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逊/策瑜]辩方律师》陆桃花

9、第 9 章

　　加长的宝马轿车缓缓停在天辰大酒店的正门口，身着黑色礼服的侍者快步上前拉开车门，随后小心翼翼扶住了从车里探出的、用纯白丝绸长手套严密包裹着的女人的右手。
　　女人踏出轿车站定，中式刺绣的粉蓝色晚礼服盖到脚背，一朵灿烂的白色蔷薇花开在她裙摆下端，巧夺天工几可乱真，长手套一路覆盖到上臂，裸出玲珑的肩胛和锁骨。她挽了个淡雅的低髻，用与长裙同色的丝巾松松缚着，除此之再无多余的装饰。
　　孙策靠着酒店三楼的玻璃幕墙，面无表情目送着她走进旋转门。吕蒙站在他身后，不住掉汗却不敢去擦。
　　“为什么我五分钟前才知道她会参加这场拍卖会？”孙策终于开口。他的语气还算平静，吕蒙松了口气。孙策并不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在谈判桌上怒起杀人的前例也不是没有，通常来说，孙策不喜欢压抑自己的情绪，至少这对于吕蒙来说是件好事，不用小心翼翼揣摩自己老大的意思，只需要忠诚地按照他的吩咐去办事即可。
　　吕蒙还没回答，孙策又摆摆手，“算了，也不能怪子敬，他这段时间忙着联系成都那边，这些小事没精力顾及也很正常。”
　　“刚才大兄已经把乔小姐的情况都调查清楚了，她是两个月前回国的，德国那边……”
　　孙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打断了吕蒙的话，“不用跟我说这些了。她用什么方法、以什么身份出现在我面前我都不关心，我只知道她回来了。”
　　如果吕蒙的视线能在玻璃幕墙前拐弯，就可以看见孙策此刻正缓慢而玩味地微笑，笑得冷意彻骨，仿佛有冰屑簌簌掉落，“她是来向我宣战的。”
　　“宣战？”吕蒙被吓了一跳，他回想着那个弱质纤纤的身影，跟孙策作对？听上去就像个笑活。
　　“你看见她刚才的脚步吗？是踏上战场前的决心和姿态啊。”孙策低叹一声，“她恨我，毫无疑问。而且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在曹操想来江东分一杯羹、在我和袁术周旋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说是个巧合你相信么？”
　　“那要不然干脆……”吕蒙想起她的身份，又把自己的话咽了回去。
　　“不用，”孙策听懂了他没说出口的建议，“先让子敬去查，我要知道她背后究竟是谁。”
　　“饵放出来了，上钩的是谁还不知道呢？说不定，钓鱼的反被鱼钩豁了嘴，你说对不对，子明。”孙策看着玻璃反光中的人影，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

　　“7号，880万！”
　　“880万两次！”
　　“880万三次，成交！”拍卖槌落下，拍卖师环视全场，最后目光落在前排VIP席上，冲那个大手笔的客人微笑点头，示意这件压轴的藏品、嘉庆年间的福寿如意碗归这位年轻貌美的小姐所有了。
　　掌声响起。其中不包括孙策的。
　　整个令人热血贲张的竞价过程里他一直坐在二楼包厢上一言不发。这场慈善拍卖会在孙氏的产业、天辰酒店的顶层礼堂中举行，他是东道主，热衷于慈善事业的青年企业家。不过令他列席此间的最主要原因大家心知肚明心照不宣，大笔钱款流动的拍卖会也是洗钱的绝佳场所。
　　不过是场无甚特别的拍卖会，但那个身着淡粉蓝色丝绸长裙的年轻女人为它带来了新的意义，至少在孙策眼中是这样。

　　清瓷碗是最后一件拍品了，台上天鹅绒的幕布落下，悬挂于穹顶下的巨型水晶灯一点点调亮，参与拍卖会的豪商们三三两两起身离去，最后只剩下女人一人。她坐在那里，微微垂着头，似乎大幕未落大戏尚未结束，还在等待着新一折高潮的名伶登场。
　　“乔二小姐，”吕蒙走进礼堂垂手站在她身后，谦恭地邀请，“老大想请你过去说几句话。”
　　女人掩着嘴，吃吃笑了好一会儿才说，“怎么，怕我付不起钱赖账不成？”
　　“老大就在二楼包厢等着您。”吕蒙像是没听见那句玩笑话。
　　女人转身仔细打量他，“我记得你，你叫吕子明对吧？我记得你当初不是捅了人才跟他的吗？怎么现在这么呆头呆脑的，一点脾气都没有，真有趣。”
　　“老大就在二楼包厢等着您，”吕蒙低着头又重复了一遍，“请您快点过去吧。”
　　“算了，真不好玩。”女人起身，“带我过去吧。”
　　“三年了，我也想跟你老大好好说几句话呢。”她漫不经心地说，踏着最端方的步伐跟在吕蒙身后，仿佛女王驾临巡视自己的国度。

