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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猰貐与宗布神 ...

  •   白云瑞被赵同抱在怀里,捧着几天都没看完的《山海经》认真的翻看,至于看懂了多少,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赵同面对着俞静姝坐着,视线一刻也没离开过她。

      俞静姝裹得严严实实的,身边是旺盛的炉火,亭子外雪映晴空,阳光明媚,天气真的很好。她微微垂着头,眼睛直直的盯着手里的诗集看,她很久都没有翻页了,天气太好,环境太舒适,她做的太久,看书看得时间太长,这会儿眼睛累了,发起呆来,如果在这样多坐一会儿,她说不定会睁着眼睛睡着。

      公孙策来过一次,远远地看了一会儿,又裹着狐裘哆哆嗦嗦的走了,他一介文弱书生,还是把盯梢这种体力活交给内力深厚不畏寒暑的壮士来做吧,他就不添乱了。

      “壮士”白大侠和展大人正坐在扫得干干净净的亭子顶部进行深刻的眼神交流,无声无息的争夺一坛子烫好的女儿红——二十八年,宁王殿下友情提供,出自太师酒窖。

      这两位都是爱美酒的,女儿红十几年的多见,但二十几年的却难得,有谁家女儿到了二十好几还没嫁人的?本来一坛子酒两个人分着喝倒也够了,怀旧坏在展大人的的一张嘴巴上。

      天气寒凉,虽然没有风,太阳很明媚,但冰冷的空气还是让皮肤白皙如玉的白五爷脸颊浮上一抹嫣红,有热腾腾的美酒下肚,清冷的眼眸顿时迷离起来,让人产生了它本来就是柔软温和的错觉,这般动人风情,展大人嘴快真心赞道“艳若桃李,美人倾城”,当然,不否认他也是带着促狭调侃的心思。

      辣手辣心的白五爷修罗模式开启,凌厉的掌风不留情面的往戳中自个儿痛脚的展大人脸上招呼,展昭见招拆招,游刃有余的一一化解,还顺便夺了白玉堂手里的酒坛子挡住他的攻势,瞧他态度之悠闲,也猜得出这位展大人是早有预谋的。

      白玉堂气恼,一边骂“臭猫、坏猫、三脚猫”之类的,一边改变目标转而抢夺酒坛子,于是,猫鼠就这么斗了起来。

      赵同往头顶看了一眼,嘿嘿乐了,心说一定有事展大哥惹到五哥,这两位,又斗起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围的温度低了一些,坐在火炉边,热腾腾的温度也驱散不了那股阴森的寒意,俞静姝缩缩脖子,打了个哈欠,嘟哝:“冷死了……”

      脑后冰冷的空气流动,微微起风,俞静姝猛然清醒过来,立刻扑向赵同,比她更快的,是赵同手里的桃木剑,擦过她的耳际,虽然是桃木剑,俞静姝也感觉到了它擦过耳际时迫人的气势,让人心悸,那是剑气吧?

      然后,在俞静姝扑到赵同怀里,抱住仍稳稳地被赵同搂着的白云瑞时,她听到一个凄厉的惨叫声,像是猫叫,又像是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令人毛骨悚然。

      展昭和白玉堂早已跳下来,一篮一白两道影子如风一般掠入亭子里,俞静姝被身后强劲的气势压迫的没力气回头看,只能抱紧白云瑞,这孩子猫眼圆睁,不知道有没有被吓到。赵同在白玉堂和展昭到时,已经退出了战圈,左手抱着白云瑞,右手圈着俞静姝,把两个人护在怀里。

      凄厉的惨叫还在继续,它无法突破展昭和白玉堂的攻势接近俞静姝,而桃木剑虽然令它畏惧,却不足以伤害压制住它,它也不逃跑,只一味的想要冲到俞静姝的那里去,仿佛要不达目的不罢休。

