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二黑进城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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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社已过，月夕未至，正是金风荐爽，秋意渐浓之时。富家巨室皆司备牲礼、置备果品，预备着中秋时排家宴、团子女，以酬佳节。寻常百姓家亦是采东买西，解衣市酒。丰收的乡人巴不得日日行市，早早的推了瓜果梨枣，赶着牛羊野味就等开市。每日城门一开，洪流般的人潮哗啦啦涌进汴梁城，市中叫卖之声不绝，天街买卖，夜夜更深，商贾游人，婆娑于市，好不热闹。
人多事就多，想发财的人多，要闹事的人也多……虽然官府坊巷每二百步就设个军巡铺，以兵卒守卫朝夕轮换，可劳碌命的展大人还是不辞辛苦的带着衙役日日巡街。从东市里岳老大和他家娘子桃花开的酥饼店到西头里盐家大娘的酱油铺子，从天井坊不闻堂里晒纸的老伙计到甜水巷梅竹庵的小姑子都能一日三次的见到展大人温和的笑容、繁忙的身影。
有人能一日三次的饱眼福，有人就只能如隔三秋的见不到人了。佳节将近，不但开封府忙的不亦乐乎，白五爷也是忙的不见人影。因为白家的生意还有陷空岛在这边置办的产业，都交到了这位白家少爷手里。平日里当当甩手掌柜也就罢了，这年下节下的，除了生意上的事情，还平添了很多应酬，小白鼠是忙的一天到晚不见人影。纵使亲密如展昭，也已经有日子见不到心上人一面了。
“展大人，听说近日五爷都在荣宝斋呢。”
收了展昭递回的空碗，豆花摊的小老板双喜殷切的又盛了一碗递过去。最近市集放的早，城门开的也早，展大人巡街更早，做小买卖的起的最早。展昭习惯提前出来一会儿，前去城门看看，所以往往不及吃饭。这双喜原是开封城外小洼村打柴的娃子，后来娘舅做了汴梁城的守更人，他也跟着进了城，凭着做豆花的好手艺，平日走街串巷卖个豆腐，早上就在这开封府不远的小巷口卖豆花。因为他手艺好，开封府的衙役常常关照他的生意，就连挑嘴的白五爷也能吃上两碗。
市面上的人自然对市面上的事瞧的清楚。展大人整日进进出出一日三趟，却不见了平日那抹洒脱锐意的亮白。若是两人闹了别扭，御猫早就随着锦鼠动了，这你自忙你我自忙我的，不用问，一定是两人诸事繁杂，不得相见了。平日里多受惠顾的小摊贩这时就动用自己的八卦情报网，为操劳非常的展大人提供消息。
展昭闻言，立刻附送了一个大大的温暖笑容，“多谢双喜，展某记下了。”言罢，放下了四文钱，正是豆花钱的一倍。双喜手脚麻利的收了钱，再抬头时展大人已经向着荣宝斋的方向行去了。
可惜这两人还是没见上，据看店的小伙计说，这两位一脚前一脚后，五爷已经被王尚书的儿子请了去品茶了。展大人没说什么，只是微微蹙了眉，向小伙计道了谢便又去巡街了。
不过有缘有心的人又怎会真的错过？
是夜，当忙碌了一天的展大人回府时，就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儿正在小院里打转转。
“玉堂！你回来了。”
将巨阙往石桌上一搁，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将人一把拥在怀里，仔仔细细的吻过，良久才释开双唇。
“那王尚书的儿子可是风流名士，想必请玉堂品了什么好茶。”
话还未说完，就发觉怀中人神色不对。
“玉堂？”
“死猫，我问你，那小扫把星在哪？”
“啊？”
“啊什么啊，那小扫把星怎么不在这里？”
“呃……玉堂是说阿福吗？”
说这句话时，展昭才四下扫了几眼，阿福似乎确实不再院子里，脑子里过了几遍，近几天确实没有见到那道小小的身影。
“这孩子……玉堂若是挂心……”
话还未完，脸就被一双耗子爪固定住，明亮锐利的桃花目在面前放大，这眸子少有的严肃，声音也是少有的认真。
