一起靠近舞台：“我是背景配音的。我们部长不在，你们是要来参观么？就这样……”

　　“停停！”绵谷千早笑嘻嘻地打断他的话，拉着阿一的手往第十排的空位一坐，“我们只是看看，不会打扰你们哟。凤君放心好啦！”

　　悠远哀怨的音乐阵阵传来，昏黄的灯光下，一身华丽和服、头上一双生动而尖尖耳朵的演员立在树间，化了妆的面孔甚是妖异鬼魅。看来，他是只妖狐狸。

　　树下的草坪上一把弓箭，空无一人。

　　而四周，以古代的野间乡村为背景。远远的山中，一间若隐若现的神社，以及远近不一的农家炊烟。

　　这个节目很奇特，仅仅背景和音乐就已经给人一种凄凉的意味。结局大概也会是以悲剧而告终。相原一目不转睛地看着，就连原本阻止她们进来的男生也沉浸在了台上的表演中。

　　所以没有人注意到舞台下多了什么人，然后又消失了什么。因为大家都被演员们的倾力表演吸引住了所有的注意力，再也察觉不到别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