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霄河]沧海月明》青*

3、第 3 章

　　慕容紫英得知青鸾峰上出现不速之客的时候，已经是玄霄进驻三个月之后了。
　　原先预料会把大部分时间花在铸炼上，没想到却是在材料上出了问题。虽然想尽了各种办法，也无法寻得最佳替代品凑足不够的部分。毕竟能铸出当年琼华双剑那种的珍惜质料，世间实在是少之又少。
　　既然新剑的铸造没什么进展，不如索性先回去看看天河怎样了。这么多年来，他很少像这样连续数月不出现，心底着实放心不下。没想到在山下遇到了另外一个熟悉之人，目的地也与自己一样。
　　“梦璃，好久不见。你今日是来看天河？”
　　紫衣少女这些年无甚变化，依然是落落大方的温柔气质，只是多了几分身为王者的端庄。虽然面对老友，还是郑重行了个屈身礼：“之前幻暝界事务繁忙，不能探望天河，心里一直挂念。如今娘亲又回来帮我接手一些事，我才能脱身，想来这次可以在人界多留一些日子。”
　　“太好了，我正担心自己一人照料不周，有你帮忙再好不过。”

　　“不论山下光景如何变化，这青鸾峰上总是如此宁静祥和。”柳梦璃望着山顶的秀丽风光轻声感叹，惟有这等世外桃源，才会养出天河这等质朴纯良之人。他们御剑落在崖边，前面上坡处就是云天河所居的木屋了，透过灌木草丛，隐约见到有个人影在门前忙碌，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药香。
　　莫非天河生病了？慕容紫英心中起疑，连忙与柳梦璃快步赶到屋前，只见一人身着雪白长袍，淡红色的长发随意披散，正背对着他们从木桶中晾晒衣物。听到有脚步声接近便回过头来，目光略带惊讶之色。
　　但这人脸上的讶异，却又远不如慕容紫英和柳梦璃。白发青年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做出了拔剑的动作，觉得不对又硬生生缩了回去，一向灵光敏锐的脑袋里思绪混乱，许多问题一下子涌上来不知如何分析。一边的紫衣女子也愣住了，他们不会认错，眼前之人的容貌与数百年前相较毫无改变，只是身周没了那股炽烈的炎寒气息，眉目间也不见当日的狂态煞气。手中抱着洗好的床单絮被，一副安然居家的模样。
　　那个曾经引发人间大乱，令天庭都不得不派使者阻止的强大对手，让他们直到现在仍旧心怀惧意的男人，竟然在这与世隔绝的山顶上洗衣服。
　　慕容紫英突然很想笑，但又实在笑不出来。倒是玄霄举动如常，先前惊讶一闪而过即恢复平静，淡然道：“既已到此，有什么话且待进门再说。”
　　云天河听到响动，摸索着走出来：“大哥，你在同谁说话？是紫英吗？”
　　“你的朋友们来看你了，先招呼他们坐吧，我去准备一下。”说罢转身进屋，熟门熟路的架势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嗯，麻烦大哥午饭多做一点。”
　　慕容紫英和柳梦璃听着他们的对话，愈发感到自己在做梦一样，呆呆地走到屋内的木桌旁坐下，眼见那个怎么看都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男人真的进了厨房，忍不住小声问云天河道：“师叔他……真的会做饭么？”
　　“当然啦，大哥可聪明了，”云天河颇为自豪地回答，“我只提醒过一回，他就再也没把糖盐搞错过。”
　　慕容紫英嘴角微微抽搐，柳梦璃低头以袖摆掩口轻笑，厨房里则传来锅碗坠地的声音。
　　不过事情并没有想的那么夸张，没多久玄霄拖着三菜一汤走了出来，木碟子里盛着草菇煮野荠、素炒黄花菜，炖山药，另有一大盆山果银耳汤，尝之清甜可口，闻上去也是香气扑鼻，另外还有三碗粗米饭。慕容紫英与柳梦璃连忙起身道谢，话还没出口，云天河已经垮下一张脸，小声嘟囔：“又是全素啊，这根本吃不饱……”
　　“天河听话，等你眼睛好了以后就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玄霄摸了摸云天河的头发，耐心安抚。
　　“真的？那烤山猪也可以吗？”
　　“当然，只要你别打羲和的主意就行。”
　　云天河挠挠脸颊，想到慕容紫英还坐在旁边，把那句“反正还有望舒”给吞了回去。

