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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卷一(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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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县是历史悠久的古城,因此民居中的巷口弄堂可谓是纵横交错,山重水复,要不是前面有人领着,谢焰池肯定已经迷路在里面打转了。也不知跟踪了多久,只见那身影终于在一个破旧的木门前停下,进到屋子里去了。
哼哼,找到你的老窝,看你还如何逃出本公子的手掌心。谢焰池刚想十分霸气地破门而入,上演一出公子哥怒擒小毛贼的戏码,在门口的时候却顿住了,因为他听到门内清晰传来女子剧烈的咳嗽声,咳得听起来就快要断气似的。反正也不急于一时,先看看情况再说,于是,谢焰池从门前挪到了窗户前,他本来还以为自己要像说书里讲的那样,用手指头撮个小洞,没想到那窗户破得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就可以将屋内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不过这是他头一次干偷窥的勾当,感觉还是挺不自在。
简陋的屋子里,一灯如豆,微弱的烛火摇曳着,洒下影影绰绰的昏暗光芒,将屋子里的一切都照得分明。
“娘,你怎么啦?怎么咳得越来越厉害啦。”男孩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床边,轻轻地揉着妇女的背脊。
“珏儿,娘没事,躺一会儿就好了。”妇人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恩,娘,你看,我买了好多药跟补品,娘喝了这些病马上就会好起来的。”男孩抓起纸包在妇人面前晃了晃,一脸幸福。
“珏儿,你哪来的钱买药跟补品?”妇人脸色微变。
“额。。。。。。哦,是我帮隔壁街的老李头卖纸鸢挣得。最近纸鸢的生意特别好,老李头都乐得合不拢嘴了,呵呵。”男孩说着,视线却无意识地转向别处,他怕与妇人的视线直接碰触,那会使得他的谎言无所遁形。
妇人闻之,脸色更加地苍白。一巴掌清脆地打在男孩的脸上,男孩脸上顿时留下一个深刻鲜红的掌印,妇人有气无力道:“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就算是穷死病死,也得死得清清白白,你怎么能,怎么能去干那些不干不净的勾当呢?”
男孩捂着脸,噙着泪道:“娘,这钱真的是李老头给的,我没有。。。。。。”
“住口,李老头前几日突发心疾去了,他如何还能做纸鸢让你去卖,如何才能给你银子,你说?”说着便将男孩手中的药包挥到地上去,接着就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已经白得吓人了。
“娘,你别生气,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好,求求你千万别生气,你生气病情又加重了。”男孩急得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来,人已经跪在了妇人面前。
“大娘,你误会珏儿了,那银子是我给他的。都怪我不许他对别人说,他才编谎骗你。你就看在他一片孝心的份上,别生气了。”一道清润如泉出山涧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母子二人的苦情戏,母子二人不约而同地朝声音来源处望去,只见一锦衣华服的俊俏公子哥从门口缓缓走入,在屋子中央停住,卓然而立,正打着扇子微笑着看着他们。妇人只觉得那公子哥仿佛是从天上来的,与这岌岌可危的破屋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但是他却那么淡然处之,一派洒脱随意,完全不在意这屋里的尘土污了他光鲜亮丽的衣装。而男孩看见来人,立马就傻了眼,那公子哥的脑子没问题吧,自己偷东西不成,他却亲手送上,他现在追来估计是发觉少了东西,不把他吊起来狂打一顿就已经万幸了,却还是替他圆谎。这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好心的人啊。
