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之飘着》夏*旎

4、夜盲症

　　“啊——”琪拉雅一不留神撞上了迎面走来的学生。“抱歉，我没留意前面有人。”她抬起头，冲着眼前看上去挺斯文的男生道歉。她捡起掉到地上的课程表，在此之前她正为找不到音乐教室而犯愁。

　　“没事。”男生不好意思的揉着头发，德语的发音有些含糊不清。

　　“你是……”琪拉雅挑眉，大胆的打量起这个腼腆的男生。“中国人？”以一个西方人的眼光来衡量眼前这个黄皮肤的亚洲人，他长得还算干净。如果以一个东方人的眼光来看，他的长相倒像是偶像明星。

　　微卷的齐肩长发绑在脑后，木材眼镜下有一双黑褐色的眼瞳，鼻梁笔直却没有西方人这样的夸张，嘴唇上扬的时候整张脸显得特别生动。

　　“不，”男生显然没想到琪拉雅会这样问，可他还是礼貌的说：“我是日本人。”

　　“原来是这样啊！”琪拉雅点点头。

　　男生激动的睁大眼，流利的日语随即脱口而出。“你会说日语？”能在这所学校里，碰见一个会说日语的外国人，这对他来说的确是一个惊喜。

　　“我很抱歉，”琪拉雅无奈的摊手，用德语向他解释。“事实上，我也就只会几句简单的日语而已。”日本，琪拉雅去过三次，因为艾维拉工作上的缘故。

　　男生笑得有些尴尬。随即，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郑重的向琪拉雅伸出手。“你好，我叫奈津。”这次他换成了德语，带着日本口音。

　　握住奈津伸出的手，琪拉雅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开始。“琪拉雅•史丹，叫我琪拉雅就好了。”

　　“琪拉雅。”奈津笑着收回手，目光无意间扫过琪拉雅手里的课程表。“你要去音乐教室？”他疑惑的挑起眉。

　　“是的，你知道怎么去音乐教室吗？”她看向奈津。

　　奈津点头。“正巧我也去音乐教室。”他领着琪拉雅向音乐教室走，这正是琪拉雅来时的方向。

　　两人赶在上课铃响起前走进了阶梯教室。讲台上，一个发福的老先生正坐在三角琴旁看着他手里的琴谱。学生的笑闹声让教室变得有些吵杂，奈津冲着迎面走来的几人打了声招呼，带着琪拉雅走向后排的空位。

　　“琪拉雅——”爱丽丝高兴的挥手，自动忽略了琪拉雅身边站着的男生。她指了指爱德华身边的位子，“坐这里。”早在琪拉雅走进教室时，爱丽丝就在第一时间里发现了她，同时也看见了她身边的男生。爱丽丝觉得她必须做点什么。

　　奈津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凑到琪拉雅耳边说：“你认识他们？”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卡伦家的人主动和别人打招呼。

　　琪拉雅点头，有些为难。她不能因为爱丽丝而丢下奈津，毕竟刚才如果不是碰见他，她也不能这么快找到这里。可是爱丽丝……琪拉雅转过头看向贾斯帕身边一脸期待的爱丽丝，她没办法拒绝爱丽丝的邀请。

　　正当琪拉雅犹豫不决的时候，奈津善解人意的拍了拍琪拉雅的肩膀，指着另一边正冲着他挥手的一群人。“琪拉雅，那是我的朋友。”他这样说着，“你不用担心我会一个人。”

　　被奈津说中心事的琪拉雅并没有觉得尴尬，相反，奈津的体贴倒是让她觉得这个人会是个不错的朋友。“谢谢。”她这样说着，然后转身走向爱丽丝。

　　“琪拉雅，那个人是谁？”爱丽丝趴在桌上，关心的询问着坐在爱德华身边的琪拉雅。她只是帮爱德华问问，爱丽丝这样想着，她绝不承认这样问的原因是出于她本身的好奇。

　　转过头，琪拉雅看向后方跟他那群朋友坐在一起的奈津，却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那双黑褐色带笑的眼睛。她友好的冲着奈津点头微笑，然后错开了视线。“他叫奈津，刚才在过道上认识的。”

　　爱丽丝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打算。“刚才还顺利吗，我是指去教务处？”

　　琪拉雅点了点头，看了眼身边沉默的爱德华，然后转过头看向爱丽丝。“艾美特和罗莎莉没来？”

　　爱丽丝无所谓的摊手，对于罗莎莉和艾美特的举动早已经习以为常。“他们先回去了。”你总不能让吸血鬼，按照一个正常人类的作息时间一直生活下去。人类一辈子或许也没办法迎来一个三位数的生辰，可他们却有无数个一百年，他们有用不完的时间！

