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江湖游》渣渣太阳

9、为何学医

　　易黎站在药台旁边，手中拿着一个透明的琉璃瓶晃了晃，里面的液体颜色金黄，阳光透过瓶子折射过来会有一种神圣的光芒。易黎把液体倒进一个白玉瓷瓶中，塞上塞子，放到一旁的柜子里面。
　　“爹爹。”易雪瞅准时机叫了一声。
　　“嗯？”易黎转过头，看到易雪正蹲在药台边上整理药材，眼睛看着他，黑亮黑亮的，带着些许讨好的意味，像一只巴结主人的小狗。易黎眉头微皱，问道：“怎么了？”
　　“爹爹。”易雪露齿一笑，两颗小门牙闪亮闪亮，仰着头看易黎：“你为什么学医？”
　　易黎手上动作一顿，慢慢放下来，垂到身侧，目光穿过易雪，似乎看向更远的方向，里面有无限的怀念，追溯和渴望，目光没有焦距，旁若无人，像是一瞬间从这个空间分离出去，整个身影逆着窗外的阳光，有一种浓烈的孤寂和落寞。

　　易雪看的一愣，没有说话。
　　他本意是想，和易黎在一起有七年多了，这七年里，易黎除了每周出门采购一下生活物品，一直都钻在药房里，七年如一日，风雨无悔。如果是为了照顾易雪才隐居在这个小山谷里，可他现在已经七岁半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而且易黎平日里只是管着易雪的一日三餐，没有更多的关照和教导，说为了他才隐居，易雪不相信。
　　所以他想试探一下。

　　一个医师，又是对医学如此狂热的医师，整日躲在小山谷里做实验，不问事，不医人，不符合一个医者的行事。
　　每天一个人，在药房一待一整天，不说话，不出门。他才多大的年纪，易雪记得第一次见他，他的说话方式，行为举止，都不过十几岁不到二十的少年，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正是热血激情充满梦想立志成名的时候，他却能抛却满身的抱负在这里带孩子。
　　所以易黎身上有故事，除了他所知的和江梓轩的故事，还有其他他不知道的，究竟是为了什么，易黎甘心将一身所学埋没在这里。是情？是仇？
　　可是易黎现在的样子，让易雪有些后悔开口了，那隐藏的秘密，似乎比他想的更复杂。易雪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无法开口，他们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一直是互相隔离的，他们心里的秘密和想法，从没有和对方沟通过，现在他想了解易黎，却无从下手。
　　易雪想，用试探的方法，他可能伤到了他。

　　两人都默默无言，一个看着对方，另一个透过对方看向别处，空气一下沉寂了起来，一种难言的静默在两人之间散开。

　　易黎侧了侧头，忽然笑了，笑容清淡，像风吹过竹林，他看向易雪，问道：“你呢，为什么想学医？”
　　易雪目光清澈的回望着，见他笑，也笑了起来，状似天真的回答道：“因为爹爹会啊。”
　　易黎一边转身将熬好的药泥捏成丹状，一边说：“我喜欢学医，也喜欢制药，师傅说我有这样的天分。”说完转头看易雪，笑着问：“你喜欢学医吗？你喜欢什么？”

　　易雪有些沉默，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应该天真懵懂的说喜欢，他早已经习惯了扮演一个童真的孩子，但这一刻，他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许是前一刻易黎的情绪影响了他，他想要敷衍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
　　更重要的是，他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从小到大，从前世到今生，他都没有明显的兴趣爱好，所有要学的，他都会认真努力学好，所有的训练内容，他都一丝不苟，他是教练眼中的好学员，却一直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是什么。

　　易雪目光闪了闪，抬起头冲着易黎笑，露出两颗小门牙：“我喜欢学医啊，我还喜欢练武，嘻嘻。”
　　“爹爹，我见书上说，医者行天下，治病救人。爹爹为什么一直呆在药房制药呢？”易雪歪着头笑问。
　　易黎淡淡回答：“医术不精，害人害己。”

　　易雪愣住，难道说，易黎是因为以前医坏了人才在这里疯狂锤炼医术？
　　“可是，爹爹”易雪措辞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理论知识丰富，不说明……”
　　易黎看到易雪扭着眉头绞尽脑汁费力的样子，笑了，他摇摇头，轻轻像是漫不经心的道：“我放心不下你。”

　　易雪还在想怎样表达自己的意思，听见易黎的话，大脑顿时当机，慢了大半拍才反应过来，顿时嗷的一声窜进易黎怀里，抱着易黎使劲蹭，兴奋的脸通红。
　　易黎没有想到易雪这么大反应，一时间架着两只手不知所措。
　　易雪从他怀里抬起头，脸上带着红晕，眼睛被蒸的润润的，带着薄薄的一层水光，显得晶亮透明，像一块纯粹的琉璃，他笑着，脸上绽开两个小小的梨涡，目光坚定，又带着羞怯，他像承诺似的，语调快速又清晰的，他说：“爹爹，我爱你！”

　　易黎的手顿在空中，脸上慢慢津上一层粉色，他抿抿唇，最终还是笑了，摸摸易雪头，没有说话。
　　易雪闻到了易黎手上浓浓的药味儿，却止不住的笑，脸贴在易黎身上，感受到他的体温，暖暖的，让人可以依靠。
　　一时间，小小的药房中弥漫着一种温馨的气氛，易雪想，这是他最幸福的时候，有人关心，有人疼爱，有人可以拥抱，不用担心背叛。

　　“爹爹。”易雪轻轻地叫唤。
　　“嗯。”易黎应道，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你以后去集市上行医吧，我可以照顾自己了。”易雪仰起头看他，露出两个小酒窝：“我会做饭哦，我等你回来吃晚饭。”
　　易黎犹豫了一下，蹲下身平视着易雪，道：“爹爹带你一起去？”
　　“不。”易雪摇头，抓着易黎的袖子：“我想呆在家里等爹爹回来，我还要练功。”

　　易黎皱眉，易雪接着说：“我真的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爹爹。”
　　“你就不想……出去看看吗？”
　　易雪摇头，他想留在这里，甚至打算一辈子都住在这里。外面的世界太复杂，他一点都不想沾染。他心里其实也不想让易黎走的，但是易黎留在这里并不开心，他一直把易雪当做小孩，易雪就是他的责任，在这里七年，没有人与他谈心，没有人和他探讨专业，他是寂寞的，孤独的，甚至是空虚的。他不想易黎这样，他或许是易黎的责任，却不想成为他的负担。
　　七年了，足够了。易雪想，以后的日子是我陪着你，我要成为你的依靠，而不是拖累。

　　“小雪。”易黎犹豫的看他，眼中有挣扎之色。
　　易雪回望他，露出一个笑容，干净，安定。
　　易黎下定了决心，抱了易雪一下，转身离开了药房。
　　易雪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