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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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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一个勤于政务的人,却也不是一个好逸恶劳的人。
那日之后,耶律丹真似乎要补偿我般迫不及待地赐给我无数特权。不仅允许我看他所有的折子,而且还允许我把自己的意见直接写在上面。
这样的信任与坦诚,让我在感动之余又多了些难言的无奈。
我每日按时到朝堂上听他们谈论朝政。却不再提及城南市场里的地下交易,甚至也不再轻易发表我的看法。渐渐的,他们放松了对我的警惕,说话时也不再忌讳什么。
北庭人大多彪悍粗犷心直口快,不喜欢写那些古板的文章。心里想的什么,都喜欢当面讲出来,朝堂上专门设置有书记官,负责将众人的言谈一字不漏地都记下来,以备查阅。
这样的传统已经延续了很多年,虽然不方便查阅各类事物的处理,却更容易看清整个事件中每个人的态度。
于是,我每个下午都要到翰海阁去,仔仔细细地在堆积如山的公文中寻找我感兴趣的内容。翻看着这些落满灰尘的记录,就好像翻开就日的历史。
那些有过的争议和决断,勾心与斗角,都跳跃在字里行间,仿佛一幕活生生的戏曲,随着书页的开合,一点点展现在我的面前。
一个月内我看完了翰海阁里大部分的卷宗,对朝中众人的来龙去脉了如指掌。且不说每个人的家族背景,亲族通好,出身门第,学问政绩,甚至连他们的子女几个,有什么个人喜好都被我一一记在心里。
读累了,我便叫人去牵我的马。
戏云时常寂寞,最喜欢我带它出去御风而行。
城郊有的是好山好水供我们玩乐,每每这时,气喘吁吁的侍卫总管都会在耳边唠叨,说我跑得太快,让他们的马打死都无法跟上。
我每每但笑不语,只管看我的风景,任他去抱怨。时候多了,知道他是个尽职尽责的老实人,也会替他着想,记得要走走停停,等他们跟上了再往前走。
我体内的残毒没有再发作,身体便调养得好到了八九分,再不用担心顷刻间就要死掉。
满儿有时候会来看我,说说他的功课,跟我探讨些疑难的问题。
满儿小小的年纪,却有雄心大志。他的功课比别的孩子重得多,也早得多。刚刚学完了启蒙的课程,已经开始在学习为君之道。
看着他日渐端庄的谈吐,我有时候会想起刚见到他时的样子。那时的他小小的,嫩嫩的,说不过别人的时候,还会不管不顾地亲身上阵帮兄弟打架。而现在的他,已然渐渐显露出未来天子的威仪,再没有哪个兄弟敢不敬他。
满儿不再能像小时候那样经常与我亲近,却执意要叫我“太傅”。我欣然接受了这个“学生”,任他人前人后的猛叫。只是我和他都很忙,一个月里也见不到几面。
耶律丹真依然时时关注着我的身体,经常会把小鱼叫过去垂询。偶尔也会派了御医过来,非要给我把脉看诊。
我独自享受着华丽恢宏的渌漪园,也享受着耶律丹真赐予我的无尚信任和无微不至的关怀。只是心里清楚,我与他的关系,始终是隔着层厚厚的窗户纸,没有到如臻化境的那一步。
这日晚膳时分,耶律丹真又准时出现在我面前。
喝了口汤,放下碗,他半侧过脸问我:“天行,市场那边的情形进展得怎么样了?”
我正吃了一大口米饭,只能点点头含糊着算是回答。近来我喜欢上了香辣的东西,每顿饭都弄得自己面红耳赤汗流浃背。可是越辣越觉得过瘾,一吃就停不了口。
我被辣得涕泪横流唏嘘不已。
耶律丹真看着我的狼狈样子摇头发笑:“你少吃点吧,我闻着都觉得辣得受不了。你还吃那么多!”
我大口地喘着气,嘴唇痛得好像要裂开。“我难得有个喜欢吃的东西,你就别管我了。”
“你是我的皇后,我怎么能不管你!”耶律丹真笑着,递给我一碗温凉的清粥。
我接在手里,心下忽然有几分惶惑。看看耶律丹真,他倒是一脸坦然。
继续吃饭,耶律丹真还是不太放心:“天行,你家的那个竹儿真的有本事能把这么大的盘子操控起来吗?”
