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江湖（七星坛传说）》南都拉拉

21、往事如烟

　　十六年前
　　漫天风雪，朔风呼啸。
　　“陛下，”等了很久还是走过去：“天寒地冻，还是进屋吧……”
　　他没回头，却幽幽的说道：“承麟，朕是不是昏君？”
　　他脸色一变，兀自跪倒在地。
　　“你这是干什么，起来说话！”
　　“承麟不敢！”
　　义宗半响没回答，忽觉有水珠滴落，他悄悄抬头看去，虽是紧闭着眼睛，两行清泪却沿着脸颊而下，最后落到雪地里，消失不见。
　　沉默……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打破了这雪地里的寂静。
　　“启禀陛下，车马已经准备好了！”禁卫军首领回禀。
　　犹豫了半响，义宗还是扶起他，面色沉痛的说道：“朕先行一步，你一定要替朕好好照顾皇后。”
　　“臣定不辱使命！”
　　车辚辚，马萧萧，义宗带着大队精锐兵力向蔡州转移。
　　“麟儿，皇上他还是走了吗？”透过深红色的帷幔，一张女人苍白浮肿的脸若隐若现。
　　“娘娘，”听出她话中的悲戚，完颜承麟劝慰道：“目前情势真的很危急，臣相信陛下此举实为无奈。”
　　她没在说话，她还能说什么呢，虽然身处深宫，她依然知道，去年三峰山一战的大败，金国已经全线崩溃，维持至今已经算是幸事。
　　强忍住心酸，看着眼前清秀的少年，她露出一丝欣慰：“麟儿，今年十四了吧！”
　　他有些自豪，仰起脸回答：“还有一个月就满十五了！”
　　真快啊，时间一晃而逝。可惜，自己恐怕是看不到孩子长大成人那天了，这样一想，眼泪瞬间溢出。
　　“娘娘……”经历了这么多事，他的心智要比同龄人成熟很多，稍微一想便明白她感伤的缘故。“臣相信陛下一定能重振朝纲，重回汴梁，困难只是暂时的！”
　　她苦涩一笑，并不反驳。在命运面前，任何挣扎都是徒劳，只能加剧痛苦。
　　“娘娘不要想太多，安心养胎，为大金国生下一个健康的小皇子！”
　　“我倒宁愿生个女儿，这皇家的男孩子太累了，更何况如今这样的时机！”
　　完颜承麟默然，他虽然明白这话的意思，但并不完全赞同。去年父王的噩耗传来时他也以为什么都完了，可如今还是熬了过来。他们还有陛下，还有大金数万百姓，一切都会过去。
　　六个月后。
　　“娘娘，”他快步走进宫殿，高高举着纸条：“陛下回信了！”
　　“他说了什么？”
　　“他帮小公主取了名字‘哲哲’，还说很想看看公主，他会很快回京与你们母女会合……”
　　“会有那么一天吗？”她喃喃自语，近日蒙军不断攻城，炮火声一天比一天密集。虽然承麟从来不对自己说外面的局势，但看他越来越憔悴的脸色她也明白，一切并不乐观。
　　两人相顾无言，忽然远远传来几声炮火声，宫中哭喊惊叫声响起一片。
　　完颜承麟一惊，喝问道：“何事惊慌？”
　　一个近侍抖抖索索，面如土色的回道：“好像是……是……蒙军攻进来了！”
　　他闻言一惊，下意识的朝她看去。
　　她不见慌乱，甚至是一脸平静，快步走进内室，抱起尚未满月的孩子，郑重的交给他。
　　“娘娘，走吧……”他抱起小公主转身就走，发现她没有跟上来，疑惑的回头看她。
　　“麟儿，你要答应我，好好保护她！”她眼中泪光粼粼，表情却是万分坚毅。
　　他大吃一惊，赶紧劝道：“娘娘，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一起走！”
　　她摇摇头，甩掉泪花，将他往门外推，“承麟，你听我说，蒙军来势凶猛，你带着我们两个怎能走掉？我死不足惜，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
　　“可是……”
　　打断他的话，她继续说道：“已经来不及了，从陛下离开那日我就已经预料到有今日了，大金气数已尽，再撑下去也只是增添一些无畏的牺牲罢了。她是陛下唯一的血脉，你一定要将她带到她父皇那里！”
　　形势刻不容缓，他看清她眼底的坚强，艰难又郑重的点头答应，用布条将她小心的绑在自己胸前，提剑离去。
　　四处逃窜的宫人，震耳欲聋的炮火声，拥堵的街市，他策马飞奔，不敢回头……

　　一路胆战心惊的奔逃，原本只需半月的行程，由于蒙军沿路搜查，他带着哲哲足足花了半年的时间才到达蔡州。
　　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义宗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竟然看到他带着女儿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大喜过望。
　　“请陛下赎罪，臣没能将皇后娘娘……”
　　“不，不要再说了！”数月的时间已经冲淡了他的哀伤，再说大敌当前，不是如此儿女情长的时候。
　　“你好好休息下，明日上任大将军一职！”
　　完颜承麟一下没反应过来，见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才惊喜的说道：“谢陛下，臣一定不负圣望！”
　　“承麟，朕希望你像你父王那样，成为一代名将，力挽狂澜！”经久的战争已经损失了太多人才，任命一个弱冠少年当大将军，实在是无奈之举，但义宗也相信他的能力，能够从蒙军几万人的围追堵截中全身而退的人，当世寥寥。
　　完颜承麟接任大将军后，奉义宗之命带兵前往川蜀，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但南宋大军的加入，使义宗西逃计划来不及实现。
　　已经在合州做好准备的完颜承麟听闻蔡州告急，带着精兵匆匆赶回，已经回天乏力。
　　义宗在城门被攻破后自缢于行宫幽兰轩，享年37岁。由于他只有完颜哲哲一个女儿，所以留下遗诏，将皇位传给完颜承麟，并将女儿指婚与他。
　　听闻这个消息，完颜承麟顿时万念俱灰，他甚至放弃了抵抗，只是被属下一路保护着强行突围。
　　此时，宋军攻破南门，蒙军攻破西城，双方展开激烈巷战，四面杀声震天。金军将士顽强抵抗，几乎全部战死或自杀殉国。
　　宋军在混乱中夺去了义宗骸骨，直到这个时候，完颜承麟才猛然醒悟。他想起哲哲在合州，如果自己也丧命，她的命运可以想见。
　　靠着非凡的毅力支撑和一队人马的全力厮杀，他终于逃出来。看着剩下不到百余人的队伍，看着众人满身的血污，看着义宗的遗诏，完颜承麟望着北方，缓缓跪下。
　　就是在那时，他领着众人发誓：报仇雪恨，光复大金！
　　从此，那个志气飞扬的女真贵族完颜承麟死了，重生的，是沉着冷静的复国军元帅周笠。

作者有话说

　　怎么没有留言呢………伤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