　　“姐夫。”这是小乔见到孙策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伴随着这句亲人之间的招呼，她笑得艳光四射，妍丽不可方物。
　　孙策在那一瞬小小的一愣神。
　　“果然是女大十八变，”孙策也笑，他坐在包厢沙发上，姿态悠闲，但隐隐威仪不可抗拒，“三年不见，刚才差点认不出你了。”
　　“哪儿能呢，”小乔坐在孙策对面，伸手掸了掸裙裾，语气慵懒，又带了几分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魅惑，“姐夫手下能人那么多，我一个弱女子，就算化成了灰，姐夫也能查出是哪块骨头烧出来的吧。”
　　“我最近很忙，没功夫跟你兜圈子。”孙策的声音沉下来，“我也不想关心你回来准备干些什么事。叫你来只是为了提醒你一件事，记住了，别来踩我底线。”
　　“姐夫的底线又是什么呢？”小乔像是没听出孙策语气里隐含着的威胁，笑意盈盈接道，“是公瑾么？哎哟可不巧了，我在德国这三年天天跟他连着skype聊天，连回国的飞机也是他接的。姐夫是准备把我大卸八块沉到玄武湖里去吗？”
　　孙策声色不动，“乔璃，别以为我不为难女人。”
　　“孙先生怎么会杀女人呢？你只会骗她们，不是么？”小乔幽幽地说，她像是一条被人踩到尾巴的艳丽毒蛇，终于收回了滑腻的分岔舌，露出饱含毒液的锐利牙齿，每片蛇鳞都泛着怨毒，“我姐姐是错信了你，我可不会。有本事就杀了我，顺便赌一赌公瑾会不会跟你翻脸。”
　　“自以为是的小丫头。”孙策轻笑，“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我和公瑾之间的事你一辈子也不会明白。”
　　“我明白一件事就够了。”小乔抿着嘴，嘴角勾起个适当的弧度。她真的是个很美丽的女子，一颦一笑自有妍态，孙策本身是个爱美也乐于品茗美的人，但小乔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再也无法欣赏面前这个女人妥帖到每根头发丝的优雅。
　　小乔用一种极其严肃的语调说：“孙策，他在替你赎罪。”
　　一字一顿，缓而凝重，像是古希腊神话里那个掌管智慧的女神因为俗子对她的不敬而对整个城邦做出的死亡宣判。

　　孙策脸色一沉，小乔那双杏目中却又泛起了笑意，两人不发一言静静对坐，包厢里的空气顷刻间凝滞起来，让人难以呼吸。
　　诡异的寂静，直到包厢大门被人从外面“砰”的一声用力踹开。
　　两人都下意识地起身朝门口望去。
　　是周瑜。吕蒙还站在他身边，探头探脑地往孙策那个方向看去，眼神里全是“我尽力我我拦不住他抱歉了老大”。
　　“你没事吧？”周瑜温和的问，问的是小乔，但视线却落在孙策脸上，眼神着实算不上友好，甚至有一股子逼视的意味在里面。
　　孙策懒得去回应周瑜平静语调下的质问，只侧身为小乔让出路。
　　两人擦肩的一瞬间小乔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调飞速说：“抱歉了姐夫，让他误会你了吧。”
　　孙策面无表情，右手却无意识用力一攥。

　　吕蒙看着周瑜小乔并肩离去的背影，确实，即使从两个背影也能看出他们男俊女美，般配到了极点。
　　“老……老大。”吕蒙揣揣不安地开口，不知道应不应该向他汇报周瑜是如何不顾自己的阻拦一间间包厢踹门过来的。孙策此刻心情不好，就算他平日在观察他人情绪方面再迟钝也感觉得到这一点。
　　孙策松开右手，被他捏变形的手机后盖掉落在曼陀罗花纹的羊毛地毯上，他将缺了后盖的手机往角落一掷，手机撞到墙角木贴上，电池块弹了出来，飞过半个房间才砸落。
　　“好厉害的丫头。”孙策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冷笑，“一定是上楼之前就让公瑾来‘救’她。就算我跟她只是说说话也能落个仗势欺人威胁女人的名头下来。”
　　“老大，其实我想说……”吕蒙小声说，“刚才我没拦住周先生的原因是义封那边忽然来了消息。”
　　孙策抬头，吕蒙的声音在他的目光注视下越来越抖。
　　“义封在电话里说，二少爷他……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