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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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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嚏——!”病怏怏地缩在被窝里的悠奈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此时,恰巧走进房间里的银时听见了悠奈的喷嚏声,于是便在将温水和退烧药放到矮桌旁后转过脸来望着悠奈拖长了语调装模做样地训斥道:“啧啧,阿悠你真是的,你以为你是在寒冷的天气里不愿意多加衣服的中二期别扭少年么?看吧,现在可好了,发烧了吧?真是的,阿悠你这个孩子一直都是这样不让老妈省心。”
话虽这么说,这家伙的死鱼眼里却明明白白地写着“幸灾乐祸”这四个大字。
丫的这个人是谁啊?这个装成妈妈桑的白痴天然卷死鱼眼是谁啊,我才不认识呢,用老妈的口气说话的天然卷我才不认识哟……还有谁是‘你这个孩子啊!’你才是个熊孩子啊口胡!【不人家没这么说啊……】我的老妈可只有作者桑一个人哟,只有作者桑一个人哟!
悠奈有气无力地翻了一个白眼在心里吐槽完毕然后转过身去无视那个正肆无忌惮地在女生的闺房里挖鼻孔的卷毛。
被悠奈无视之的银时却依旧不一不挠地说道:
“啊呀呀,阿悠你真是的。帮山田老伯这个忙就这么难吗?还真是难为你用生病这一招来试图躲过这一劫啊。啧,现在社会中的小孩子啊,真是越来越冷漠自私了。”
“混蛋到底是谁害我病成这个样子的?!冷漠自私真是抱歉呐!不能拖着发烧的身体去帮你们分担工作量真是抱歉呐!要不你就给我去死好了?!这样也可以避免那些麻烦的差事喔!感谢我吧,这是多么好的一个主意啊!既为民除害又满足了你的心愿啊混蛋!咳咳。”
悠奈忍不住猛地掀被而起,面瘫着脸吐槽反驳道。由于情绪过于激动,她揪住被子弯腰咳嗽了几声之后又无可奈何地乖乖再度躺下。
——要不是因为前天在跟着银时他们三人去那条人迹罕至的溪流捕鱼时被银时这个家伙害得摔到冰凉的溪水里去,谁会无缘无故地生病啊!以为是不想上学装病赖在家的中二生吗口胡!现在可是初秋啊,要不你试试摔到溪水里去看看?!
悠奈愤愤不平地在心里腹诽道。
银时这个家伙当时在将意外抓到的黄鳝错认成蛇之后首先是满脸黑线地呆了一下,旋即便发出了扭曲的尖叫声并直接将手里的黄鳝往空中动作销魂地一抛,发疯般地往安全的岸上逃。不凑巧的是,当时同样挽着裤腿在溪里抓鱼的悠奈在银时撒开脚丫子夺命狂奔的路途中,不慎被青春撞了一下腰……不对,是被慌不择路的银时猛然间撞了一下腰,猝不及防间,直接一个狗吃【哔——】脸面朝下摔进了溪水里,导致衣服全部湿透。
结果就是接下来的这一天银时都因为他丢脸的行径不断被矮杉冷嘲热讽。但悠奈就比较惨了,回来之后就直接发起了烧。
“咳咳,”回忆完毕,悠奈将被子再度往身上裹紧了些,翻身躺到一边去了。
就在她刚刚转过身侧躺好的时候,和室的纸门却被“哗啦”地一下轻轻拉开了,同时响起了一个如三月暖阳般舒缓柔和的声音:
“银时,晋助和小太郎还有山田桑都已经到门外了。让别人久等可就不好了,赶紧去吧。悠奈这里有我照顾。”
走进来的松阳语气温和地劝说道,一袭素雅的浅色和服,气质温润儒雅如常。
银时闻言回过头去“切”了一声,随即有些不耐烦地从桌子旁边站起来向门外走去,一边还搔着自己蓬乱的银色卷发然后没什么精神地说道:
“回来记得犒劳银桑三杯红豆冰沙啊——”
银时离开时在木质回廊上的脚步声透过半敞开的纸门闷闷地传到她的耳朵里,之后还隐隐传来了门口桂教训迟到的银时的声音,但最终都“砰”的一声随着松阳拉上纸门的轻响被隔绝在外了。
终于清静了。
悠奈躺在被窝里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在银时他们走后,一下子空旷下来了的私塾在这种不用上学的日子里显得相当冷清,诺大的一个宅子里就只剩下她和松阳两人了,还真令人有些不习惯。
“银时他们恐怕最早也得明天才能回来了呢。”像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松阳声音轻柔地说道,“真是辛苦他们了。”
