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血统觉醒·回忆（上） ...
-
当琪拉雅再次睁开眼帘时，幻影显形导致的撕裂的感觉已经消失，入目的昏暗从模糊到清晰再到模糊的不断变换，天花板上倒映着城市一角被无限延伸的光影交错成为她眼中唯一的光亮。她的身体依旧经受着考验，灵魂在颤抖，疼痛拉扯着她的神经让她不断在清醒与昏厥之间徘徊。魔力几乎枯竭的她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就连活动一下麻木的手指和脚趾的力气都没剩下。
毕维斯就在楼梯口，看着躺在地上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琪拉雅，焦急的打转。敏锐的嗅觉让它第一时间察觉到琪拉雅气息上的变化，它一个劲的叫个不停，却又不敢靠近一步。
直到听到毕维斯的叫唤琪拉雅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幻影显形把她带到了脑子里第一个蹦出的地方。至少现在她是安全的，这个认知让她不再像刚才那样全身僵硬。不过也仅此而已了，当疼痛再次席卷全身的时候，她连尖叫都做不到，只能痛苦的低吟，直至不堪承受失去意识。
琪拉雅不会想到自己的身体会在这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中发生惊人的变化，她以为迎接她的必将会是死亡。只是她忘了，当她魔力透支的时候，连带依附她的魔力支撑的魔咒也会尽数消失，这其中当然也包含了驱逐咒，幸而最先赶到达的是吉德罗。
“梅林……”吉德罗的月光白长袍上沾满了血渍，往日金光闪闪的卷发此刻凌乱不堪，永远挂在脸上的得意洋洋的笑容已经消失无踪，脸色惨白，漂亮的蓝眼睛里被绝望填满，声音沙哑，整个人都在颤抖。“琪拉雅，亲爱的，爸爸在这里。”他用一条全新的毛绒毯子紧紧地裹住全身赤裸的琪拉雅，将她抱紧怀里。“宝贝，爸爸在这里，爸爸来救你了，你不会有事的，绝不会有事的……”吉德罗不停地重复着，似乎在安慰琪拉雅，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琪拉雅早已经昏死了过去，可身体的疼痛让她一直在抽搐，像海藻似的发丝黏在苍白到透明的皮肤上透着股妖异，而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正奇迹般的迅速愈合。然而，真正引起吉德罗注意的并不是这些，而是琪拉雅那双修长的腿……一种不知名的粘稠液体将她的双腿紧紧地裹在了一起，渐渐地合二为一，他甚至能够清晰的看见里面的血管。那是条鱼尾，一条有着银白色鱼鳞和双尾鳍的鱼尾！
人鱼血统！
如果说吉德罗刚才还有所迟疑，那么此时此刻他已经百分之一百的肯定，琪拉雅身体里的人鱼血统正在苏醒。即使在洛哈特家族史上也有这样的先例存在，但是距离上一位血统觉醒也已经过去了一百余年，而琪拉雅的情况，简直是糟糕透顶。
从没有哪本洛哈特家族藏书里记载血统觉醒者会遭受这些罪过，那些老旧的羊皮纸上只用漂亮的花体字简短的叙述了只字片语，他原本以为自己一辈子也不会碰上这种事情 ，可现在——
“亲爱的，别怕，爸爸带你回家。”吉德罗抱起琪拉雅，准备再次幻影显形，可他只是刚动了这个念头怀里的琪拉雅就更痛苦的把自己缩成一团。他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更用力的抱紧怀里的琪拉雅。
她现在的身体根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再一次承受幻影显形所带来的魔力冲击，吉德罗没办法将她带回洛哈特庄园，更不会丢下她一个人去请圣芒戈的治疗师。“埃尔！”
家养小精灵埃尔出现在客厅的下一秒，爱德华•卡伦闯了进来，紧接着爱丽丝和贾斯帕也冲进了客厅。
“我的上帝！”爱丽丝捂住了嘴，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想张口说些什么，可最终她却只能睁大了眼睛看着，什么也做不了。天知道她这辈子所遇到的所有可以称之为奇幻的事情，除去吸血鬼这一项由她亲身经历，其他的都来源于琪拉雅。而如今，令她感到最不可思议的就是，琪拉雅本身。
贾斯帕不动声色的挡在爱丽丝前面，洛哈特先生的不友好显而易见。他不得不提醒站在前方的爱德华，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惹这位先生不快。他们刚从卡莱尔那里得到消息，洛哈特先生在来这里之前去了医院，上帝知道，这位先生在这短短几个小时当中都失去了些什么。
