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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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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人啊,何必苦苦追寻得不到的东西呢。
人总是在追寻,该放弃的时候不肯放弃,该坚持的时候又犹豫不决。
那年夏天,许鸣再次意料之中的从赛场上败下来,乘那列乘过不知多少次的火车回到了这个车水马龙的大城市。
坐在车窗旁边,160KM的速度显得两旁景物拼命般的向后退去。离开一个地方很简单,就像那个舞台,终究还是呆不下去。
回哪里呢?一脸淡然地想。昏暗的酒吧,驻唱的日子,其实并不坏。
许鸣在北京的酒吧里是很有名的。名气大概来自她的乐队,五个人站在舞台上,什么都看不见了,身体自由的炫目,一个狂野一个忧郁,没有人欢快,但是整个酒吧在欢腾。PARASITE,这个名字似乎是暴风,气流,一片疯狂和寂寞。
夏语在站台上接她。是打扮的太颓废了吧,许鸣想着,却在她伸出的手里笑了起来。
“我输了,又没钱了。”
夏语脖子上挂着银色的粗项链,坠着个华丽的十字架。伸出的手指上套着两个粗大的银戒指,黑色闪闪亮的皮裤不屑地叉开着。涂着银灰色眼影的眼皮轻轻一翻,“我拿钱养着你还不成?都几天了还提这事儿。”
夏语拖着箱子走在人流前面,这身打扮太过夺目,在人群中也能辨别清楚。
许鸣回了PARASITE,乐队晚上的演出加了一场。原本替代她的吉他手满脸不情愿地离开了酒吧,夏语和那女人闹了一场,终究没有答应吉他手拿走一半报酬的要求,许鸣已经回来了,比你强的多,你凭什么要求高报酬?闹得许鸣很难堪,一边的谭颐抽着烟冷冷看这场闹剧,忽然站起来说,“阿严,你以为你拿一千块很少?你去其他乐队试试,三百块也难。”
闹剧收场了,乐队马上就要上场。许鸣抱着自己的吉他,调了几个音,忽然想起在舞台上唱歌的情景,笑起来。
音乐响起,夏语握着话筒架,声音爆破般冲出酒吧。
I\'ve seen you darling, seen you hanging round town
You in a short skirt, shining eyes of deep brown
You had a dirty look, you caught me on your hook
Turn up the thermostat, I want to see you sweat
Oh yeah, girl, you\'ve got something I like...
Can you feel it? Rocking the city
Ah yeah, straight out of nowhere-ness
Like a fist, can\'t resist you, oh no
I tell you something
You know I love ya, just wanna touch ya
Stand up, knock me right off my feet
Hard to beat
Hard to beat
Hard to beat
Oh yeah, girl, you\'ve got something I like...
摇滚和狂热,这才是我的音乐。夏语的衣服是火红色的,紧紧裹着曲线玲珑的身体,烫成爆炸式的头发怒张着,嘴唇上的环在明灭的灯光下闪着妖艳的光。
许鸣抱着吉他静静在一角,看着台下的人们。她才二十岁,台下的孩子们,也有差不多年纪的吧。那个角落的女孩子,还穿着普通的牛仔,头发平淡的挽成一束,满身昭示着学生的味道。
天色已晚,乐队加演的一场意外的人气爆棚。当音乐在台上疯狂地震响起来时,能量几乎掀翻酒吧的天花板。嘈杂声盖过了音乐,已经几乎听不见吉他和贝司的声音,许鸣狠狠地拨着琴弦,手指很痛,她一向不太用拨片。
谭颐的贝司绷断了一根弦,嘣的一声巨响,正对着的话筒震得嗡嗡乱响,却没有人理会。灯光明了又灭,人们的脸上是躁乱的狂热,舞池里涌动着热情的空气。夏语孤独地站在舞台一边,声音回音无限,身上华丽的水晶项链随着灯光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像一朵曼朱沙华。
这个城市永远是这样,涌动的不安,平静的外表,却有着无尽的能量。
有一种感觉叫燃烧,身上的火一旦起了就很难熄灭,没有个东西发泄,她们不够满足。所以喝酒。喝到凌晨,她们住的地下室里才有了一丝安静。
横七竖八的躺着的酒瓶,残液湿了许鸣的裤腿。她知道自己是醉了,斜躺在沙发的角落,很奇怪,比赛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疯狂的日子,为什么醉得没如此清醒,还是说,清醒便说明自己还没有醉?
夏语躺在她的腿边,染成暗红色的头发硬邦邦的卷翘着,嗓子很累,也不说话,忽然回过头望着许鸣,眼睛在夜色中亮晶晶的闪烁。“许……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她抓起手边的瓶子,吞下几口啤酒,空气中弥漫着地下室的尘土味道,还有浓重的酒气。她的吉他和谭颐的贝司扔在一边,音箱上躺的是那串水晶项链,满地的乐器,酒瓶,无处走动。
酒精的味道可以麻痹人的大脑,许鸣这么想着,忽然看见夏语涂了晶莹唇膏的双唇靠过来,在她脸上游走,嘴唇上的环在脸颊上带着冰凉的触感。温暖的触碰,不明意味的撩拨。她疑惑地望夏语的眼睛,迷茫的神情和地下室里的色调一样,嘴唇上的银环在夜色中闪出和唇膏一般的色泽。唇缓慢的细啄,直到她的嘴唇,一样的温暖细嫩,还有浓烈酒气,品尝着。许鸣忽然醒过来,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夏语,却站不起来,摇晃了几下又倒下去,夏语摸索到她怀里,抓住她,疯狂地吻她。
“你喝多了,我要走了,不准这样子!”
许鸣大声吼道。夏语不管她在喊什么,依然手脚并用,不肯放开。
许鸣狠狠扔开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向门口冲去。一个啤酒瓶飞过来,砸在她身边的墙上,酒液流了一片,夏语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来,“许……!我早说了,不要去参加那什么比赛!只要你不离开我……钱算什么东西!”
没有钱,又算什么东西!
许鸣疯了一样甩开卧室的门,门口站的是谭颐,一脸干净的疑惑。她背后的上方是窗户,外面隐隐透出一丝曙光,像透明的瓷器,映着一点点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