——银时他们这次是帮村子里的山田桑运送一批很重要的货物去了,路途虽然算不上很遥远,但由于出发时银时的耽搁,至少也得要在黄昏时分才能到达目的地。银时他们由于晚上赶路不安全的缘故则会在那个村子呆上一晚,第二天才回来。
——说起来的话,要不是因为先前山田手下的伙计在劳动中意外受伤了,而且现在又是秋天收割的繁忙季节村子里并没有人能抽空帮忙的原因,这件麻烦的差事不管怎么说也不会落到银时他们头上。
——松阳这货从来对于上门求助的人来者不拒。
“起来吃药吧,”松阳温和地出声打断了她的回想。
尽管一点都不想动,悠奈还是闻言乖乖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坐到桌边,接过松阳递过来的药片和温水,悠奈刚把药片含到嘴里,捧着水杯的右手却不知怎的突然间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水杯霎时间从无力的指间突兀地坠落,在榻榻米上发出尖锐的“啪”的一声脆响,摔了个粉碎。水和茶杯的碎片顿时凌乱地四散开来。
悠奈瞳孔瞬间微缩,直直地盯着在榻榻米上蜿蜒流淌、晕开一片暗色的水渍,心脏陡然间像是漏了一拍,有种瞬间从万米高空坠落下来的失重感,喉咙仿佛被人扼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种令人不舒服的不安感是怎么回事……
“没事吧,悠奈?”松阳轻柔担忧的声音有些焦急地响起,唤回了她游离不知所踪的思绪。
她转过头去望着松阳担心的脸庞勉强地扯动了一下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去把这些东西收拾一下,待会儿再给你重新端一杯水来。”
松阳说完,将地上散落的茶杯碎片细心地一一捡了起来,然后又把地上的水渍擦干净了,随即站起身来,拉开纸门向外走去。
悠奈呆呆地保持着原先的动作坐在桌边没动,心里依旧充斥着一股浓浓的不安和焦躁之感,怎么都平静不下来,忐忑慌乱的心情使得她完全不知所措。
——奇怪……我到底在恐惧着什么……
——不不不,我果然是烧出毛病来了。
悠奈狠狠地甩了甩头。
就在悠奈心神不定地坐在那里的时候,松阳不知何时又回到了房间里,手里端着一杯刚倒好的温水。
“坐在那里容易着凉,”看见悠奈魂不守舍的样子,松阳微微皱了皱眉头劝道,之后来到桌子边将水递到她面前,“赶紧喝了然后去好好休息吧!”
她茫然地接过水然后一口喝完里,随后语气生硬地说了一句:“我累了,我想去睡觉了。”
说着,她就迅速地钻回被窝里。
才刚刚躺下,她又忽然转过头去对着松阳请求道:“可不可以……”
话还没说完,她又突然间猛地闭上了嘴,随即像是在懊恼着什么似的将被子用力拉上来蒙住了自己的头。
松阳静静地看着悠奈这一连串反常的动作,如玉的面庞上带着无奈而包容的笑意。
他走到悠奈的身旁,动作轻柔地将被子拉下来,露出悠奈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有些微红的脸,语气轻柔地劝道:“这样子睡觉不好,会憋着的。”
顿了顿,他唇角轻扬,露出仿佛早已看透悠奈所想的笑容,柔声说道:“在你睡着之前我会一直呆在这里不离开的。安心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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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朦胧间,她奔跑在梦境一片漆黑的空间里。看不到一点光芒的密闭空间令她有了一种窒息的感觉,无尽的恐惧从四面八方涌来,似乎要把她吞噬撕裂。不知是不是错觉,这片看不到尽头和起点的黑暗空间里似乎开始陡然升温,在黑暗中摸索着奔跑的她开始汗流浃背,扑面而来的热气携着呛人的烟气,令人咳嗽不断。
脚下的立足点倏忽间崩裂,她一个没留神就栽了下去,被恐惧攫住了心神的同时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惊呼:
“啊啊啊啊!”
