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青春渐行渐远》叶静渊

4、画地为牢

　　爸爸打电话给我，叮嘱我好好照顾自己，他说，妈妈并不是真的怪我，而且她也很挂念我。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我早知道妈妈并不是真的恨我，可我宁愿她怨我、恨我，也不要她怨天怨命，那样的无力与无奈，我们都需要时间好好疗伤。

　　那件事情之后，妈妈就没和我主动说过话，一句也没有。她也还是冷冷淡淡的，可是我知道，我走的前一天，妈妈在偷偷地抹眼泪，她舍不得我，她也会担心我一个人在外面照顾不好自己，担心我吃不好，担心我生病了没有人照顾，担心我想家了一个人偷偷地哭。我坚持不用爸爸送，我也该学会自己长大，而她却悄悄红了眼眶。火车缓缓启动，我终于要离开这里了，离开这座城市了，然而心里却是浓浓的不舍，还没离开我已经开始想念。

　　我摩挲着左耳的耳钻，感受着心跳的节奏，嘴里全是苦涩的味道。我安静地仰望着星空，似有所悟。还记得十五岁的时候，许逸安和我坐在阳台上，看着少见的璀璨星空，静谧的,安宁的。我说，“哥，我真的很羡慕你，你那么优秀，大家都喜欢你。”他不无苦涩地说，“阿宁，有时候被寄予期望也是一种负累，喜欢我是因为我的优秀，但是假使我不优秀了，他们就会失望，也就不喜欢了，我又何尝不羡慕你呢，你活的那么真实，那么自在，大家眼里看到的是本真的你，不加以矫饰的你，而我只能戴着一张面具虚伪的活着。”

　　其实我们都是假装坚强的孩子，我们的脆弱躲在厚厚的外壳里，不见天日。而我们的本真，在虚伪筑起的城堡里，苟且偷生。

　　离开的前一天我去看了许逸安，那张俊朗的17岁的少年的脸，笑颜温润如玉，朗清如月。照片很干净，没有多少尘埃，像是被人细心擦拭过。碑前的桔梗花，也默默地吐露思念，我知道那代表着什么——永恒不变的爱与绝望的爱。我抚摸着墓碑，感受那凹凸不平的几个字，这么久我第一次来看他，我说：“哥，我好想你……我明天就要走了，听说那里的夜空很美，可是你再也不能陪我一起看了……现在我感觉不到你了，我一点儿都感觉不到，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抱着冰冷的墓碑放声大哭，像是迷路的孩子一般。

　　我不知道除了哭我还能做什么，我最爱的哥哥真的已经不在了。他是那么热爱自由，而如今却被禁锢在小小的盒子里，沉睡在潮湿阴暗的地下，他再也不能飞了，不能像鸟儿一样自由地飞了。我知道许逸安他不会怪我，可是我却不能原谅我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

　　我戴着那枚耳钻，假装他还在身边，不曾离去，就像我们当初说好的那样，一辈子也不分开。他说过我们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已经融入到对方的骨血里，所以他的离开才会让我那么痛，撕心裂肺。

　　安琪的声音从遥远的大洋彼岸传来，我说安琪你好吗，安琪只是笑着大声骂了我一句白痴。我笑嘻嘻地说，安琪啊，洋帅哥是不是没有中国帅哥带劲啊，他们是不是体毛特别多啊，冬天都不用穿保暖内衣吧。

　　我还记得上高中的时候隔壁班有个长得像李准基的帅哥，特别有味道，我和安琪就经常正大光明地看他，对他一通品头论足的，最后那个欧巴还以为我俩对他有意思就跟安琪告白了，我还特不服气地说凭什么跟你告白啊，有没有眼光啊。安琪只是看着我的胸不怀好意地笑，我恼羞成怒便跳起来打她。

　　见过我和我妈的人都说我和我妈长得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别人一这么说我就特骄傲，因为我妈长得特好看。可是，我一骄傲许逸安就泼我冷水，他说其实你和爸爸也挺像的。我疑惑，他就说了一个字：胸。我的小宇宙就爆发了。有这么侮辱人的么，我胸小也不用这么埋汰我啊。对了，外国女人一定胸很大。

　　安琪说：“我们都已经渐渐地走出了那段伤痛的青春，只有你还停留在原地，你画了一座牢笼，把自己死死地困住了。”只有我，还站在原地，看过往人群来去匆匆。

　　其实，安琪离开后我是见过周鹏的，那是高三的夏天，你走的半年之后。我看到周鹏搂着一个女生，两人姿态甚是亲密，在大街上闲逛。我说过对于周鹏要见一次打一次，总之不叫他好过。凭什么他把安琪害成这样还可以心安理得地谈恋爱啊，凭什么那些错要安琪一个人承担，凭什么安琪被逼远走他乡只身逃到国外他还可以与别的女人甜蜜蜜啊。

　　我怒气冲冲地就要跑过去教训他，可是当我看到那个女孩的脸的时候，我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在原地动弹不得。那个女孩长得太像安琪了，那眉眼更是有九成相像，只不过那幸福得无法无天的神情是我在安琪脸上所未见过的。

　　我躲在不远处，看着那女孩撅起嘴巴指着远处的冰淇淋摊说着什么，大约是在撒娇说想吃吧，周鹏便宠溺地揉了揉女孩的头，乐颠颠跑向了那边，女孩便喝着奶茶在原地等候。我开始明白周鹏当初在医院说的话，他说他爱安琪，只不过他一直不知道。我相信他了，从现在开始。

　　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和安琪说，即使她知道了又能怎样呢。她一直说她不在乎了，她已经快要忘记了。可是那么深的伤又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呢，就像她手腕上的那道疤，颜色虽然淡了，可还是存在的。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如果命运可以让我选择，我还会选择这样的轨迹吗？我始终不知道自己的答案。

　　我会好好的，为了自己，更为了别人。成长总是要付出代价的，那么就让时间慢慢模糊伤痛吧。

　　当那份伤痛慢慢沉淀，熬成深入骨髓的淡淡哀伤，我会静静地梳理，一丝一缕。等到年华老去，回忆褪了色，重新翻阅，我会记得曾经的泪与欢笑的错综缠绕，爱与痛的纷繁纠葛。

作者有话说

　　最近卡文卡得厉害，没有灵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