“阿，福，交，上，坏，朋，友，了。”
“啊？”
“你不相信？这可是爷亲眼所见！”小耗子放开莫名异常的猫儿脸，又开始在院子里踱起步子来。
“先是几处的活计说看见小扫把星……”
“玉堂，是阿福。”
“你别吵！小扫把星和一只大黑猫在一起，体形比它大了一圈呢，两人蹿上蹿下的没干好事……”
“玉堂，阿福只是猫而已，称人……”
“少为它辩解！猫又怎么了，难道猫就能仗着自己有个猫爹四处为祸不成？那和狗仗人势有何不同？”
当然不同！展昭在心底反驳了一句，不过很聪明的没有说出来。只是静静听着一直成精的白老鼠抱怨着未成年小猫仔的种种闯祸事件，默默看着那抹白莹莹的身影在融融夜色中兜来转去……终于猫大人听的头昏脑胀，看的头晕眼花之际上前拦住了小耗子。
“好了好了玉堂，展某明白了。想是这阵子玉堂一直在外奔忙，疏忽了阿福，它才会出去寻找玉堂，去闹玉堂的吧。”
“照你这么说倒是五爷我的不是了？死猫！你怎么不说你日日出去忙，疏忽了它才会让它在外面玩野了性子？！”
“玉堂~”
“展昭！”
桃花目又在眼前闪啊闪，猫大人只觉得有点委屈，这么久不见，怎么为了只小猫跟自己吹胡子瞪眼的，难道不知道春宵苦短吗？哪怕让自己揽着舒舒服服睡一觉呢？猫大人这厢腹诽着，小白鼠却滔滔不绝的控诉着。
“展昭！你在听吗？难道要爷重复一遍？！”
“不不不！玉堂，你不用重复了。”展昭赶忙用两指点在白玉堂唇上，心说你要是再讲一遍，我就直接倒地得了。
“玉堂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了，可是阿福是猫，猫本来就喜欢张家跑李家窜的……”
“重点不在这里！”憋了一肚子火的小白鼠终于爆发了！一手扯了猫大人的官服拉着人往外走。
“看来今晚不让你知道知道厉害是不行了！”
“玉，玉堂……”
可怜猫大人连自己的屋门都没踏进去就又被拖了出去。这一出门不要紧，一圈转过来，猫大人汗都流了下来。
无数证言截取如下：
后厨林伯和林嫂 “这些天兄弟们抱怨肉菜不够，真的不怨我们，您问问老婆子，前准备好的鱼和肉都被阿福，和它那新伙伴给吃了啊。”
“对对，那猫通体黑的，油亮油亮的。好家伙，可能吃啦！”
“不过说来也奇怪，虽说是猫，偷的却是肉。这不原本晾着的肉干和买回来的新肉，我们都吊在屋当间了，看着也方便不是。”
前院的公孙先生 “展护卫不必挂在心上，发现得早也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失。只是那只黑猫啊非常喜欢撕书啊。哦不必不必了，没关系，几杯草茶而已，展护卫，不用这么客气。你连日辛劳，这么点小事就不要挂怀了。”
跨院的四大校卫 “展大人您都知道啦！可不是吗，闹得可凶了，我们还以为白少侠……啊，不，我没别的什么意思…您别拔刀…”
“且慢动手啊~白少侠，那啥，是有一只大黑猫，感觉跟条狗似得。啥？不，倒是不咬人。”
“晚上喜欢撞门！展大人您是不知道啊，那大黑猫最喜欢半夜里在院子里直蹿蹬，上次赵虎夜里小解，差点被撞上，还以为闹鬼呢。”
“啊，还有……”
事态不断扩大中，府外的行商小贩也有烦恼：
“嗯，他们挺挑嘴的，特别爱吃肉。”
“还有后街巷王婶给二丫头的奶糕啥的。”
“对对，还偷了颜大婶的猪蹄子呢！”
“去去，一边去，不是也抢了你的臊子面吗？”
“还有岳大哥给他娘子打的月饼。”
……………………
事到如今猫大人终于了解了问题的严重性：小阿福交到坏朋友了！展昭重重扶额，少年的青春期应该慎重选择成长环境和交往的朋友啊！
注意到身边人一直没有出声，展大人奇怪的抬起头，就看到那人神色专注似是盯上了什么。
“怎么了，玉堂？”
悄然侧身来到那人近旁，低声的询问。
“你看！”
白五爷微微转头，翘挺的鼻尖扫过猫大人的脸颊，扫的人一阵心痒痒，目光也就定在了眼前人清俊的侧颜。
“喂！不是看我！”感受到那帜热的目光，白五爷微微红了脸，狠狠用手将那张猫儿脸掰向前方。