“……先生，我很抱歉，但请你告诉我琪拉雅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爱德华整个人都绷紧了，似乎这样能让他好过一点。贾斯帕的警告并不能让他保持沉默，爱德华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琪拉雅现在的样子让他没办法继续忍耐，即使惹洛哈特先生不快他也在所不惜。
吉德罗没那么多时间和他们磨蹭，他盯着爱德华的眼睛这样说道。“我可以相信你吗？”他得去圣芒戈找尼克尔斯•波汉，他们一直都是朋友，而这位老朋友现在是圣芒戈的院长。可他不能把琪拉雅一个人留在这里，即使有埃尔，也不能。
“可以。”爱德华没有犹豫，他认为在这一点上毋庸置疑。
吉德罗最终还是把琪拉雅交给了爱德华，他不得不这么做。“琪拉雅现在的情况很糟糕，不能使用魔力，我得去找人来帮忙。”他看着靠在爱德华怀里的琪拉雅，这样说道。“这里并不安全，去你家，其他的等我来了再说。”吉德罗退后两步，冲着一直守在一旁的家养小精灵说道。“埃尔，照顾好小姐。”
“是的，主人。”埃尔眼巴巴地看着吉德罗消失的方向，铜铃大的眼睛像是要滴出水来。
“爱德华，我们赶紧回去吧！”爱丽丝看了眼奇怪的埃尔，或许这个小东西能帮上不少忙。“嘿，你能帮我们把车开来吗，它就停在距离这里两条街的医院里，你知道的，我们得带琪拉雅离开。”
埃尔扭着身子，大眼睛在琪拉雅和爱丽丝身上来回。“埃尔不能离开小姐。”它必须执行主人的命令，况且……“小姐的车就停在车库里，这是钥匙。”埃尔将琪拉雅的车钥匙递给爱丽丝，要知道，家养小精灵总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小把戏。随即，它便抱起毕维斯跟着爱德华向车库奔去。
它给车子施了延伸咒，又给座椅加了好几个柔软咒，即使琪拉雅一直被爱德华紧张的抱在怀里，并且失去了意识，也不能影响它想让琪拉雅更舒适些的决心。埃尔跟着他们来到卡伦家族位于山间的别墅，它在进入大门后立即将卡伦家的客厅变成了一间符合洛哈特家族审美的卧室，那张漂亮的大床就立在正中间。
爱德华把琪拉雅放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他不敢再碰她，他怕自己弄伤她。琪拉雅一直皱着的眉心让他觉得自己的也跟着难受了起来，他试图让自己放松点，可却适得其反。
爱丽丝已经通知了艾美特和罗莎莉，他们正往回赶。而卡莱尔和埃斯梅决定留在医院，他们决定为琪拉雅和洛哈特先生守在那里。
“放心，琪拉雅不会有事的。”爱丽丝将手搭在爱德华的肩上，她不知道除了这样自己还能如何安慰爱德华。
爱德华没有啃声，爱丽丝的安慰并不能让他觉得好受一点。他跪在床边，看着琪拉雅在生与死之间挣扎，他现在只希望洛哈特先生能够快点赶来。
—
琪拉雅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冥想盆里，奇怪的是这是属于她自己的记忆，又或许这是九岁前另一个她的故事。她就这样站在一间婴儿房里，晨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和她的身体照射进来，五彩斑斓的色块像是彩虹一样，很漂亮。床上的婴儿有着和她一样的金发和绿眼睛，此时此刻，那双如出一辙的绿眼睛正半眯着，睫毛上挂着泪珠，还不停地打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琪拉雅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婴儿床里的女婴，这是她吗？她不确定的伸出手，想戳一下女婴肉嘟嘟的脸颊，不过她没能如愿。
她愣了一下，随即想起这只是一段记忆，而她不过是一个没有实体的看客。只是令她意外的是，当那一缕晨光将房间完全点亮的时候，她迎来的竟然是洛哈特家的两只家养小精灵。
埃尔和菲尔的到来让琪拉雅确定了女婴的身份，这必定是“琪拉雅”无疑。只是当她看见埃尔用魔法让躺在床上的小琪飘起来后，绿眼睛里流露出的震惊时，不免觉得惊奇。一个婴儿的眼睛里怎么会出现这样令人费解的情绪？更奇怪的是，靠近了些，她居然能感应到小琪的情绪！
小琪玩得很开心，她似乎爱上了飘在空中的感觉，不停地挥舞那双肉爪子，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家养小精灵们并没有呆太久，当小琪的保姆第三次懊恼的去而复返时，他们终于将她重新放回婴儿床上，并且解开了房间里的咒语。
紧接着，房门被推开，上一秒还堆满整间婴儿房的魔法玩具连同两只家养小精灵一起，就这样凭空消失了。而随着这股力道，琪拉雅眼前的画面开始变换，下一秒，她发现自己正站在姹紫嫣红的花园里。
