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磊兰 梦里梦外》叶莫问

2、雷云之海

　　雷云之海
　　方兰生从来没有想过除了在自闲山庄的那一次，他还会跟晋磊有什么交集。
　　从那个荒诞的梦里醒来的时候，方兰生挣扎着喘息，睁大了眼睛，茫然的看着屋顶，□□一片湿粘，胡乱踢掉裤子，方兰生光着下身呆呆的坐在被子里，胡乱抓着头发：“我怎么会做这种梦！”
　　心里慌乱，方兰生胡乱摸索中摸到手腕上带着的佛珠，定了定心神：“是故，须菩提，菩萨应离一切相，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生无所住心。若心有住，则为非住……”（注1）
　　大声诵读佛经，方兰生心里才安定了些，然而就在这时，他听见有人在他脑海里嗤笑了一声：“没想到我晋磊上辈子不信神佛，这辈子居然是修习佛法的。”
　　方兰生啊的叫了一声，手里的佛珠砰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何必大惊小怪。”那声音继续道。
　　“你……”方兰生下意识就要开口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脑海中，一时间却又联想起刚才的梦来，竟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晋磊却仿佛知道他心思一般的道：“至于如何出现于你脑中，我亦只能猜个大概，没有定论，便不与你解说。”听方兰生唔了一声后，方继续道：“毕竟现在我亦是依托你身，你也不必担心我对你不利。”
　　方兰生点了点头——他倒是没想过晋磊会对他做什么，只是刚才梦里面的事情让他羞窘万分，想开口问问是不是梦，可是按照他脸皮厚度，实在也是开不了口。
　　晋磊猜也猜得出方兰生想些什么，却觉得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当真有趣的紧，声音里面便也带了点笑意，道：“别的倒不急着分说，只是你实在应该先把裤子穿上。”
　　方兰生低头一看自己光溜溜的双腿，啊的大叫了一声，赶忙用被子捂了个严实，手忙脚乱的开始找裤子换上。
　　从那一日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晋磊就会突然出现在方兰生脑海里，似笑非笑的说上一句话，百分之八十都是讽刺意味浓重。
　　方兰生斗嘴是全然斗不过晋磊的，那家伙往往一句话便能将他噎个半死，甚至说也无法跟旁人说，只能自己憋在肚子里面生暗气。
　　从安陆离开，百里屠苏一行人来到青龙镇，找上了专做大船的向氏兄弟，此种种种经历，便也不用细说，只是最终向老板答应开着旷世奇物——沦波舟带着他们去寻找祖州。
　　沦波舟到当真是不堕声名，居然真的能在海下行驶。方兰生站在沦波舟甲板之上，只见结界外墨兰之色延绵不绝，一望无尽之处偏又光线忽明忽暗，流转不定，澄澈透明却又深沉暗淡，此种景色，终人之一生也难见。
　　方兰生心神激荡之下，突地生出些想炫耀的意思来，便在心里对晋磊道：。“晋磊啊晋磊，你上辈子可见过这等风景？”
　　晋磊在心里暗道一声这家伙当真欠揍，便笑道：“这等风景自然不曾见过。”
　　“哈哈，可不是多亏了我，要不然你怎么能见到如此风景。”方兰生笑道，满脸得意洋洋神色，头也微微扬了起来。
　　晋磊懒得跟他计较，随口道：“自是多亏了那百里公子。”
　　方兰生一提到百里屠苏心里就忍不住暴躁起来，扭着脾气说了一声你不感谢我感谢他作甚，就不再出声了。
　　突然之间，那沦波舟一阵疯狂颤动起来，一时之间，舟外水流疯狂翻滚，整艘船颤抖不止，木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转瞬之间，破裂之声不绝于耳，偌大一艘沦波舟，居然有了似乎要被折断的趋势。
　　方兰生惊叫一声，伸手死死抓住栏杆。
　　“坏了，可是出海难了？”晋磊也惊讶叫道。
　　“废话，这都颤成这个样子还能是别的不成？！”方兰生大叫。
　　“快松手！小心跟船一起卷进漩涡里去！”晋磊大吼一声，方兰生下意识听他的松了手。
