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人邪

9、番外、朋友如此

　　景秋十五年。
　　许奕坐在大片的毯子上，面前摆着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被他安装拆除，不知折腾了多少次，旁边的两个小孩一坐一躺，正在，呃……“交流”着。
　　许奕抬头看了看小脸有些红，显然被躺的那位毒舌逼急的男孩，叹口气加入“战争”：“这世上并不是想怎样就怎样，如果我比你强，你就得服从我。”
　　躺着的那位明显妖孽程度与坐着的处于不同层次，眼皮一抬又一闭，全身一动不动（懒…），之前争论的男孩便又开口：“子曰……”
　　“侠以武犯禁，儒以文犯法。”女孩幽幽开口，将两人全反击，忽然睁眼坐起，看向空无一人的门外庭院，手脚并用站下地来将摇椅上一切整理好后又整理自己的衣裳，最后手在椅子上空一抬，一阵寒气逼出，将上面一切人气去除，站回自己应坐的地方。
　　许奕看在眼里，几秒后反应过来，手在地上一抓，将一切零件收起，几步跑到屏风后面藏好。
　　过了一会儿，一个发色已经发灰的中年男子进房，三位行了行礼：“夫子安好。”
　　许奕在下课后，一个人向偏殿走去，听到里面的脚步声，便停下，没有向前，一个纤细的身影从里面跑出来，几乎撞倒他。
　　“让我嫁给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怎么可能！母后你太过分了！”……
　　“姐姐。”许奕在后花园里找到芊寻的时候，她小小的身体疲倦的靠在亭里，头低着，额前的短发遮住眼睛，看不出表情。
　　“怎么了？”
　　“姐姐，我刚刚听到母后要你……嫁人？”许奕不满的看着芊寻脸上任何一丝表情，生怕漏掉什么。
　　“是啊。”芊寻笑着，问：“怎么？不愿意姐姐嫁人么？可姐姐总要嫁人的。”
　　“不对！”许奕咬唇，觉得某些地方不足，便站在石桌上，虽不如司星一掌击碎所有硬物的本事，但好歹也提高了声音与气势，“姐姐将来是要与我做夫妻的！怎么可以现在就嫁给别人？！”
　　被这八岁小孩的豪言壮语惊到，芊寻忍不住笑了，许奕皱眉道：“姐姐，我说的是真的。”
　　“好吧，好吧，姐姐等小奕长大后就嫁给你。”……
　　许奕与司星坐在一起，持着“少说话少挨罪”的原理，心里想着火药的各种作用。
　　司星回头对许奕一笑：“许奕，你体验过一些东西明明就在眼前却不能掌握，不能控制的感觉么？”
　　“嗯？”
　　“呵~你总会明白我的意思的。”司星站起来，离开。

