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索梅花笑》血色珊瑚樱

5、梅花一笑

　　月夜。

　　沐浴之后的碧馨一袭白绸长衣，半敞的衣襟只用根带子系住，湿漉漉的长发挑出大半松松的挽个惊鸿髻，其余就随意的披在身后。不着脂粉也未像白日一般盛装，清雅自然的美貌配上雪白长衫，修身玉立的女子似乎丝毫不畏惧寒冷，隐隐有几分寒梅风骨。她刚走到内室，就看到灯儿和苏墓紧张兮兮的研究着桌子上的那个盒子。

　　“这是……”碧馨越看越觉得眼熟。

　　“你哥托丐帮送来的，还说要你收到后回封信以解人家相思之苦。”苏墓口中照例是吐不出正经话的，“这盒子里面不会有什么暗器吧？要是毒针毒箭倒还不怕，万一是什么奇怪的机关……”

　　“那也要你能打开它才能知道有没有机关。”灯儿拨弄着金锁片，“这是九宫锁，九枚金片上面皆有花纹，无论怎么拼接都能摆出不同的图案，但只有正确的图案可以打开盒子。如果不知道开锁的图案到底是什么，摆弄一辈子也打不开。”

　　“我砸了它……”

　　“不行！”

　　……

　　似乎已经完全听不到灯儿和苏墓的争执，碧馨望着那盒子，眼前似乎浮现起那个英俊洒脱的少年，一袭淡青色金线滚边的锦袍，腰坠镂金青玉，高髻金冠，手捧一只锦盒，正一脸宠溺地向自己走近，“七妹，你瞧四哥给你带什么来了？……你要能打得开，里面的东西就送给你……”

　　一旁的苏墓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把解剖用的锋利小刀就要撬锁，碧馨赶忙一把抢过盒子，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拨弄锁片，只片刻，看似杂乱无章的九枚金片便呈现出一朵五瓣梅花的图案，细看，那梅花的轮廓是完全用细小花瓣组成，只听“啪”的一声，盒子开了。

　　一枚银质的长命锁静静地躺在盒子中。即使经过人为的修饰也能看出曾经被火熏黑的痕迹，细致的花纹有些地方已经熔化，虽然又重新雕琢过，但依旧模糊不清。碧馨用颤抖的手拎住长命锁的银链，月光下银锁摇摆不定，垂下的一排银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什么玩意？”苏墓不识得此物，小声地问着旁边的灯儿。灯儿眼睛湿润的望着那银锁，“这是二十五年前苗疆送上的贡品，据说是经过数百名法师祈愿制成的长命锁，一金一银共两枚，金锁赐给了四皇子，银锁……银锁赐给了七公主。”

　　“灯儿，你怨我吗？”碧馨突然开口，目光依旧望着手中的长命锁，“当年烛儿，就是带着这枚锁片代替我死在了冰魂殿中。”

　　“不怨。”灯儿轻声道，伸出手抚梳着碧馨半干的长发，她知道这句话已经困扰了碧馨十年，到如今终于问了出来，“我们原本都会死的，姐姐用一条命换了我们两个人，还有什么可怨的呢？”

　　“我还是没能下手杀他，没能替烛儿和母亲报仇，你也不怨？”碧馨握住银链的手指攥紧，长长的指甲已然嵌入掌中。

　　“当然不怨你。人不能为死人活着，你说是不是？”

　　碧馨凄凉一笑，“……当年他是知道，为什么不肯救我？那皇位，当真比他宠了爱了十五年的亲妹妹更重要？”

　　灯儿无言，却见苏墓翻了个白眼，“这问题你纠结多少年了？自己问问他不就好了。人家不是让你写信吗？来人，笔墨伺候！”

　　碧馨哭笑不得的看着苏墓张罗纸笔，被他这么一搅局凄楚的心境确实是好了不少，却仍然用没什么好气的语调开口，“我就算写信也不要你们在旁边看着，统统给我出去！”

　　灯尔和苏墓相视一笑，依言离开。

　　宣纸、徽墨、湖笔、端砚。

　　碧馨伸手挽起过长的衣袖，半晌却下不了笔。记忆中似乎又想起那天酒楼上，潇洒恣肆的少年用手指蘸酒写在桌面上的那首词：

　　幽姿不入少年场，无语只凄凉。
　　一个飘零身世，十分冷淡心肠。
　　江头月底，新诗旧梦，孤恨清香。
　　任是春风不管，也曾先识东皇。

　　夜风吹拂，白衣女子缓缓将长命锁重新带回颈上，一片冰凉，心却极暖极暖……

　　母妃，我不想报仇了，不想了……

　　“任是春风不管，也曾先识东皇……”碧馨倚窗而立，喃喃自语，竟是痴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