　　这顿午餐气氛沉闷，几个人谁也不说话。云天河无精打采是因为菜色不合胃口，慕容紫英生性拘谨，再加上心中有事，也没有谈天的心思。柳梦璃时不时看看云天河，目光中若有所思。玄霄却不吃饭，一个人站在窗边望着外面发呆，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什么。
　　好容易等云天河把最后一点饭菜打扫干净，抢先收拾去厨房之后，玄霄扫了一眼慕容紫英，默不作声出了屋子。后者与柳梦璃对视一眼点点头，连忙紧跟其后。
　　“师叔……一切安好？我早知区区东海漩涡，终是困不住你的。”慕容紫英首先打破沉默，口气颇为微妙。
　　玄霄嘴角泛起嘲讽的微笑：“遭弃之人，谈得上什么好与不好……琼华派早已湮灭，这师叔二字还是莫要称呼了吧。”
　　“即使琼华已逝，长幼之礼也不可废。”
　　“还是和以前一样固执……随你罢了，不过说到恭喜，应该是我要恭喜你才对，”玄霄上下打量慕容紫英，“果然所料不错，以你现在的修为，恐怕飞升之日已不远吧。无论如何，琼华几代的夙愿，总算由你达成。青阳、宗炼他们若能知晓，也可如愿了。”
　　“修仙乃顺其自然之势，成不成皆看天意，紫英不敢妄自担功。”
　　“天……意……，”玄霄脸上的讥讽之色愈浓，“穷尽一生却成镜花水月，无心插柳反而功成身就……究竟是天意弄人，抑或人心背天？”
　　这言语听上去似乎仍对当年之事心怀郁愤，但语气却又异常平静。慕容紫英对玄霄戒备极深，卷云台上那句凄厉的誓语言犹在耳，每每想起仍觉胆寒。虽曾料想对方不会甘心永远困于海底，却也没想到他如此轻易就再次出现了，而且功力更加深不可测。以自己今时的修行，居然都探不出丝毫虚实，只觉得玄霄周身气息甚是奇怪，非仙非魔，非神非鬼，似人却又毫无普通人类的感觉。唯一能稍微安心的，就是绝无杀气和敌意。
　　柳梦璃站在旁边保持沉默，心底也一直在转着念头。她最感奇怪的，就是玄霄从海底脱出这件事，为何在神人两界都未引起任何波澜。她和慕容紫英一样，这些年也一直在关注对方的动向，自信以幻暝界之力，若有任何风吹草动，绝不可能瞒过她的眼睛。
　　玄霄看着他二人的神色变化，知道所想为何，不禁淡淡一笑。
　　“都很意外？我既已许诺必会来找天河，你们又何必如此惊讶？”眼见慕容紫英欲开口询问，他一挥手阻止道：“我知你想问什么，我如何从东海脱出并不重要，之所以来此，是为了天河的眼睛。本想过几日去剑冢寻你帮忙，今日倒是省了不少事。”
　　慕容紫英听他话中意思，似是找到了复明的方法，不禁感到一丝欣喜。这件事一直是他的心病，若能在成仙之前见到挚友重见光明，这世上便再无遗憾。
　　“只要能令天河复原，师叔但有差遣，无有不从。”
　　柳梦璃插言问道：“不知玄霄先生有何方法，还请告诉我们。”
　　“天河的双眼是被天火灼伤，若能先用灵药拔去其中的火毒，再加上我与慕容紫英的功力佐助他运行体内的神龙之息自疗，假以时日当可痊愈。”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盒子，“最重要的一味我已到手，还需要几样辅佐之物方可炮制，恐怕要有劳幻暝界主人了。”
　　“有需要梦璃相助的地方，尽管吩咐。”
　　“此药还需妖界的三样花种，凌霄、琼荷和崧蓝，我与慕容紫英出入不便，只怕还要请你亲自去寻一趟。”
　　“这个容易，十日之内便可备齐。”
　　谈话间慕容紫英已打开了那个小盒子，一阵丹药的清香扑鼻而来，他吃惊地道：“这是……赤雪流珠丹？”当年曾有幸在酆都见过一次，知是蜀山派疗伤圣药，有起死回生之功效。由于传世稀少，是蜀山派的镇派之宝之一，却不知怎会被玄霄得到手。心知玄霄必不会透露来龙去脉，他将心里的疑惑压了下去，毕竟天河的眼睛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有了这赤雪流珠丹，看来希望的确不小。

　　关于治疗的方法三人又谈了一会儿，随后分头去做事。慕容紫英送柳梦璃出门，紫衣少女回头看了眼玄霄的背影，忍不住问道：“紫英，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他是友是敌，但他对天河应该没有恶意，暂且相信便是。”
　　柳梦璃默然片刻，随后轻声道：“是了……他对天河，一直都是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