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右边，荒芜人烟》巴****色

4、第三章【修】

　　“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当清晨的第一缕光叩开洛白的窗，洛白慢慢睁开眼睛。已经习惯了这样规律的生活，即使昨夜洛白并没有睡好早上也未必能睡个懒觉。从什么时候起形成了这个习惯？刚到北平的时候吧。
　　那时候的洛白刚到北平，灰头土脸的像个刚出土的泥塑。她几次欲自寻短见，但骨子里那倔强的性格驱使她不要那么做。
　　初到北平，人生地不熟，巷子里的妇女操着京腔叫骂着：“哎呦，您家的脏水就往别人家泼啊？长着张周周正正的脸，干尽下流的事啊。”这就是北平，是翎尘向往的北平。是妇道人家的局限还是自己的浅淡，不得而知。
　　学唱戏那段时日很苦，整日整日的在戏园子里打杂，被呵斥来呵斥去，稍有不顺心当家的打骂就会接踵而至。只有那位老师傅待她如自家儿女一般柔声细语，偷偷教会她许多唱法和唱词，就像村里的那个爷爷一样。
　　老师傅说：“洛白，你还是最适合唱洛神赋，贵妃醉酒再美终与你的声线不合，与你的生命线也不相符合。”
　　那时的洛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生命线，那是什么东西，自己左右不了自己的生命吗，自己终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吗？没办法想象如果生命中没有出现翎尘，没办法想象翎尘如果不来北平，没办法想象自己如果不来北平。自己真的只是按照那条线走下去了，而已吗？
　　深秋的北平萧索的很，戏园里却是一片红光，今天是当下最出名的小花旦——洛白第二次开嗓唱那首成名曲《洛神赋》，虽是旧时的曲子，改编过后才更有一番风情。洛白在角落中静静地往脸上上着妆，恍惚间看见老师傅念着一曲从没听过的戏，唱词中好像有这么一句：“尘归尘，土归土，过往曾经在音容笑貌之中，花了谁的妆容，湿了谁的面颊。”
　　站在戏台上的洛白，仿佛就是千年以前的甄洛，“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甄洛，甄姬，魏文帝的皇后，神仙一般的存在。洛阳一游，曹氏父子三人均对甄洛的倩影留下了美好的印象。“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
　　一曲终了，不问曲终人散尽。
　　又是皓月当空，又是凄凄冷冷。每个深秋的夜晚都是这样，北风夹带着零落的秋叶呼啸着从身边刮过。
　　“将军，你好。”洛白走出戏园，不出意外的冷冷的看着还在等她的李将军，说道。
　　“洛白，那天的事情，对不起，我当时喝多了，真的，不是故意的。”有点怯懦的，似乎还在想怎样措辞的将军听到她的话，匆忙开口。
　　“将军，你我本是素不相识，我也无意扰您，昨日之事我已无心再与你交谈，如若将军尊重我，还请不要再纠缠。”洛白的话向来清冷，表情也淡淡的，没有求人之色也没有谄媚之颜。
　　“我，洛白，洛白，我想你是误会了，洛白，洛白。”李将军想要伸手拉住洛白。
　　“李将军，我想洛白此番话语说的也很明白，如若你不罢休，洛白从你眼前消失，若你就此放手，我们也许还可以相处成为朋友。洛白自知无德无能，将军厚爱了。”拍掉将军的手，洛白缓缓对上了他的眼睛说道。他确实是个俊美的将军，只是自己和他根本就没有可能。
　　匆匆的，洛白准备逃走，和匆匆赶来的人装个满怀。
　　抬起头，望向来人，一双深邃的眸子好似凝结着许许多多的情感。
　　“对，对不起。”洛白说道。
　　“没关系。”微笑，他有温暖的微笑，如沐春风一般，煞是好看，“在下沈从森，前来接李将军，姑娘就是洛白小姐？”
　　“正是。”洛白答道。
　　“小姐如果没事，就请回吧，我和李将军一起走。”
　　“啪！”这个声音，洛白心中一紧，李将军缓缓开口“你这蠢材，还不送洛姑娘回去？我一个大老爷们，你还怕我出什么事不成？”就为了出这一口被洛白拒绝的气似的，李将军好像要展示出他为人上司的那一面。
　　“属下遵命。”这是沈从森的声音。
　　一路无话，洛白在前面走着，沈从森在后面跟着。
　　“沈从森，你也是军人吗？”终于，洛白忍不住想搭话，没料到开口就是这样一句，笨的想钻进地缝里去。
　　“是的，在下是李将军的属下。”冷漠机械的回答，和初遇时春风般的微笑截然相反，“洛姑娘想知道在下的什么？”
　　“没什么，沈从森，我想知道的只有为什么你不笑呢？”虽然他的回答没什么让自己难堪的，可是表情的悬殊让洛白不禁大着胆子问道。
　　“你想看到的是这样的笑吗？”边说，边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这样的笑容是我最虚假的面容，也对，一个戏子，我怎么能妄想你知道这个笑容的实质。”
　　“啪！”又是这个声音，不过这次，是洛白的巴掌。
　　“沈从森先生，我念你也是个军人，现下时事我也不了解，我是个戏子，没错，你们看到的，就是我是个戏子。今时今日，我能想到的只是自己的今天和明天，也许你认为我是浅薄的，我没有任何反对，但是戏子并不是风流的，起码我不是，请你和你们尊重我，我唱戏给你们听，没有给你们寻欢乐。”
　　脚步声，关门声。站在门外，沈从森耸耸肩膀，戏子嘛，说的话也不要全都当真。可是，她似乎把自己的话当真了呢。又是无所谓的笑笑，沈从森朝自己的住所走去。

　　洛白并没有想到自己能够就这样出手打了人，对方还是一个将军。她靠着门慢慢的蹲了下来，为什么到现在也忍受不了别人这样称呼自己？为什么一刻都忍受不了？于翎尘，这是你给我的！那双眸子的主人，一样认为我就是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