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杀人夜中》丛晓暮

6、第六章 论坛

　　虽说王皓表现奇怪，但也没什么明显证据说明就是跟王皓有关。他一个普通学生，就算他想追查，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哪里还找到得到线索。

　　蒋祀决定不去再关注这件事。这种查案的工作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去处理就好了。

　　他推荐开寝室门，顾丕依旧坐在他的位置上用着电脑。

　　“回来了？”

　　还是那句熟悉的问话。

　　“嗯。”蒋祀把电脑包放下，懒懒地躺在椅子里，“你这几天怎么没去你老板那干活？”

　　顾丕放下手中的打字工作，转回身认真地回答道：“老板让我休息几天。”

　　“啊？那你这是在写论文吗？”

　　顾丕没有立即回答，他瞥了蒋祀一眼才道：“做点翻译的活儿。赚外快。”

　　蒋祀疑惑道：“这个时候还赚外快？都大四了，没必要这么拼吧。让家里给你多打点钱不就结了。过了这段，就不能光明正大地跟家里要钱咯。”

　　顾丕深深地看他一眼，方才缓缓道：“他们从没给我打过钱。”

　　蒋祀不由得坐直身体。

　　他想起顾丕平日里的穿着，都是一身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冬天就换成白衬衫牛仔裤。之前还以为他只是洁癖，没想到他可能是没有那么多钱买衣服，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花心思挑衣服。

　　难怪他不怎么喜欢和他们聚餐，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应该就已经是额外的压力了吧。

　　想到这里，蒋祀有些尴尬，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这种场面。他只能艰难道：“啊，那你继续吧，我就不耽误你挣钱了。”

　　顾丕听到他这话慢慢转过身，又开始敲击电脑。

　　“不耽误。”

　　蒋祀近乎以为他听错了。

　　接下来的几天，蒋祀和顾丕两个人住在宿舍里，相安无事。

　　蒋祀感觉有顾丕做室友还真的挺不错。

　　顾丕有点洁癖，寝室的卫生情况比之前好多了。以前四个人的时候，顾丕虽然有洁癖，但也只清扫他那块区域，现在他把整个寝室的卫生都肩负起来了。

　　每天到饭点，如果两个人都在寝室，顾丕还会主动问蒋祀要不要带饭。对于蒋祀这个能不能则不动星人，这种福利简直是比中了彩票还让他开心。

　　正好蒋祀正在写论文的英文简介部分，有一些语句拿捏不准，直接就去让顾丕出手帮他解决。

　　蒋祀感觉他之前对顾丕的一些认知也是不正确的。和班里同学一样，他之前只感觉顾丕是属于那种“高岭之花”，刻意和别人保持距离，也背地私下里和别的哥们闲聊时说过顾丕很“装”。

　　原来熟悉接近了之后，顾丕还这么温柔体贴呢？

　　班里似乎也就他和顾丕关系近点，但大学前几年交流的次数和内容，也比不上最近这几天的多。

　　之前是为什么和顾丕熟悉起来的呢？

　　好像是因为一场篮球课。

　　蒋祀之前不怎么喜欢运动，初中高中必备的篮球和足球技能他一个都没有。

　　到了篮球课就很尴尬了。体育老师默认他们都已经达到“篮球精通”水准，没有教导一些基础的运球、步伐和投篮之类的，上来就把他们分成两队，让他们内部打3v3。

　　是的，他们整个专业就六个男生。蒋祀他们寝室住了四个，杜霁他们寝室住了两个。

　　球赛打起来之后，就能看出谁在裸泳了。

　　“老三！”王皓喊蒋祀一下，伸手就把球要传给他。

　　蒋祀没玩过，但好歹也跟着看过几场篮球比赛，他半蹲的姿势还挺专业，哪知一伸手的时候就漏了馅儿。

　　他胳膊抬起的高度不对，手上力道也没拿捏准。

　　篮球飞过来时，赶紧改变胳膊和手的位置，到底也没接住，一下子就杵到手指，跌坐在地上。

　　球场上的同学都围过来。

　　王皓大惊小怪：“我的天，老三，这个球你都能接不住？你不是没打过篮球吧。”

　　蒋祀沉默着，说不出反驳的话。

　　王皓惊讶地意识到自己猜中了，更加大呼小叫起来：“我的天！你竟然没打过篮球？你初中高中是怎么过来的。”

　　其他人不帮忙，也跟着加入了揶揄的行列。

　　“这么点伤？不至于吧。来来来，正好我还从没见过不会打篮球的，今天正好给老三开个教学课。”

　　“我们这么多人一起教你，你可是赚翻了啊。”

　　蒋祀一脸尴尬地说不出话。

　　只有顾丕抿了抿嘴角，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走，去校医院。”

　　“诶，就这么点伤，不至于吧，让他自己去，你走了我们打球人不够，连找人5v5都不行。”

　　那时候大一刚开学不久，顾丕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子还没被大家熟知，他篮球打得不错，剩下的人都不想让主力被一个“场外观众”带走。