　　景秋二十三年。
　　司星从花园里走出来，手里不断蹂躏着娇嫩的花朵，她刚刚与许奕、天涯大吵了一架，许奕口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这个上是司星，那么下……自然是天涯了。
　　“哼！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加上一块差不多被蛀虫咬空的朽木！”司星一派狰狞的表情与她俊秀的精美形成了一个严重的反差，即使穿着男装也改变不了阴柔的身躯，“老娘不管了！老娘下个月就嫁人！管你是太子还是皇子！管你是被大军压境还是准备御驾亲征！”
　　早朝，天子坐于最高的那个位子，天涯与许奕作为太子与皇子站在堂下，司星的位置也较前，不过她站的位子极为偏僻，正偷偷的打着瞌睡，眼泪朦胧中看见天涯微微侧头看向她，发现她心不在焉后狠狠瞪了一眼，司星沉默后翻了白眼，这一动作又被许奕发现了。
　　“国内不稳，颇有凶险……众卿……”司星勉强听进一些，接着就听到一武将的声音。
　　“拨十万人，领军前去……杀了便是！”
　　后面又有什么话？司星抬眼，看到天涯反驳：“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军次之，你家孙圣说过的话也敢忘？”
　　许奕眉头一皱，张了张口却不知说什么，司星暗中笑了笑。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司星同样身为武将且是大将军，自然也要开口，何况反驳的是天涯的话，她清楚的看见天涯听到她说的话后脸色发青，“太子三寸不烂之舌若开不出莲花，待那小皇帝举国攻来，且看是全国还是破军罢了……”
　　结果，天涯与许奕互瞪一眼，两人又再瞪司星一眼，众人退朝后两人相继背道离去，留下司星一人干瞪眼，几个大臣小臣大将小将围了过来巴结时间开始……
　　司星曾说过很多得罪人的话，这世人有很多人说话得罪人，但司星绝对是其中最欠抽的一位。在朝堂上，几乎所有的文臣都被她或明或暗的讽刺了，尤其是丞相……丞相是太子最崇拜的一位尊者。
　　当然，她一生最大的乐趣，是睡觉，然后便是与许奕、天涯进行一场场口舌之争了。
　　她还……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与这两人分开，或者，变成另一种相处模式，比如，见面打声招呼，走时客套相留一番……那种地步。
　　一件事发生后，她才想起了，会有那一天的……到来？
　　“司空将军，别来无恙啊。”他是天涯的叔父，皇帝的亲弟弟。
　　司星坐在马背上，疑惑的看着以前说话不过十句的景王，微笑一下，抬眼，看见骑马跟在景王身后的人。那人穿着一般侍卫的衣服，目光明亮，皮肤泛着健康的蜜色。
　　可是，可是，那人分明是……女子，司星皱眉想着，不会是侍妾吧？
　　“这马倒是匹好马。”景王说着，驱马从司星身边经过，低声说：“可惜了，可惜了，你啊，不该骑它，只配……被人骑。”
　　司星眯了眯眼，忍住怒火，她知道自己的形象是在与伟岸强壮英武沾不上边，但那个人……也未免太过肆意妄为了！
　　“司空，你怎么了？”许奕拉了拉马驱马过来，他看向景王的背影，微不可见的皱眉，问：“他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司星侧过头，烦闷的说：“他是你叔叔，我们关系这么好……他怎么会为难我？”……
　　司星眨着眼睛，困惑的看着面前的人，片刻后露出微笑：“红霓？倒是动听的名字，只是不符合你这一身装束。”
　　司星的面色渐渐冷了下来，说：“我还是第一次遇上你这么个软硬不吃的，景王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死心塌地……”
　　红霓抬眼，司星面无表情的坐在她身前，她身形不强壮，面容清秀，放在案上的右手修长白皙，根本不像个男人该有的手。
　　“没安全感，就是这么简单。”她平静了一下，再次开口：“你出现的太突然了，没人查得出你任何背景，所以我宁愿当王爷的姬妾，也不要那什么将军夫人的称呼。”
　　“何况……”红霓剩下的话没说出口，何况你如今还被王爷所觊觎着，你都自身难保了，如何给予我想要的？
　　司星站起来，回手一拳击碎了身后的石凳，“你说不出口的，我明白，不过，你别……后悔！”
　　许奕在很久以后，在天涯问司星她意属何人得到一片沉寂后，好心提醒：“这天上的星辰，自然倾心与日月了。”可惜，那日月，在短暂的明耀过后，便陷入黑潭。