      一道白光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僵局,这道白光没入它的身体里,世界瞬间安静了,俞静姝这才能回过头,白铎瘫倒在地上——不能说是白铎了,这个怪物虽然有白铎的脑袋,却有着类似于牛的赤红色身体,马的腿和蹄子,而且他刚刚的叫声根本就不是正常的人类能发得出的。

      “猰貐。”软软糯糯的童音,吐字清晰,小小的孩童指着《山海经》的某页插图,神色认真,人面牛神马蹄的怪物,赫然就是地上毫无反抗之力的怪物——白铎的脸太过狰狞,这孩子竟然完全没能认出他来。

      这样也好,俞静姝亲亲他的脸蛋,“乖。”

      赵同在一边,神色柔和的看着她,心肠柔软的女子,在表达她对孩子简单纯粹的爱时,身上仿佛出现的那层柔和的光晕,总是让她看起来更加的迷人。

      白玉堂和展昭似有所动,相互对视一眼,会心而笑。

      不过,刚刚的白光是什么,是从哪里来的?

      被白云瑞称为“猰貐”怪物,脑门正中插着一支白色的羽箭,而“猰貐”眼珠子还在动,看来没有死。

      “谁射的箭?”

      “是我的箭。”听不出是从哪里传来的声音,三个武功不俗的男人警惕起来,这样的声音是了内力的,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在这里的,居然没有人发现,可见这个人的功夫是要高过他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的。

      “我没恶意,你们不必紧张。”天上的一朵静止不动的白云突然放大,不,它不是放大了,而是在慢慢的降低高度,往地上降落,接着,他们看到白云上稳稳站着的男人,面容冷峻,目光平静无波,冷的像一块冰,仿佛没有感情一般,他身上的冰冷气息,甚至比俞静姝第一次看见白玉堂时还要来的强烈,毕竟白玉堂不是没有感情,这个却从内到外都散发着冷漠无情。

      云与地面相接,仿佛被男子的脚踩碎了一般,化成雾气消散了。

      神仙。

      俞静姝脑袋里蹦出这个词来,真正的神仙,没有七情六欲,没有怜悯众生,只是一团的漠然,好像是一个机器人一般。

      俞静姝受不了的哀叫一声,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连神仙都有?她再待下去是不是真的可以见到如来佛祖?这个世界真是太疯狂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出现的?俞静姝淡定了。

      “哦,原来神仙就是这般摸样啊?”赵同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男子,除了最初的震动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白玉堂还是一副睥睨天下清冷傲然的卓绝风采,淡淡的看着“神仙”,沉默不语。

      还是展昭最正常,惊讶了一下,便温和有礼的问:“这位仙人,请问您是?”

      仙人面瘫程度不亚于对待陌生人的白五爷,除了冷漠,再也没有其它的感情,诸如对凡人的不屑怜悯之类的,俞静姝更是没有在他脸上看到一丝一毫,展昭问,他便对着展昭回答:“宗布神。”

      宗布神,万鬼之首,统辖天下万鬼,倒是与钟馗钟天师的性质相似。

      这个俞静姝曾经在某一本书上看到过,她当时还以为宗布神的样子应该和钟馗一样,都是极丑极吓人的,不过真正看到了,想象颠覆了,和白玉堂比起来,他反倒更像个英武的普通人,没有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味,但也是让人见了就敬而远之的一类。

      宗布神手执红弓,背上箭筒里是白色的羽箭,漂亮华丽,他缓步走过来,几人让开,露出半死不活的猰貐,宗布神嘴唇翕动,低低的吟唱着,猰貐的身体上慢慢分离出来一团白色的雾气,然后雾气凝聚,一个清晰的珍珠白色的人形显现出来,同时,猰貐的那张白秀才的脸也随着白雾的分离变成一张陌生的似男非女的脸庞,宗布神掌心向上,那个珍珠白的影子从横躺着的状态竖起来,他的那张恢复了宁静平和的脸,赫然就是白秀才!