　　顾丕没再跟他们对话，拉着蒋祀的胳膊，直接从人群中分开一条路，往医务室走去。

　　走在路上的时候，蒋祀不好意思地开口：“你不用陪我去的。你回去跟他们打篮球吧。”

　　“我之前手也受过伤。”旁边传来顾丕幽幽的声音，“受伤了不重视的话，后面恢复起来需要的时间会很长。”

　　“哦。”见顾丕执意要陪自己去校医院，蒋祀也不再多说什么。

　　校医院不算近，从篮球上过去也得十几分钟。

　　两个人沉默地走了五分钟后，蒋祀忍不住这种寂静又尴尬的气氛，主动道：“我这样，到大学都不会打篮球的，是不是很丢人。”

　　半天，顾丕都没回应。

　　于是蒋祀又为自己没话找话而感觉尴尬起来。

　　快到校医院门口了，顾丕突然冒出一句：“不丢人。”

　　他停住脚步，蒋祀也不得不跟着停下来。

　　“虽然我之前学会打篮球，但高中，”顾丕闭了下眼睛，“高中的时候没人和我打，时间长了，都不会拿球了。有次班级比赛，忽然让我上场，我许久没和人打球，紧张地腿都在抖。最后输得很难看。”

　　“啊？你打得这么好，还没人和你打？你们高中得内卷成什么样。”

　　顾丕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到了。”

　　他催促蒋祀去校医那里把手看了。

　　蒋祀其实也就是普通扭伤，校医也是一脸“这种小事也值当过来”的表情，扔给他们一管外用的药膏，然后就让他们走人了。

　　从那次事情之后，蒋祀感觉顾丕对别人还是一脸冷漠，但对他似乎有意无意地总是不经意间更为照顾一些。

　　现在想来，顾丕那时所说的没人和他打篮球并不是安慰他的托辞，那时的情况说不定比他轻描淡写的更为严重一些。

　　只是不知他究竟做了什么，惹得周围同学对他都那么抵触。就算到了大学，顾丕那八竿子都打不到的同届生口中，对他的形容仍很是不堪。

　　蒋祀潜意识里知道顾丕这样被排斥的原因可能是什么，但他内心并不愿承认。在他眼里顾丕应该不是那样的人。

　　最近几天，他往来图书馆和寝室之间，总感觉他走路经过一些人时，他们的表现很是异常，先是看他一眼，然后伸直脖子努力往他那边看，等他回过头来想问他们有什么事情的时候，那些人又扭过脸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然后转身走开。

　　搞得蒋祀一头雾水。

　　直到他接到杜霁的电话才知道发生什么。

　　杜霁在电话里大呼小叫地让他去看学校论坛，他打开学校论坛之后，脸变得煞白，努力凑到屏幕前面，手不断按动鼠标滚轮，往下翻动着页面。

　　学校论坛里全是关于高洋和他们寝室的帖子。

　　原来是高洋的事情见了报，被人转发到学校论坛，有人信誓旦旦地说凶手就在他们寝室中，甚至点名道姓地说凶手就是蒋祀。

　　他拍到蒋祀当时被叫到学办处，配合问询的照片，拿着这张照片就当做蒋祀被抓住的“罪证”。

　　下面一堆回帖的，先是有人问这是谁，然后就有人“科普”了蒋祀的所有资料，之后就逐渐往一个让蒋祀胃部不适的方向发展了。

　　帖子下面有人跟风说早就看出蒋祀长得就不像是好人，甚至有人说什么他见到蒋祀和高洋吵架，原来他报复心这么强。

　　当然偶尔也有质疑的，说感觉蒋祀长得这么清秀乖巧，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然后就有人又贴了一些他的生活照在帖子里，指着光线不好的几张说看看这一脸阴沉，估计心里在算计什么呢，光线好的就换个说法，说他看起来笑得很阳光开心，但眼睛里都是算计，就这样的人才可怕。

　　蒋祀又惊又怒，“啪”地把鼠标摔了。

　　背后的顾丕听到声音，转过来问他：“怎么了？”

　　蒋祀用力把电脑合上，硬邦邦地说：“没什么。”

　　顾丕也不说话，只那样直直地看着他。

　　蒋祀就被打败了，他艰难道：“学校论坛……”

　　顾丕不用他说完，就明白事情出在哪里，他转回身，在自己电脑上打开学校论坛浏览起来。

　　平时顾丕不太关注这些社交网络，但地址还是知道的。

　　不用他如何搜索，在第一页就能看到数个帖子，管理员不知道是没顾得上删还是作壁上观地看热闹所以没有删除。

　　他看标题就能猜到内容，还是打开几个，粗略看了看。

　　他关了网页，转过身去，看到蒋祀趴在合起的笔记本上。顾丕站起身，走到蒋祀旁边，盯了他的后脑勺一会儿，抬起胳膊，将手缓缓移至蒋祀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