　　尚枫五年。
　　天涯知道自己动心了，他将两株盆栽放在桌上，彼时许奕已经不在皇宫里居住了，司星倒是住进了皇宫，当初的司空大将军在进入森林后再没有出现，几个月后，司星便成了他的妻子，三年后，他便成了天子。
　　而，天子似乎也不是万能的呢。
　　当初醉心于机关术与武术的许奕，所学知识却因夫子几乎全学了儒学，而喜好偷懒睡觉额司星倾向于制定一套规矩法则丢给别人执行自己继续偷懒，明明偏好法家却因自身天生的武学体质，读了许多墨家的奇门之术，而他……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是许奕说的。
　　“除了当今圣上，谁还能说，但凡意属何物，自可得取？”这是司星说的。
　　天涯皱了皱眉，看向自己的手，他……好像就算真是天子，也有得不到的呢。
　　暗卫从门外进来，单膝着地：“许奕受伤，危在旦夕。”
　　“让司星给他治伤。”天涯压下心里的担忧，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司星的医术朕放心。”
　　“司星……消失。”
　　“什么？”天涯站起来，他有些恼火，司星……进步多了，可以达到在十多个暗卫眼皮底下失踪的程度。
　　躲在门后的司星淡淡的笑出声，她走了出来，抱臂站在那里，看了看房间的布置，满意的点了点头，抬脚走了进来。
　　“如果不是我暗中保护，许奕这会儿早死了。”司星头歪了一下，使一直以来英挺的形象多了丝可爱，她继续说：“相反的是，皇上心里念着的那个人却是毫发无损呢，许奕将齐燕保护的很好。皇上，咱说话算数，你帮我躲过了这么多年杀手楼的暗杀，朋友做到这份上我很感激，也多少有些愧疚，便自己告诉自己，当皇上有了依靠，我就离开，这也算不上帮忙，甚至还会害你为我操心……但皇上别忘了，从小，我于许奕，便以朋友的身份站在你身边了，最开始，我们是保护着你的啊。我司星，我司空月，我和另一个我，我们都在保护你，可惜……以后，便没这么多时间了，本来，我还想就这么一直过下去呢。”
　　司星没有什么负担的想到哪说到哪，看到天涯越来越黑的脸，说：“如果，你不让我走，我也没办法，可是会让误会加深，齐燕会离开你，为了你放弃杀我……那人的本质你终有一天会看清，但不是现在，而我，希望你保持初心的同时，自己也要保重。”
　　天涯抓住她得胳膊，深深的看进她眼里，半响，问：“你今天……话很多。”
　　“是。”
　　“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司星仔细想了想，说：“没有。”
　　天涯又问：“那你再想想，你有没有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是，却忘了，没有想起来……”
　　“没有。”这一回，司星回答的很肯定。
　　天涯松开手。

　　尚枫六年，司星于皇宫中失踪，司空月出现于江湖。
　　尚枫七年，天涯失踪。
　　崇元一年。
　　小皇帝圆圆的脸因一口咬下过多果肉，显得更圆润了，他抬头问：“师父，我越来越不喜欢母后了。”
　　手一抬轻打一下小皇帝的头，说：“要自呼朕，不是我；不准不喜欢你母后。”
　　“为什么？”
　　“不准问为什么。”
　　小皇帝委屈了，头一低：“我果真是个讨人厌的，我真的好悲凉啊，我这个父不要母不爱师不痛的人果真……”
　　“该死的把他的毛病倒继承了十成十。”司星扭头看向许奕抱怨。
　　“司星。”
　　“嗯？”
　　“都二十八岁了，你该嫁了吧？”许奕皱眉，仿佛在发愁自己未嫁的大龄女儿。
　　“你也二十八岁了，不也没娶？天涯的儿子都十岁了。”司星挑眉。
　　“不然你嫁（娶）我吧？”两人同时说，几秒后，同时鄙视的瞪了对方一眼，又去鄙视自己的馊主意。
　　“师父！师父！徒儿又想问那个问题了！”小皇帝见两人忽视自己，不由得叫了两人：“徒儿的父亲去哪儿了？”
　　手又一抬轻打一下头，“一、自呼朕，不是徒儿；二、师父与师父是不同的两个人，所以要换个称呼，给他就叫师尊吧；三、是父皇不是父亲。”
　　“唔……”睁着泪水迷雾的眼看着司星于许奕，手抬起揉向其实不怎么痛的额头。
　　司星抬头望天：“那啥，你父皇……穿越了吧？我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