我有些想笑,他竟比我还要在意这次行动的成败。
不过想想也是,都一个月的时间了,也没见到什么动静,新街的买卖还是以前的样子,街头巷尾的众人还在热衷于谈论着暴富的经验。东挪西凑地想要去赌上一把。莫说耶律丹真,就连我如果不是知道详情也难免会觉得疑惑。
“你放心,就凭竹儿的本事,肯定是不行的!” 我故意逗他。
耶律丹真一愣之后,有些要恼。
我笑够了,才慢慢告诉他实情。“这次操盘的是一位商界高人,有手段有谋略的业内奇才。同时还联合了八十多家有实力的商货行,联手出击,势必要一击即中。打他个落花流水,让他再不敢有窥伺之心。”
“好!” 耶律丹真话音坚定深情振奋,一拍大腿。“这新登基的岳家兄弟气焰嚣张,也是时候给他们些教训了。”
“别着急,暗斗有暗斗的规矩。对方不是傻子,要斗也要他们肯配合才行。”我给耶律丹真详细解释操作步骤和为何进展不能迅速奏效的原因。最后告诉他:“当家的说了,少则二月,多则半年,定然见了分晓!”
耶律丹真听到此话,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收起他那帝王咄咄逼人的犀利,呵呵笑着,又来给我端汤布菜。
这事是我和他二人的秘密。此刻大功即将告成,心里格外的激动。我拿起酒杯邀他共饮,他略微沉吟之后,看着我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喝得如此张狂,倒让我心中不服。
我连倒三杯,他便连喝三杯,杯杯都似喝水。
我索性抓过酒坛,一仰头,咕咚咚自己喝下几大口,然后把坛子塞到他怀里,示意他全部喝掉。
耶律丹真的眼睛好像宝石般闪闪发光,定定地看着我,然后缓缓拿起酒坛,一仰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干坛中所有的酒,连最后一滴也没放过。
舔舔坛口,他的目光转回来看我,长长的头发披散在双肩,飞扬肆意中透着与生俱来的霸气。
一瞬间,我好像回到了昔日的战场,我与他第初见的那一刻,他坐在马上,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很久没看到他这样睥睨四座气势夺人的样子了。我搂着他的肩头哈哈大笑,称赞他的好酒量。
酒是北庭的烈酒,刀子似的落下肚肠,然后直冲头顶。我不胜酒力,起身时已经有些晕眩。身子一晃险些栽倒,被他一把拦腰抱住。
身体贴在了一处,呼吸也贴在了一处。不需多问,我们都已经感受到对方急速涌动的血脉,强烈的呼吸喷在彼此脸上,更让人难以克制。体内好像有一头猛兽在四出冲撞,只有猛烈的冲击和尽情的喷发才能让它得到疏解。
不需任何说明,我们都已经心领神会,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已经晕得睁不开眼睛,只能一手搂住他的肩背借以支撑,而他的手臂则将我整个人圈在怀里牢牢抱住。
我将头抵在他的肩窝,等待晕眩慢慢过去。他的拇指在我的颈旁缓缓游走,掌心有些汗湿,指尖也有些抖动,犹如抚摸一件价值连城的玉器。
我抬起头来收紧手臂想品尝他棱角分明的唇。然而还未等我捉到他近在咫尺的唇,眼前的景物就倏地翻转起来,连屋顶都在晃动。
我在荒乱中勾紧他的脖子,半晌才惊觉他已然将我横抱在怀中。
看着他染上情欲志在必得的脸,我闭上眼睛轻笑。
这个人不适合做君子,还是做猛兽的样子比较耐看。
头晕得没法睁眼。我任他把我抱到床上,脱下我的鞋子,然后一层层解开我的衣服。
我闭着眼感受他的动作,等待早已准备好的时刻。
说不上是为什么,我只是觉得,不跟他做到这最后一步,便似乎不能表达我的诚意。
在我自己的内心深处,似乎就需要这一步来证明我跟自己的从前已经彻底了断。又或者需要通过这个方式来坚定我自己的信心。
我知道他的呼吸已然急促,他的身体也已经炙热。他和我一样,都已经情难自禁,他不会舍得错过这样额外的快感。
我想要他和我一样品味得偿所愿的满足。
然而,我却没有等来预料中的激情。
他的手已经剥开了我的衣服,却停在离我寸许的地方,迟迟没有落下。
激情戛然而止,瞬间跌落谷底,我不得不睁开了眼睛,心里的感受几乎已经到了悲愤的边缘。
他懊丧地垂首坐在床边,似乎被什么东西捆绑着无力挣扎。
我不甘心这样的结局,更不明白他怎么会这样。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要他给我一个解释。
耶律丹真似乎颇为难言,躲开我的视线,良久之后,干涩的嗓子才吐出艰难地声音:“天行,你的身体还没好,不能太辛苦……还是再养养吧!”
说完,他逃避瘟神似的,连看都不再看我一眼就起身走了出去。
他的身影消失在一片晃动的珠帘后。我死死盯着那珠帘,怎么也想不通,他明明是想要与我欢爱的,却为何忽然停步不前?
他到底在为谁守身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