　　—

　　这一天课程结束的时候，琪拉雅第五十七次抬起手腕看时间。她皱着眉，不断回头望向玻璃窗外墨色的天空。闪电劈开了黑暗，转眼又坠入了深渊。倾盆大雨伴随着狂风，猛烈的拍打着窗户。这样的天气对于哈雷市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对于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人而言，这再正常不过。可对于琪拉雅，她并不能适应这样的哈雷市，也没办法适应哈雷市多变的天气。

　　奈津塞了一把雨伞给琪拉雅，便跟着身边的好友夏野一起跑进了那片黑暗里。琪拉雅脱口而出的感谢被雷雨淹没了，最后消失在空气里。她的眼睛扫过停车场上混乱的人群，脑子里却只留下模糊不清的影像，没办法谁叫她夜盲。琪拉雅拒绝了电话那头艾维拉想要亲自来学校接她的提议，给自己丢了个忽略咒，逆着人流向洗手间走，到那里她就能用魔法地图轻而易举的回家了。只是没等她走过人流——

　　“琪拉雅？”爱丽丝拉住了琪拉雅，凭着她明锐的嗅觉。是的！是嗅觉而非视觉！“你这是——”她努力盯着琪拉雅，想要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可是事与愿违。就好像有双无形的手掌蒙住了她的眼睛，就在刚才，她差点将人群里的琪拉雅直接勿略掉——这绝非偶然，要知道这一整天，她最大的乐趣就是观察她这位人类朋友，好奇的视线即使是在上一秒都不曾从琪拉雅身上挪开。然而，就在那瞬间，她却突然跟丢了！就连现在，明明抓着琪拉雅的手臂，视线却始终无法锁定在她身上。

　　‘难道是我眼睛出了问题？’爱丽丝纠结的看向身边的贾斯帕，从他皱起的眉峰可以判断出他们有着相同的疑惑，这令她松口气的同时也更加好奇。“爱德华——”她嘴角上扬，甚至带着些幸灾乐祸——她真是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爱德华会如何应对现在这样的突发情况。

　　琪拉雅紧握了手里的雨伞，已经没办法表现的更自然些了。她真该毫不犹豫的给爱丽丝一个‘一忘皆空’或者是‘统统石化’又或者随便一个能够阻止爱丽丝、别让爱丽丝再揪着她不放的魔咒，梅林知道，她真该这么做，是的，即使是朋友。

　　爱德华皱起了眉。即使他什么也没说，明眼人也能看出他的情绪不对，却又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琪拉雅不想招惹爱德华这个大麻烦，却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做出更出格的举动了，除非她想向他们坦白她巫师的身份、又或者完全撕破脸，不过显然，她现在还没那个打算。

　　爱丽丝见这情形，还有什么好说的，当即挽上琪拉雅的胳膊，“走吧，我们边走边聊。”琪拉雅身体明显的僵硬跟不协调让爱丽丝整颗心都像猫抓似的、该死的好奇，究竟琪拉雅在隐藏些什么！

　　“……嘿，等一下！”琪拉雅几乎是被爱丽丝拽着、身后的人流推着走到走廊尽头，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混合着学生们或笑闹、或打趣、或底咒的说话声使得场面有些混乱，这让原本正为该如何摆脱卡伦而犯愁的她不高兴的皱起了眉。琪拉雅侧过大半个身子想要让爱丽丝别老是逼着她往前走，但是——噢！该死！肩膀被猛地一撞，她只觉后退的左脚崴了下擦过台阶、踏空，重心随之后移、整个人都向后倒。捏在手心里的伞飞了出去，耳边是刺耳的尖叫声，她甚至来不及给自己一个‘盔甲护身’！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降临，一只手臂紧紧地拖住了琪拉雅的腰，将她整个人拉了起来。惊魂未定使她脸色煞白，双手捏紧了身前这个人的衣服。大雨淋湿了她的头发跟衣服，让她四肢发冷，可她已经没心思顾及那些，耳边吵杂的声音让她头皮发麻，她知道‘混淆咒’已经过了时效。“……谢谢你，真的，非常感谢。”琪拉雅语速飞快，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颤抖的嘴唇准确地发出每个音节。她仍然低着头，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无论接住她的人是谁，琪拉雅都准备好好感谢他。

　　爱丽丝替琪拉雅捡起雨伞，拉着贾斯帕走到琪拉雅身前。“……琪拉雅，你没事吧？”她愧疚又担心的看着此时此刻正被爱德华搂在怀里的琪拉雅。她看上去情况并不好。

　　贾斯帕为爱丽丝撑着伞，视线扫过琪拉雅的右脚。“只是扭伤了脚。”如果不是爱德华，现在的琪拉雅可不止扭伤脚这么简单了。

　　琪拉雅闻声转向爱丽丝和贾斯帕，她睁大了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些，然而哈雷的天气却没给她这个机会。然后，琪拉雅僵硬的抬起头，入目的果然是那双金色的眼瞳。