悠奈一个鲤鱼打挺猛地从被窝里坐了起来,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气喘吁吁。
她心有余悸地抹了抹头上的汗水,脑子早已清醒了大半,根本再无睡意。奇怪的是,屋子里的温度却依旧异常高,和梦境中逼仄灼热的感觉别无二致。
蓦然间,她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不寻常一般,视线猛地朝对着庭院的纸门望去,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目光如电。
犹豫了一小会儿,她强撑精神,拖着还尚未恢复的病弱身躯站了起来,走到一旁拿出自己最初带来的包裹中的两柄小太刀,将其牢牢地揣在胸口,小心翼翼地走近纸门,然后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旋即“呼啦”一下扯开纸门——
满目疮痍。
刺目的、如鲜血一般的火红色占据了整个视线,疯狂攒动蔓延着。
树木、草地,往日那些熟悉的景色全部都在这些怪物般狰狞可怖的鲜红火苗的吞噬啃咬之下发出哀嚎,“噼啪”的声响恍若生命被收割的死亡的旋律,在耳膜上炸裂开来。惊人的火光直冲天际,将深沉的夜色映照得仿佛下一刻就会燃烧起来。
焦灼难闻的气味一个劲地往鼻子里钻,狞恶的灰黑色烟雾扑面而来,模糊了视线里一片灼灼的如血红色。
往日熟悉亲切的庭院在疯狂燃烧着的大火的摧残撕咬下变的面目全非,恍若象征着死亡的黑色与红色交织着,将这片空间渲染得如同人间炼狱,耳边充斥着火焰焚烧时发出的如野兽般低吼嘶叫的响声。
而在这个在火势的侵吞下一片破败凄惨的庭院里倏地冒出了一个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急速掠过着了火的庭院,以鬼魅般的惊人速度利落地翻上墙头——
在悠奈因为惊骇而猛然回缩的瞳孔里,宛若感应到了她的视线的那个黑影在墙头上微微停顿了一秒,冰冷的视线瞬间朝她所站着的方向急速扫来——
两人视线隔着重重火光瞬间相交。
悠奈身体不可抑止地颤抖了起来,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巨大的斗笠,映衬着火光显得森然可怖的绿色皮肤,烟色的头发,迎风猎猎飘扬的漆黑披风——更为重要的,是他那嗜血森冷的诡异血色瞳孔,在火光之下透着魔鬼般的寒冷光芒。
时间仿佛被停止了。
而那个天人在她惊恐的目光中咧嘴以慢镜头的形式露出了一个诡谲笑容,脸上的表情愈发显得阴冷起来。
悠奈手脚刹那冰凉,身体宛若被上了枷锁动弹不得地看着这一切。
那个鬼魅般的身影最后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旋即如风一般地翻过了墙头,彻底消失在她瞳孔收缩的惊怔眸光里。
忽然间——
“小心!悠奈!”耳边突然炸裂开松阳急切的大喊声。
在悠奈还未反应过来时,她只觉得腰间被一股大力带起,下一秒就被连扯带拽地跌入了松阳熟悉温暖的怀抱中。
同一时间,银色的寒芒在上方的空中倏地划过,之前呼啸着往下坠落的梁木就被松阳利落的刀法从中一截两断,砸落在刚才悠奈站着的地方发出轰然一声巨响,顿时火星爆射。
松阳将悠奈牢牢地护在怀里,语气紧张焦急地说道:“没事吧,悠奈?!”
惊魂未定的她刚想回应,却觉得脸上蹭到了什么粘稠的液体,慌忙用手一摸,举到眼前一看,声音却是不受控制地狠狠颤抖了起来,之前建立的淡然形象终于在这一刻崩溃殆尽:
“血……是血……为什么会有血……受伤了……松阳你受伤了对不对!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咳咳!”