      “爹爹!”赵同怀里的白云瑞突然剧烈的挣扎起来,双手张开,伸向白秀才,声音骤然变得尖利起来,叫喊,“爹爹——”他拼命挣扎着,就像第一次被赵同抓到时的一样,无论如何也挣不开对方牢牢的禁锢,他太弱小了。

      白秀才的魂魄突然产生了一丝波动,就像平静的水面由于一颗小石子而晕染开的涟漪,他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孩子就在这里,脸上露出挣扎痛苦的神色,宗布神手掌向下,做了一个安抚的动作,吟诵的速度依然平稳,让人心安。

      俞静姝想到,这也许是用来安抚灵魂的咒语。白云瑞还在哭叫,俞静姝捂住他的嘴,她捂得并不紧,白云瑞模模糊糊的声音依然勉强能听明白,俞静姝在他耳边轻轻的“嘘”了一声,低声安慰:“乖孩子,别哭。”她注意到白秀才的痛苦是随着白云瑞哭声的增大而越发的明显,她亲吻着男孩儿的脸颊,声音温柔怜爱,“瑞瑞,乖,别哭,你爹爹会难过的,乖……”白云瑞的声音果然小了下来,他盯着白秀才,呜呜低咽,白秀才的面容重新变得安详,他最后无比眷恋的看了一眼儿子,又看了看俞静姝,眼里复杂的情绪逐渐平静安定,然后,珍珠白的灵魂化成一团柔和的白光,消散了。

      “他已经重新入了轮回。”宗布神陈述道。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里掉落,初尝人生死别的男孩儿对死亡的悲伤依然懵懵懂懂,而悲伤的滋味已经在心里蔓延开来,他泪眼模糊,天真无辜的童颜染上了迷茫,他伤心的问俞静姝:“爹爹去哪里了?他怎么不要我了?姐姐,我要爹爹……我会乖的,呜呜呜呜……爹爹……为什么不要我了,呜呜……”

      这真是世界上最难回答的问题。

      男孩儿似乎无所不能的叔父和叔叔们,对着一个幼童的悲伤和不解,只能无措的收回目光,一个个沉默不语。

      俞静姝对他很好,他在俞爸爸和俞妈妈那里也得到过从未有过的关爱,但这些人都不能取代他的父亲,他很久都没有见过他的父亲了,他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父亲已经死了,他知道死的意思就是永远也见不到父亲,可白秀才是带着满面的微笑离开家里的,就像从前白秀才偶尔离开一段日子一样,过了不久就会重新回来,然后检查他的功课,抚摸着他的脑袋夸奖他,所以潜意识里,白云瑞一直以为还可以见到父亲的。

      但这次白秀才短暂的出现,以及白秀才以一种他从没见过的方式迅速的消失掉,都让这个幼小的孩子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他意识到这时真的永远也见不到父亲了,小小的孩子把这归结为父亲的抛弃,迷茫不解,悲伤恐惧,他无助的一遍又一遍的问着最亲近的姐姐——爹爹为什么不要他了?

      俞静姝心疼又坚定的回答,爹爹没有不要你。

      可他去哪里了?他不见了。

      俞静姝犹豫了一下,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轻轻的回答:“他到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姐姐也不知道,不过瑞瑞长大了一定会知道的。”

      哭累了的男孩儿用比小猫叫声大不了多少的声音问:“我能去吗?”

      “能啊。”俞静姝用更小的声音回答,她心里沉沉闷闷的,鼻子酸酸的,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用大人常用的手段哄住这个孩子,死亡这种事,只能等他自己慢慢地去了解,她帮不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这孩子不要太伤心。

      白云瑞安静的睡着了,头靠在俞静姝的肩头,长长的眼睫毛上沾着湿湿的泪水,他在梦里甚至都会偶尔的抽泣。

      俞静姝把他的脑袋扶到赵同的胸膛里靠着,松了口气,在这个过程中,四个男人始终都安静的等着,他们都是很不错的年轻人……呃,也许宗布神只是因为生命的漫长所以无所谓这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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