这是艾薇拉位于法国南部城市尼斯的一所住宅，通常这个时候女主人并不在家，她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而照顾小琪的重任就交给了两名女佣。望着一个人躺在草坪上哼着歌晒着太阳的小琪，琪拉雅不由得靠近了些。这时候的小琪看上去大概有四岁……或许是五岁，这一点琪拉雅没法肯定。
琪拉雅躺在另一个自己的身边，看着小琪戴着圆墨镜，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脸上挂着并不孩子气的笑容。她凑得更近了些，近到有一半的身体与小琪重叠在了一起，近到她能清楚的听清女孩断断续续哼的歌，近到她能够感应到女孩此时此刻复杂的情绪……那是与小琪嘴角的笑容背道而驰的、不快乐的情绪。
她惊讶的转过头，看向小琪的侧脸。从这个角度她能清楚的看见墨镜下那双闪动着泪光的绿眼睛，以及小琪一张一合的颤抖着的嘴唇。小琪哼唱的是歌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中文歌，只是……真的有这么巧吗？
不等琪拉雅想明白，眼前的景象再次变换，这一次她和小琪一起躺在了床上，床头放着那盏她所熟悉的水晶灯。她和小琪面对面的躺着，小琪背对着门，她背对着光。她知道小琪并没有睡着，但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小琪要躺在床上强撑着睡意？直到房门被轻轻打开，披着睡袍发梢还滴着水的艾薇拉从阴影里走出来——
这样的艾薇拉是她所熟悉的，每次应酬完后回家艾薇拉都会先去洗个澡，然后再来她的房间，只为了一个晚安吻，无论多晚。就像是在应验她的想法似的，艾薇拉俯下身，在小琪的头顶印下了一个温柔的吻。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等到艾薇拉离开，躺在床上装睡的小琪才再次睁开眼睛，手脚并用的爬下床，从房间里的小沙发垫下面拿出了一个厚本子。那个本子琪拉雅至今都还保留着，本子很厚，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印章的痕迹，从小琪一岁起每天一个，一直到九岁魔力暴动的前夜。长达七年多的时间，印证了小琪两千多个喜怒哀乐。只是直到现在，琪拉雅才明白它的真正含义。
琪拉雅看着小琪从床头柜里取出印章盒，再拿出里面象征快乐的花形印章，印在事先画好的方格子里。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收起印章盒，把本子重新塞回沙发垫底下，这才心满意足的上床睡觉。这样的行为让她觉得有些好笑，不过……时间如果能够倒回到十年前，她或许也会干出同样的事情来。或许是因为上辈子是孤儿的缘故，她一直渴望能有个家。她还记得在孤儿院的时候，义工们也用同样的方法，记录孤儿们每天的心情。开心时就会印上一朵花，不开心就会印一滴泪。
突地，有一个念头从琪拉雅的脑子里一晃而过，她愣了一秒，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整件事的关键。眼前的景物又开始变换，她盯着突然出现在小琪房间里的吉德罗，觉得自己即将揭晓谜底。
刚吃过菲尔送来的甜点的小琪好奇的打量着吉德罗，而吉德罗正试图用他洛哈特式的咏叹调掩盖他激动不已的事实，不过效果却不怎么样。这个时候的小琪并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一半的血便来源于眼前这个光鲜亮丽的男人，她只知道这是埃尔和菲尔的主人，当然，现在她对吉德罗又多了一些了解，例如他的名字。有那么一瞬间，小琪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绝伦。
这次见面并没有持续太久，对于吉德罗而言甚至可以用短暂来形容，不过他不得不离开了，因为艾薇拉意外的提前回来了。临走前，吉德罗答应小琪下次会带她去法国的香根大道瞧瞧，那是法国最著名的魔法街，据说也魔法界是最干净最漂亮的魔法街道。只是，艾薇拉并没给父女俩这个机会，她决定带着小琪离开法国前往佛罗伦萨。
琪拉雅一直跟着小琪，像是活在名为“琪拉雅的回忆”里。她旁观着自己的过去，是的，自己。当她在看见小琪锲而不舍的拨出一连串熟悉又陌生的电话号码以后，她敢肯定小琪就是她，她就是小琪。
原来，她并不是因为九岁的那场魔力暴动才被炸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她一直都是琪拉雅，一直都是！她只是失忆了，被人用魔咒抹去了记忆。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血统觉醒·回忆（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