男孩恐惧地指着谢焰池,嘴唇微颤,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呵呵,见到恩人也用不着这么激动。”谢焰池走到床边,将地上的药包捡起来塞到男孩手中,道,“别哭了,去给你娘煎药。”
男孩愣愣地点头,呆呆地离开了。妇人的眼圈也红了。
谢焰池道:“珏儿很孝顺,嫂子应该快些好起来,这样才能将他养育成人。”说完这句话便找男孩去了。
谢焰池一寻到男孩,还没开口,男孩便很识趣地从口袋里面摸出了墨玉扳指,一脸讨好地捧到谢焰池面前。谢焰池打趣道:“我还真当心被你给当掉呢,倒时候一定把你卖了,拿银子去赎。”
男孩垂着脑袋蚊蚋般道:“公子将钱袋送给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快悔死了。可是当时那个情况,实在是还不得啊。”说到这里,男孩突然抬起头望着谢焰池,两汪泉水般得眼睛眼睛雪亮雪亮地,道:“不过我就知道公子贴身戴着的东西对公子一定很重要,所以就没有当掉他,想着以后找到公子偷偷还回去。”
算你个死小孩还有点良心,今天就不把你吊起来打了,虽然心里已经原谅了,但是一想到当时失去扳指时的惊慌,谢焰池还得觉得有点郁闷,不置可否地接过,重新又系回到脖子上去。
突然,男孩一下子在他面前跪下了,斩钉截铁道;“公子的恩德,珏儿是一定要报的。等我娘身子好些,我就跟着公子,一辈子伺候公子。”
“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要跟着我,你不怕我把你骗去卖啦?”
“虽然不知道公子的身份,但是我只要知道公子是好人就是了。”
好人?从小到大,他得到过很多各种各样的评价,但是从别人口中听到“好人”一词,还是觉得有种荒谬感。他自认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好人,偶尔行善也只是为了给平淡的生活增加点乐趣罢了。“你连我住哪都不知道,还说要跟着我?”
“只要公子愿意让我跟着,公子自然有办法让我找到。”
谢焰池嘴角微微上扬,很是欣赏地重新打量了男孩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洛明珏。这个名字是娘给我起的。娘说希望我如双玉一般美满而明亮。”
“那你爹呢?”谢焰池随口问道。
“娘说爹爹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死了,我没有爹爹。”罗明珏眼中没有作为孤儿的悲戚,只有一种属于一种历经人世的的倔强。
谢焰池丢下一句“如果到时候你还想跟着我的话,就到郾城相府找谢三公子就行了”就转身离开了。
谢焰池出得屋子,抬头望了望挂在半空中的月亮,才惊觉自己只顾着追踪而来,竟忘了时辰。那八根木头跟丢了他,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子了呢。
穿行在巷子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自己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可是他一回头,又什么都没有。莫非见鬼了不成,谢焰池觉得一阵恶寒,下意识地将衣服裹得更紧些,加快了步子。他本来是不信鬼神的,但是大晚上的孤身一人走在黑黝黝的幽深的巷子,难免有些疑神疑鬼。不过他一边疾走着,一边在心里默念着:“一切妖魔鬼怪都是纸老虎。”
他小的时候听大姐讲鬼故事吓得不敢睡,大哥找到了躲在床底下瑟瑟发抖的他,便教他念这句话,这句话使他战胜了恐惧,于是他便不再害怕听故事,反而天天缠着大姐讲。但是事实证明,鬼故事听多了,以为自己不怕,但是一旦置身于恐怖的场景中,联想起鬼故事里的种种情节,比从来没听过鬼故事的人要害怕得很多。
早知道不听那么多鬼故事了,谢焰池正懊恼不已,忽地,他察觉到一道黑影从天而降,,与此同时,鼻尖闻到一种奇异的香味,接着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见少年的身体软软地倒下,另外三道黑影迅速与最先行动的黑影汇集,一黑影用脚踢了踢不省人事的少年,道:“没想到我们筹划了那么久,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要不是他甩开了那几个护卫,估计我们要有一番恶斗了。”
又一黑影顿下身,仔细端详了一番,长叹一声道:“真是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一个人,竟然要被送进那种地方,不是暴殄天物了么。”
