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难忘》鱼觞

1、宁正短篇

　　序

　　凉雨潇潇，残花飞溅，孤燕凄鸣，落叶愁翩。

　　裘帐清冷，梦碎情远，笛声幽怨，往事成嗟。

　　如若不曾相遇，桃花映水流沉香，红衣翻飞俱成往。

　　如若不曾相守，明黄龙案泼墨在，锦衫犹自独彷徨。

　　梦别昨昔，恨痴狂。

　　只影徘徊，别泪裳。

　　从此

　　清风明月成飞烟，寒芜衰草弃宫墙。

　　NO.1正德十六年

　　长风过，青山空响。烟雨遥，倦鸟归鸣。余晖黯，形单影只。

　　“皇上，我们还是回去吧。”八贯低着沙哑的声音，双手微微虚扶。出来已近半月，眼看着皇上一天一天的消瘦，眼看着那原本灵动跳脱的双眸，渐渐失去光彩。

　　“不……再等等。一定会等到的。”正德摇了摇头，既然有人说在这里见过宁王，那他就一定会在这里出现。

　　“皇上……或许，那人根本就不是……”八贯的眼中微微噙满了泪。

　　“不……一定是他……”正德茫然的眼中，忽地映出一道身影，黯淡的眸光，渐渐聚齐了一丝丝跳动的灵光。

　　NO.2正德十四年

　　烟雨霏霏，暗影摇摇。铁锁寒冰，凄冷无方。残酒杯裂，空影独照。

　　“母后！为什么？你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不等朕的下令，你一杯毒酒就带走了小皇叔。

　　“皇儿，你是想负了天下吗？”长叹一声，泪水潇潇。宁王不死，天下难安。

　　“你们都逼朕，都在骗朕……为什么，为什么！”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鲜红，夺目。

　　你说过，要陪我看到天下太平的一天。

　　如今，你已不在。

　　“皇儿……来人，快叫御医！”

　　NO.3正德元年

　　那日桃花纷飞，满地碎红。雾柳照湖，画舫轻浮。

　　“八贯，你看到没有，那人身上的扇子……”朱寿一脸兴奋，吓坏了一边的八贯。

　　“少爷，算了吧……”那人暗红便服，正自静静喝酒。八贯瞧的心惊，不禁拽了拽自家主子的衣角。

　　朱寿当然没有理，见那人吃完站起，径直撞了上去。伸手一探，扇子在手。却不料转身间，手腕一紧，回眸一看，正见那人轻轻一笑，窗外的满树桃花，瞬间失了颜色。

　　“说出你的名字，这把扇子，就可以送给你。”

　　“嘿嘿……朱寿！”

　　NO.4正德三年。

　　秋风萧萧，落叶翩翩。晚风习习，酒香四溢。

　　他说：等到天下太平，就带着你游遍万里河山。

　　朱寿抬头：“小皇叔此话当真？朕定能让天下太平。小皇叔信是不信？”

　　微微一笑，略带宠溺的捏了捏那微红的脸蛋：“那皇叔定要好好看看，皇上是如何让天下太平。”

　　“那小皇叔就要陪着朕，不要离开。朕定会让小皇叔看到天下太平的那一天。”留恋的追逐那温柔的手指，眸光渐渐晕染开来。

　　“自然不走……”

　　这是一句承诺，一句只有清风明月作证的承诺。

　　NO.5正德五年。

　　寒风凌烈，万里银白。暖炉微微，裘帐暖暖。

　　“小皇叔……你近来可好？”许久未见，你可曾还像以前一样安好。

　　“还好，只是不知道皇上玩的可开心？”微微转身，月光下的白雪，依旧晶莹璀璨。

　　“朕不开心……小皇叔你要走？”你要走吗？你才刚回来，为何又要匆匆离去。

　　“该走的时候便留不住的，不该走的时候，臣一直都在。”

　　“小皇叔你不要走……”

　　那夜，月光醉雪，流华朦胧，暗影微动，缱绻绕指柔。

　　“小皇叔……小皇叔……”

　　“寿寿，皇叔在……”

　　“小皇叔……小皇叔……”

　　“寿寿乖，叫我……宸濠。”

　　“宸濠……”

　　月影照朦胧，暖帐柔情意。此生得你，江山不舍换。

　　NO.6正德十四年

　　狂风卷雨，树影摇。残叶翻飞，金戈照。万里江山血色染，铁马嘶风恨断肠。

　　“皇上，宁王朱宸濠集兵十万造反，略九江，出江西，率反贼下江，直攻安庆！”

　　“皇上，请速下旨捉拿叛贼朱宸濠！“

　　“皇上……”

　　那是一种锥心的痛，一遍一遍，锲而不舍的切割在自己的心脏。微微握紧拳头，缓缓用力，直到指尖深深陷入肉中。

　　为什么……难道天下对你来说，真的如此重要……

　　小皇叔……

　　如若你要的是江山，朕双手奉上又如何！

　　战鼓嘶风，两军对垒，血浴长河，千山哀鸣。往日笑语成风散，独留遗恨照长空。

　　NO.7 正德十六年

　　“皇上……”八贯忽地看到了正德眼中跳动的灵光，转脸便看向了前方。

　　那是一个方外之人，微旧的袈裟，静静的伏在那人的身上。只缓缓走来，似乎没有看到任何人，任何物。

　　“小皇叔……”正德脚下一晃，微微一个踉跄。颤抖的手，终于紧紧的握住了那人的手腕。

　　纵使风月骤变，纵使物是衣非。只一眼，正德认定，那是他的小皇叔。

　　“施主……”那人只淡淡一语，仿佛这世界并没有任何变化，面前的人，他也从不认识。

　　“小皇叔……我是……寿寿……”你不认识了我了吗？你当真会忘记？！

　　“施主……您认错人了……”轻轻的推开那紧抓住自己的手，缓步向前而去，眼底波澜不惊。

　　“皇上……”八贯连忙扶住，只看到正德的眸中，瞬间黯淡了所有的神彩。

　　可是谁也不曾看到，那人转身之后，波澜不惊的眼底顿如潮涌，泪水瞬间跌出了眼眶。

　　“如若不能相守，那便只有相忘。寿寿……”

　　“小皇叔……既然这世界已没有了你……我又何必再留……”

　　半个月后，皇帝崩。普天同悲，万物萧素。

　　恨破长空，昨日是重九。往事梦里来，无情人，年年依旧。痴痴呜咽，无处卷轻袖。残酒在，夜雨摇，孤影相对人空留。

　　何年还有？笑语互执酒，一醉不欲醒，不贪恋，名利封侯。只当风矣，谁与共归来？携手同，黄泉走，尘世万般成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