前方两道小小的身影正迎着夕阳欢快的在街上追打——阿福和那只诱拐良家少猫的不知名恶劣黑猫。
两人就这样跟在后面，眼见着两只小家伙从热闹的摊子上揪下一根长长的花绳，没跑两步，又去偷人家小吃摊的酥饼……展昭看的冷汗直冒，同时感到旁边人的气压越来越低。
“玉，玉堂……”
“这个不争气的！等回去好好给他一顿鞭子！”
“这……体罚不好吧，它们只是玩，又没有什么恶意……”
“这还需要什么恶意！不是为了需要只是为了玩乐，就这样闯祸给人找麻烦才更可恨呢！怎能原谅！”
“……那么，关起来总可以吧。”
“关是肯定要关！还要给顿鞭子！”
“喂……”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小家伙们又消失了踪影。鼠大人发挥闹市寻猫的高超本领，在猫大人啪啦啪啦的掌声中，从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子里发现了那两只惹是生非，让大人操心的小家伙。
情势有点诡异……开封的猫儿被狗欺。展白二人一起扶额长叹。
“呜汪汪！”“喵！”
这边飞蝗石还没出手，那边已然风云突变！只见那只半大不大的黑猫像夜幕中的闪电一般冲上去对着那条狗就是几爪子，小阿福很快投入混战，一场热闹的猫狗武斗在开封夜巷中如火如荼的展开。
“哦，还挺不错的嘛。”
“嗯，是挺仗义的。他在照顾阿福呢。”
“挠的好！”
“……玉堂”
“猫儿，你也吃点？福记的蜜饯果子。”
“…………玉堂”
终于，这场搏斗以齐心协力小猫咪的胜利而告终！当大黄狗夹着尾巴呜呜逃走的时候，阿福很是威风的喵喵两声，大黑猫则甩了下尾巴，似若无物的昂着头走开了，那架势真是比天子驾前的站殿将军还有派头。
“嗯，看来不是个只会斗鸡走狗偷东摸西的胆小之辈！”
“……玉堂”
“五爷决定随他们去了。”
“本来嘛，儿孙自有儿孙福。”
“去！那是你的猫儿子，关五爷什么事。”
“……玉堂”闲了一夜的猫爪子终于搭上了耗子腰，“嗯，言之有理，不过没关系，展某有的是与玉堂相关的事情要麻烦玉堂呢。”
衣袂翻飞的簌簌声如划过树顶的清风，瞬间消失在融融夜色中……巷子里回响着猫咪们交谈的喵喵细语声。
“大花，你啥时候回村子啊。”
“不回了，你给俺娘捎个信，俺留在这儿长见识了！”
“行，村头上井二婶子还说呢，大花一定是个有出息的。”
“二黑，你得常来看俺啊！”
“放心吧，谁让咱是好朋友呐。”
“嗯！过年俺就回去看你们！”
两天后二黑走了，跟着进城做生意的主人回家去过中秋团圆节。阿福趴在开封的墙头一直目送着它，直到一只温暖的大手将它抄进怀里。
“想家里就回去看看，想经历风雨就出去走走。”那人笑意盈盈的绽放着温暖，轻柔的给小猫咪顺了顺毛，“不论走到哪里，你都是我们的小阿福。”
小猫咪眯了盈盈亮的大眼睛，抬起头撒娇的蹭着展大人的下巴，还不时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舔鬓角。
“干嘛呢？过来尝尝五爷的酒。”
石桌上摆着时鲜果蔬，难得清闲一天的白五爷拎了精致的食盒放在桌上，向着展大人招手。笑着抱了小猫走过去，就看到五爷从食盒中端出一盘切的精心的肘子肉放在地上。
“喏，这是给你的。”
阿福从展大人的怀中跳出，蹲在碟子旁叼了一块吃的欢快。
“玉堂……要回陷空岛吗？”
“嘁，明知故问！若是要走还等这会子，早走了。”
“呵呵，中秋一起去毓皇阁赏月吧。”
“你不当值？”
“我告了假，专等着陪玉堂去赏月呢。”
“好猫儿，这次的中秋圆月赏成了。”
夜风浅浅低吟，卷起愉快的笑声，间杂着满足的喵喵叫声缓缓飞升。那些白日的喧嚣、闹市的繁华全然包容其间，打闹的朋友、温暖的家人，俗世红尘中你我就这样，分享了平淡的幸福……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二黑进城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