她仰起头来猛地一把紧紧抓住松阳胸前的衣襟,瞳孔涣散,全身战栗,嗓子暗哑地大声吼道,情绪激动难抑,但后面的话很快就被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
“悠奈,你没事吧?!”松阳赶忙焦急地低下头去查看悠奈的情况,一边用手不断地拍着她的背。
“咳咳……伤……包扎……咳咳”她一边咳嗽着一边不一不挠的死死揪住松阳染血的衣襟,浑身不断地哆嗦着。
“没时间管那么多了!火势蔓延得太快了!私塾很快就会陷进一片火海!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想办法逃出去!大门那边已经行不通了!只能从后门走了!快!”
两人头顶上的木质横梁在大火的吞噬之下发出断裂的“噼啪’声,眼看着就要从上方崩塌下来。意识到了危机的松阳一边焦急万分地喊着一边急忙扶着悠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依旧发着烧的悠奈虚弱地依靠在松阳身旁,一手拉着他的和服下摆,怀里还一手紧紧地抱着老头子送给她的两柄小太刀。松阳将宽大的和服袖子下摆牢牢地护在悠奈身外,将她贴在身旁保护着前行,另一手则提着刀,不断以警惕小心的目光打探着四周。
看得到。
火,到处都是火。猩红的、狰狞的、摇曳的、贪婪的、势不可挡的熊熊大火,伴随着刺鼻的灰黑色烟雾席卷着、怒吼着充斥所有视线。铺天盖地。
听得见。
火焰吞噬物体的噼啪声,木材崩塌坠落的闷响,身边松阳急促干涩的喘息声,自己“嘭嘭”跳动的心声,混合交杂在一起,无休止地在耳膜上被放大,整个世界都好像只剩下了这些声音,别无其他。
睁大的瞳孔倒映出房梁上如一条丑恶的巨蛇一般盘踞在那里的火焰,“咝咝”地吐着信子,张开嘴露出致命的毒牙,焦黑的木材承受着它身体的重量发出“咯吱咯吱”的悲鸣,两旁不时窜起凶恶的刺目火苗,如猛兽一般跃跃欲试地就要朝他们扑来,将他们撕成碎片。
浑身的血液由最初的凝固状态变成了现在急速流动窜遍全身的亢奋状态,胸腔里的心脏在不断地急速跳动着,恍若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但手指间却是冰凉的,身体也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源自于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宛如无处不在的空气一样,将她的心神完全攫住,无处可逃。
松阳紧紧地保护着她一边挥刀劈开崩落下来的建筑材料一边艰难地往几乎不曾使用过的后门走去,素雅的和服在烟熏和火烤之下早已脏得不成样子,俊雅如玉的面庞上布满汗水和污渍,平日水光柔顺的浅色秀发也被汗水湿透了散乱在一旁。但尽管在这种一片混乱凄惨的环境中,松阳却依旧保持着之前冷静平稳的气质,有条不紊地前进着,手里的刀利落地挥起又斩下,为两人开拓出逃生之路。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悠奈不断地告诉着自己,可心尖却总像是在颤动,连呼吸都是抖的,连指尖嵌入血肉中的疼痛都不曾留意。
感受到了她的恐惧,松阳将环在她肩膀上的手臂圈紧了些,用低沉好听的嗓音安抚道:“不要怕,有我在。会没事的。没事的。”
明明以为自己已经比以前成长了许多的悠奈在此刻却突然间想哭。
破开重重路障,禁闭着的后门近在眼前,只差几步之遥。
火势此刻已经迅速蔓延,刻不容缓。
“唰啦”,寒光一闪,随着松阳手中锋利的刀劈下的动作,先前紧锁的后门发出一声脆响,上半截的木门轰然栽倒了下来,露出一小片可供逃生的豁口。
松阳将手慢慢地从悠奈的肩上放了下来,然后语气平静安稳地说道:“快点逃出去。”
悠奈闻言全身仿若触电般地颤了一下,瞳孔瞬间收缩到极致。
她“嗖”地转过身来一把拽住松阳染血的衣服,破碎的音节从哆嗦的唇间艰涩地吐出:
“开什么玩笑……啊……都是个大叔了还在这里装什么舍生救人的英雄啊……混蛋……”
最后的一个‘混蛋’二字却完全扭曲成了强忍哭意的哽咽。
“我已经不行了。”
松阳低下头来,冲她扬起一个温柔如常的微笑,轻轻说道。
悠奈倏地低下头去一看,却发现不知何时松阳的衣服已经随着在他腹部伤口蔓延晕染开来的鲜血变得触目惊心,猩红一片,还滴滴嗒嗒地往下坠着血滴。腥红的液体粘在自己的手上带起仿若被灼烧的刺痛感。