最先说话的那黑影道:“月,你小子不要命了吗?这是上头的意思,你也敢有异议?我们还是赶快行动吧。免得夜长梦多。”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颗翠绿色的药丸,塞进少年的口中,用掌力逼少年咽下去,然后扛着少年飞奔到了一处,将少年扔进了早已准备好的一顶轿子,在他脸上好一阵涂抹。剩下的一行人迅速地脱去了身上的黑衣,换上了轿夫的衣服。那人给少年易好容,也作他人一样的装扮。四人抬着轿子往城门口的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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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了那日。
“翠柳,吩咐下去,准备好轿子,明早我要出宫,回汝阳王府探亲。”
太子妃洛锦瑟风风光光地回到了汝阳王府。一进府,一气度非凡的中年美髯男子便迎了上来,拍了拍洛锦瑟的肩膀,乐呵呵道:“我的乖女儿,你回府怎么都不事先通知一声,也让王府好好准备啊。咦?贤婿没跟你一起回来么?”说着,还东张西望了一下。
洛锦瑟挥退了左右,汝阳王见自己爱女神色凝重,也叫身边的人先下去了。
汝阳王一脸关切道:“怎么?小两口吵架啦?夫妻吵架,向来都是床头吵床尾和,我跟你母妃也常这样。那可是堂堂太子殿下,你就别耍小性子了。”
“父王,如果我们只是吵吵架就好了,太子哥哥他,他.。。。。。。”洛锦瑟咬唇不语。
“太子他究竟怎么啦?乖女儿你倒是说啊。”
“太子哥哥根本从来没有碰过我,他心里眼里全都是谢焰池那个小贱人。”
“你说的谢焰池可是谢贤家的三儿子,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三公子?”汝阳王不确定地问道,或许只是凑巧同名同姓而已,。
“除了他还能有谁?父王你可不知道,他简直是狐狸精转世的,将太子哥哥的整个魂都勾去了。我们大婚的那一晚,太子哥哥竟丢下我一个人跑到谢焰池那里去了,谁知道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一整晚都干了什么混账事。”
汝阳王面容端肃,沉吟不语,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爱女终于寻得了值得托付一生的伴侣,享受着至高无上的荣宠,今日方才得知原来真相竟然是如此苦不堪言,只觉得晴天里一道惊雷,霹得他一个踉跄。可是他只是一个不问朝政的闲散王爷,虽然有着富庶的封地,但是手里一点实权也没有,而那个辜负他女儿的人却是将来的九五之尊,他又能拿他怎么办?可是女儿的幸福又怎么办?他头痛得都要裂开了。
洛锦瑟突然凑到他耳畔,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爹爹前些日子不是得到一丸丹药名为七月忘忧么。”汝阳王已经猜到女儿下面要说什么了,他惊诧地瞪大了双目道:“你竟然要对谢三公子用那七月忘忧么?就算你再恨他,找人暗地里解决了便是,为何要用如此霸道的毒?”
洛锦瑟巧笑倩兮,笑得如天真稚女,但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连汝阳王都觉得毛骨悚然:“不用七月忘忧,怎解我心头之恨?我除了要让他忘记一切,并且每逢月圆之夜都要遭受噬心之苦,我还要把他卖到小倌馆,让他尝尽千人骑万人跨的滋味。我就不信,就他那肮脏身子,太子哥哥还有兴趣碰。”
汝阳王还是觉得不妥,刚想出言相劝,洛锦瑟却泫然欲涕道:“父王若是不答应,女儿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干脆趁天下人还不知道太子妃是个弃妇之前,早早死了算了。”被女儿以死相逼,汝阳王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吩咐人去取了七月忘忧,慎重地交给洛锦瑟,还不忘加了一句:“做的干净些,别留下什么马脚。要卖就卖得远些,别在皇城底下。找个机会再下手,切勿心急。我手下的日月星辰四人,随你差遣了。”
洛锦瑟点头一一记下,握紧了手中的七月忘忧,如花的容颜如水波般扭曲得可怖,嘴角一抹怨毒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