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鱼觞

1、鼠猫短篇

　　大雨刚过，漫漫的水波随着微风的轻吹，不时的向岸边的青草荡漾而去。绿意盎然的水草上沾惹着细细密密的雨珠，在即将褪尽的淡淡余晖下，滴着暖暖的微光。几只带着倦意的水鸟，停在一隅，轻轻的剔着自己的羽毛，倒映在盈盈翠波中显得格外清丽。

　　雨剪长草花沾露，雾迷兰舟风翻袖。谁家白衣少年郎，陌上飞骑长剑挑……

　　温婉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江南特有的调子，娓娓道来间，便见一叶轻舟，拨开芦苇，缓缓而来。舟上，一人白衣飞扬，一人蓝衫似水。一马，高大威猛……

　　船头白衣人轻挑眉梢，薄唇微勾，负手而立。看着船边缓缓擦过满带雨珠的芦苇，抬手折下一支。绕着船边，走近了不远处那身蓝衫。狭长的草儿轻轻一触，便让蓝衫人转过了头。

　　展昭转过了头，甚至能感觉到雨珠滑过脖间的丝丝凉意，以及青草带来的微微麻痒。再看时却见那人晃着一身耀眼的白衣，正自龇牙看着自己。

　　“猫大人你在想什么呢，这么久不说一句话。”白玉堂晃了晃手中的草，一本正经却又满眼嬉笑。

　　展昭转了头，水上不知何时泛起了漫漫雾气，袅袅绕绕的弥漫了整个湖面，一直延伸到对面的暮色丘陵。清澈的眸子在着暗色中，显得更加清亮。

　　“这一场大雨已经耽搁了不少时辰……即便到了对岸，也只能明早再行出发了。”

　　白玉堂抬手扔掉了长草，理了理白色的长袖，故意轻叹一声道：“你说这天，下什么雨。不知道我们展大人要回去了……”说到这里，故意微微抬眸看了展昭一眼，见他嘴唇微抿，似乎带着一些愠气，这才续道：“耽误了展大人回去升官发财，你们担待的起……”

　　“白玉堂，你！”截断白玉堂的话，展昭转过了头，瞪大了眼睛。

　　“哟，猫大人……你生气了？”白玉堂笑的有些欠揍，故意走近看：“这生气可不好啊，像您御前四品带刀护卫，随便生气就更不好了。”

　　谁知这次展昭却是微微一笑：“多谢白兄关心，展某怎么会和鼠辈生气。”说着便转过了头，不再看那瞬间立起来的眉毛。

　　“臭猫你说什么！你敢说白爷是……！”压住即将出口的话，白玉堂一步带到展昭身后，没想到这猫还能说出这种话。

　　展昭正色转头：“难不成白兄你要改名号？这锦毛鼠之称，要拱手让人了？”

　　白玉堂嘴角抽了抽，心道这猫还是满伶牙俐齿的，果然只是表面正经而已。可惜他白五爷是谁，勾唇一笑，白衣轻晃，人便到了白马的旁边，轻轻的拍了拍马背。

　　果然，这一拍，展昭原本微带笑意的脸，顿时沉了下去。
　　“马儿啊马儿，有人不乐意你上这船，白爷我行走江湖多年，还真没见过这么没同情心的啊。”白玉堂对着马一边念叨，一边不时的抬眸看展昭忽明忽暗的脸色。

　　“白玉堂，你休要胡说八道。展某只是认为这一点小船，带上一匹马不方便。”

　　白玉堂似乎很不屑：“啧啧，猫大人你可别忘了。要不是这马儿，你能这么快找到线索缉拿真凶归案吗？如今这功你领了……”转眸看白马，叹息道：“这是不是叫什么，飞鸟尽，良弓藏啊。”

　　那马也真是应景，轻轻的低嘶一声。

　　“白兄，展某并非这个意思。这马本该留在府尹处，府尹自不会亏待与他。如今你带着他渡河……”展昭望了望白马，摇头道：“殊不知这马坐船就舒服吗？”

　　“哟，这就叫那猫哭……这白马假慈悲！”白玉堂摸摸了白马。这白马也应景一般，抬头来了一声长嘶。

　　这一嘶不要紧，惊到了周围休憩的主人，一阵扑棱棱的响声，窜起了漫天飞舞的水鸟。绕在船头，东飞西窜。吓的那白马连声长嘶，四蹄一阵乱踢，就要狂奔起来。

　　白玉堂连忙拉住缰绳，却不料这马力气极大，船上更不是不好借力。几番折腾，荡起的湖水，四处飞溅。展昭此时已经绕道马前，寻机想要牵住缰绳。

　　“猫儿，你快让开，小心这马踢到了你！”白玉堂扯紧了缰绳，却见那马一甩脑袋扬起四蹄，向展昭踢去。展昭闪身后撤，本想借着轻功跃回，谁知那马如何给他机会，仰头便向前冲了过去。展昭脚尖搭上船舷，还没站稳，便觉船身一晃，两只蹄子已经到了自己眼前。脚下一晃，人便跌进了水里。