“对于悠奈你们来说,吉田私塾可能是起点也可能是转折点,但却绝对不会是最终的归向之所。而早在我选择了这一条道路时,就已经做好了迎接这种结局的准备。你们和我不一样,还有无限的可能和未来……”
“才不要!我哪里都不去!什么起点啊转折点啊终点啊都无所谓!哪里都不去!我哪里都不去!因为……因为这里就是我的……”悠奈一边揪着松阳的衣襟一边声嘶力竭地朝他吼道,所有的脆弱都在此刻显露无疑。
但她话还没说完,就只感到腰上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狠狠地推了一下,下一秒,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飞出了已经开始被大火侵袭的后门上半截的空隙,直接摔到了私塾安全的外围,口中想要说出的话被强行哽回了胸口里,闷闷地发痛。
——这里……不知从何开始就已经成了我的家啊……
——有松阳,有阿银,有大家,最喜欢的家了……不知道啊,除了这里究竟还可以去哪里了啊!
悠奈被松阳用尽最后的力气扔到了外面,在天旋地转之间狠狠摔到了外面的空地上,手臂等多处都被刮出了细长的血痕。但还未从眩晕恢复过来的悠奈一着地,就赶忙手脚并用地站了起来然后不要命似的往私塾那边冲,其间摔倒了几次,手上脸上布满了被碎石划出的擦伤,都浑然不顾,只是一个劲地跌跌撞撞地往半身已经湮没在熊熊火焰里面的松阳跑去。
身旁燃烧着着凶猛可怖的火焰,但松阳却似乎一点都未注意到。只是静静地看着连滚带爬地向他冲来的悠奈,眉眼温和,唇角含笑,温润平和的嗓音穿透一切杂音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剩下的一切就拜托了,悠奈。好好活下去。”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够找到归宿的。”
“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人生中渡过的最美好的时光,谢谢了。”
悠奈惊恐万分地睁大了眼眸,喉咙却仿佛被扼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在烈焰的吞噬包围之下朝她露出温柔的笑容,平静轻柔地交代最后的遗言,清隽的容颜不知是因为滚烫的热气或是她自己眼中蓄满的泪水而变得模糊复又清晰起来。她不管怎么拼了命的伸手向他够去,却只能触及到一片烫人的热气,除了空气什么都抓不到。
够不到了,再也够不到了。
世界好像瞬间安静下来了,静得只听的见松阳温和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还有只有她听得见的来自自己灵魂最深处的哭嚎和绝望,无尽的黑暗铺天盖地地涌上来,从骨子里透出的寒意似乎把血液也一起冻僵了。
不要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死啊!不要……抛下我……不要啊啊啊!
心口好像被锋利的利刃所贯穿,再抽出,再捅入,带起一片钻心剜骨的痛,血肉模糊。她发了疯般地朝他的方向跑去,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肆虐的大火一点一点地覆盖了她绝望的视线里那个人熟悉的容颜,吞吐着的火苗将他的脸庞一点一点地侵蚀。
最后的最后,他垂下眼帘,然后又抬起头来看着她,露出她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释然笑容,轻启嘴唇,柔和地说道:
“能够有像银时悠奈你们这样的学生,真好。”
真好。
随着这两个词语的落下,整个私塾在她的眼前刹那间轰然倾塌,整个世界瞬间分崩离析。随着一声炸得她大脑和胸口都嗡嗡作响的轰然巨响,缠绕着着猩红烈焰的沉重木材陡然劈头盖脸地崩落,携着狂风嘶吼的声音雷霆万钧地砸下来。
而先前站在那里的松阳,彻底地消失在了一片火光之中。
来自灵魂最深处已经完全变了调的凄厉悲号霎时间划破了火光冲天的夜空,撕心裂肺:
“松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