　　爱德华抿着唇，松开了紧搂着琪拉雅的手臂。“怎么样，能走吗？”他低头注视着脸色苍白的琪拉雅，扶住她的肩膀。“……别逞强。”他皱着眉，看着她试着扶住栏杆用扭伤的左脚迈步。爱德华从爱丽丝手里接过雨伞，单手搂着琪拉雅防止她再干蠢事，缓慢的走下台阶。

　　琪拉雅懊恼的低着头，却又不得不握紧放在她腰间的那只冰冷的手掌。她现在的状况和瞎子没什么两样，根本就不能看清脚下的路。再加上受伤的左脚，她实在没那个能力逞强。她想说点什么，可却又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她感觉四周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她，这一刻，她竟有些庆幸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贾斯帕撑着伞和爱丽丝一起走到爱德华身侧，他从爱德华上衣口袋里掏出车钥匙，然后拍了拍爱德华的肩膀。琪拉雅现在的情况，又怎么能开车？这个时候，当然需要有一个人来客串骑士的角色。至于爱德华的坐骑，只好由贾斯帕代劳了。

　　“车钥匙给我。”

　　琪拉雅乖顺的从包里取出车钥匙递给爱德华，然后由着爱德华将她塞进副驾驶座里，替她系好安全带，然后关上车门向着驾驶座走去。当他收好伞，拉开驾驶座的车门时，琪拉雅正用纸巾擦拭着头发。

　　“……我似乎总是麻烦你。”琪拉雅借着车里柔和的灯光打量着爱德华。“刚才的事，谢谢。噢，当然，还有现在。”他的衣服湿了大半，头发有些走形，给人感觉冷嗖嗖的，不过这并不有损他漂亮的皮囊。

　　爱德华看了眼琪拉雅。“同样的话，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他系好安全带，随即发动了引擎。车窗紧闭着，暖气正源源不断的驱赶着严寒。“……你怎么会来哈雷？”爱德华认为琪拉雅并不适合哈雷，这座城市变化无常的天气对一个夜盲症患者来说无疑是一种挑战。

　　琪拉雅努力思考着该怎么向爱德华解释这其中的关系，最后，她还放弃了。“我不知道。”她不自觉地把玩着右手食指的指环，眼睛却直视着挡风玻璃上不断被雨刷拭去的水迹。“艾维拉，就是我母亲，她得在这里呆上段时间，所以我跟着来了。”琪拉雅觉得没必要向爱德华隐瞒什么，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那你们呢？我是说，你们是什么时候搬来的？”

　　“大概两年前。”爱德华回忆着。“我们临时改变主意，在福克斯和哈雷之间选择了后者。”当时他们刚离开阿拉斯加，原本打算飞去福克斯，可是爱丽丝的预言让他们改变了主意。“……你喜欢下雨吗？”话一出口，爱德华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琪拉雅侧过头不确定的看向爱德华，“下雨？”她想了想，“你是指这里的天气？”琪拉雅瘪嘴，耸了耸肩。“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不过这里的天气真有够糟糕的。”她一直跟着艾维拉满世界的跑，这种生活早就习以为常。

　　“是吗？”爱德华抿唇笑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这里的天气。”毕竟，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常年呆在这样一个阴冷潮湿的地方。

　　“我只是还没适应这里的天气。”琪拉雅这样纠正爱德华。她可不是上帝和梅林，她只能不断适应新的生存环境。只是，这次的比较麻烦而已。

　　琪拉雅努力想要看清挡风玻璃外雨淋淋的道路，现在她眼里的道路正闪烁着缤纷的色彩，雨滴像是无数颗水晶从黑暗里坠落，最后摔在挡风玻璃上碎了。“我家住在桑德东路27号。”她不确定爱德华是不是知道她住哪儿，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爱德华绝不会迷路。

　　琪拉雅到家的时候，艾维拉正撑着伞站在大门外等着琪拉雅。她裹紧了身上的风衣，对从驾驶座里下来的爱德华说了句谢谢。她并没有邀请爱德华进屋坐坐或者是喝杯咖啡暖暖身子。她知道，就算她这样说了爱德华也一定不会答应，因为跟在后面的两辆跑车正停在路口等着他。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多此一举，浪费时间煮咖啡。

　　艾维拉扶着琪拉雅上二楼的时候，笑着说：“亲爱的，那个男孩不错。”

　　“……艾维拉，我们刚认识，甚至算不上朋友。”琪拉雅试图向艾维拉解释。她不难想象此刻正在艾维拉脑子里打转的想法。不得不说的是，在法国那些年，艾维拉的浪漫情怀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发挥。

　　“当然——”艾维拉笑得花枝招展。她可没说别的什么，她只是称赞男孩的骑士精神。而琪拉雅的反应却把艾维拉给逗乐了。“琪拉雅，亲爱的，相信我，你们会成为好朋友的。”在她看来，每一段新恋情的开端都是这样懵懂而又美好。所谓的朋友，便是两个人迈向爱情的第一步。朋友净化出了知己，酝酿出的是……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