　　白玉堂手扯缰绳，借力翻身一跃，跳上马背。夹住马肚，双手灌力，向后便是一紧。那马纠缠几下，便安静下来，稳稳的停在了小舟上。

　　“臭猫……，喂！臭猫！你别告诉我你不会游水……”白玉堂站在船边，四处张望，哪里还有展昭的身影。心下一急，想也没想，人便跳进了湖中。

　　水底蓝的透明，如同那人经常穿在身上的颜色。有一种滴水的幽柔，却遮不住坚韧的傲气。可是这么一大片的蓝色，到底哪个是他？

　　臭猫，你和白爷躲什么！不就是带了匹马吗？白爷怎么会知道那马会发疯。你快给爷出来！不然爷和你没完没了！

　　“白兄……白兄……”远远的声音传来，白玉堂顿时一喜。虚点一下，人已旋身而起。破水而出。

　　“哈哈，猫儿……幸好你没事，要不然人家会认为我堂堂锦毛鼠欺负一只猫。”白玉堂扬起笑脸，露出一行的大白牙。眉梢间还不时的滴下一串串的水珠。

　　“白玉堂，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吧。展某也很庆幸你没事，要不然……”瞥了一眼。

　　“臭猫，你想说什么！”白玉堂抹了抹脸上的水，皱起了眉头。

　　展昭微微一笑，转过了头：“展某相信以白兄的聪明才智，不用把话说的太明白。”

　　白玉堂这是第二次抽了抽嘴角。抬头看时，展昭满脸水珠，紧抿嘴唇，唇色也显得有些发白。正待要说话，却见展昭眸光一亮。

　　“白兄，我们到岸了。”展昭拎起衣摆，跳下了船。白玉堂牵过白马，将马系在树上，拍了拍自己的衣衫，懒懒道：“这天也黑了，荒山野岭的，也看不到个人家。猫儿，看来今晚要在这湖边过夜了。”

　　“展昭点了点头，简单查看了一下四周：“这里水汽很重，估计很难找到干柴。”抬头看向白玉堂：“白兄，我去捡点干柴过来，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生火的。”白玉堂竖起食指，左右晃了晃。

　　“白兄，怎么？”展昭不解。

　　“干柴还是爷来找，至于怎么取火，白爷自然是知道的。”微挑眉梢，白衣一晃，便不在了视线。

　　展昭摇了摇头。找了个干净空旷的地儿，将下面的湿草清理了一下，便见白玉堂抱了一大堆的干柴回来。

　　并不说话，走近展昭身边，将巨阙拔出，与画影相击，瞬间火花四溅。

　　展昭坐于一旁，拨弄着篝火。二人将干粮拿出，竟也填饱了肚子。白玉堂看着展昭手中迟迟没有下肚的半边馒头，不禁皱起了眉头。

　　“猫大人，你莫不是想浪费？还是开封府让你出来当差也克扣你的伙食？”

　　展昭转过了头：“展某只是觉得吃饱了。”随手拿过干净的布，将剩余的干粮包了起来，继续道：“这个明早展某自会吃掉，白兄放心。”

　　白玉堂没有作声，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仰头躺在了铺好的干草上。

　　“爷吃饱了，要睡了。”

　　展昭没有做声，只是将篝火拨的旺了些。然后和衣躺了下来。上面星光几点，偶尔还能听见几声虫鸣。头便开始昏昏沉沉，眼皮越来越重，竟自渐渐睡去。

　　不知何时，耳边传来几声瓦罐相撞的声音，展昭抬了抬重重的眼皮，就看到了白玉堂硕大的脸正凑在自己的脸边。

　　“白兄……”展昭只觉得喉咙有些丝丝的疼痛。

　　“猫儿，你醒了？呃……白爷刚出去到不远的猎户那要来几片姜，煮了点姜汤，你快喝了吧。”说着便将碗端到了展昭的嘴边。

　　不远的猎户？这附近哪来不远的地方。展昭忽地就愣住了，竟忘记了去接。

　　“不要这么看着白爷，白爷会误会你对我有意思。”白玉堂似笑非笑。

　　“你！咳……”展昭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喉咙干痛，头重脚轻。莫不是受了风寒。

　　“再不喝凉了就不好了。”白玉堂皱起了眉头。

　　展昭伸手接过，微烫的感觉，透过手心，很是舒服。

　　“白兄……”

　　“快喝！白爷可不想带着一只病猫回去。”说着翻身躺下，双臂枕头，闭上了眼睛。

　　展昭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说话。看了看又被加旺的篝火，握着手中的碗，微微弯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