　　那一瞬间，沦波舟咔嚓一声断裂成两半，方兰生只觉得一股大力涌来，水流压迫重击之下，便失去了意识。
　　“方兰生，方兰生！”耳边模模糊糊的听着有人唤自己名字，方兰生终于是睁开了眼睛。
　　“唔……怎么……”意识清醒的瞬间，脑后传来一阵剧痛，方兰生用手摸了摸，满手是血，痛的直抽冷气。
　　“……头痛……有雷声？雷声？！”耳边猛的再次响起起一声炸雷，方兰生瞪大了眼睛，去打量四周。
　　“不用看了，八成是被卷进什么诡异地方了。”晋磊的声音响起。
　　“唔……我昏了多久？”方兰生对着自己后脑勺施了个治愈法术，止了血。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吧，你昏着的时候我已经看过四周，你的同伴都已经跟你失散了。”晋磊道：“只是你无法移动，我也不能看见更远的位置。”
　　方兰生起身来，打量四周：“我们不是……在海里吗？我记得……沦波舟被什么东西吸进去了……喂！！有人在吗？！有、人、吗——？！”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晋磊叫了一声：“小心！”
　　从转角处摇摇晃晃转出来一个人影。
　　“谁！哇，不好！佛珠颜色变深了！一定是什么不吉利的鬼东西！：给、给本少爷出来、快出来！别躲躲藏藏的！”方兰生给自己壮胆，大叫起来。
　　“别叫那么大声，惊动了对方可不是什么好事。”晋磊斥道。
　　可是当那人影彻底走进了，方兰生还是忍不住惊叫起来：“这什么？！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对面的人影身上的皮肉都已经干枯，面容看起来狰狞之极，身上的衣服也破烂不堪。
　　“笨蛋，小心！对方要过来了！”晋磊叫道。
　　方兰生结了个拳印便打了过去，那怪物嘶吼一声，化成了粉末。
　　“晋……晋磊！那是什么东西！”方兰生只觉得毛骨悚然，颤抖道。
　　“大概是行尸吧。”晋磊淡淡道：“人死了之后，尸体凭着执念行动，不是活人。别想那么多，快去找你那些同伴，我没有身体，也帮不了你什么忙，这东西若是有一群，可就坏了。”
　　方兰生看了看阴森森的四周，第一次庆幸进晋磊的存在——好歹不是自己一个面对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诡异东西冒出来的诡异地方，心里不由得对晋磊升起了些亲近之意，之前对他不告自来的郁郁不平也淡了下去。
　　“还不快走？”晋磊催促他。
　　“哦，哦。”方兰生摸了摸后脑勺，便去寻找百里屠苏一行人。
　　他们最先找到的是襄铃，小姑娘被雷声吓得缩成一团，分外可怜，方兰生走上前安慰了好些句，又是告饶又是说喜欢她，终于将襄铃哄得平静下来，便听见晋磊嗤笑：“喜欢她？方兰生你当真是自欺欺人，你梦里看见的，可不是她。”
　　方兰生被人一语道破心思，又羞又恼，叫道：“管你什么事情？！“
　　“被我说中心思了么？自欺欺人也就算了，骗人家小姑娘作甚。”晋磊冷笑道。
　　“你不也欺骗女孩子感情么？还好意思说我！你可是骗了叶沉香整整三年吧！”方兰生口不择言道。
　　晋磊沉默了良久，然后方兰生便听见他用极为冰冷的语气道：“方兰生，我的事情，与你何干？”
　　方兰生恼晋磊说话毫不留情面，便也不去搭理他，带着襄铃走了不多远，就再次见到了百里屠苏。方才方兰生费尽心思也能哄得襄铃破涕而笑，百里屠苏却三言两语便安抚了襄铃的心情。也让本来方兰生看见他之后雀跃的心情冷了下来。
　　方兰生心里暴躁不安得厉害，也不知道是生百里屠苏的气，还是生襄铃的气，嘟嘟囔囔的说你们两个真是过分，却被襄铃回头瞪了一眼。原本以为晋磊定会出言讥讽，方兰生连反击的词都想好了，晋磊却一声不吭。
　　仿佛打出去的拳头落在了空处，方兰生顿觉心里一阵失落。难道……难道刚才说的话当真伤到他了？
　　方兰生摸了摸头，暗自嘴硬——反，反正也是他先说我的，都是他的错，管我什么事情，方兰生啊方兰生，你挣点气。
　　谁知道晋磊似乎真是铁了心不肯理方兰生，直到他们战败幼鲲，到了龙绡宫，方兰生都没有再听到晋磊的声音。
　　晋磊你个小心眼的，方兰生在心底暗自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