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得阮郎归》山色

30、第 30 章

　　一住便是五天。
　　她每天看着那妇人闲时在院子里缝补衣裳，那管事只在天黑时才回，柴米油盐也都是他带回，这个院子很静，素静。
　　许是在湖心院站得太久，她在这个院子里难得地觉到了一股子的疏懒，那妇人在缝补时，她要么就端一壶茶，要么就什么也不干，两两静坐，岁月倒也安好。
　　直到五日上，管事的带回了阿眠。
　　这一次，阿眠的身边竟没有慕容，或者说，阿眠竟愿意离了慕容？
　　她彼时正在院子里，闲看落花，见阿眠风尘仆仆而来，没有意外，却似乎也没有格外的欢喜。
　　果然，阿眠的到来只是成全了她的猜测，阮佑安和程家大小姐原系旧识，情愫暗生，那小姐竟愿意为了阮佑安与其父反目，程定山老谋深算，他既有把柄在人家手上，投四皇子不成，索性就认了这便宜女婿，据说不日将给阮佑安另觅府第，择日完婚。
　　“很难说这程定山不是为了向太子舅舅示好，但照目前看来，这阮佑安只怕是不需要我们出面也能安然无羔地出了相府。”宋眠看了重熙一眼，除了紧抿的唇角，看不出太多的情绪，“我来，不单为了告诉你这个，还有一件，要看你愿不愿意帮忙。”
　　“那你告诉我，柳家和陈府的人命怎么算？”重熙作势止住了宋眠的话，她现在最关心的便是那几百条的人命，最怕的是这些人命在这些算计中悄无声息，更怕，更怕那个朗若星辰的男子不知何时变了心肠。
　　“所以，我知道你必不会就此回了逍遥峰。”宋眠在一旁落了座，一点都不意外重熙的发问，“因为只有你留下，你才能知道这些人命最后是怎么算的。”
　　重熙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子，发现俏皮可爱、于人无害的神情间，多了一抹很乍眼的光芒，这光芒她在太子脸上见过，在驸马爷身上见过，甚至在那位程家小姐的脸上见过，原来，有些东西怕是早就融进了骨血里。
　　“你说吧。”她虽然知道这算计并不真的有害于她，但她知道，这样的算计她逃不了。
　　“太子舅舅那儿缺了一个近卫，他见过你，也觉得你合适。”宋眠此时又是一脸无害，笑着看她，“我来这之前先回了家，太子舅舅也在那儿。”
　　那她还能说什么？重熙点了点头，她相信宋眠不会害她，更何况慕容没来，必是师傅出了关把他给绊住的缘故，师傅老人家是不会放任她们不管的。
　　“师傅可好？”重熙替她斟了杯茶，不经意地问。
　　“临行前，师傅说过，去与留都在你，龙门身后保你无虞。”宋眠看向她时，神情眉间已是肃然。师傅说这话时，是看着她说的，用意也只有她明白，当日愿意带她回逍遥峰，也许就是防着今日，此话是为了重熙而说，听的却是她这个官宦之女！亲疏远近，在那一刻，宋眠的心里还是存了下来，可因为龙门待了她七八年，更因为那个该死的慕容左，她竟只能点了头，谁叫，她是自愿送上门的呢！
　　“若要走，你此时便可动身回去。只是这几千个时日里，你咬着牙吃的苦我看在眼里，纵使不是全然为了那人，但多半有些因果。若是换了我，有师傅这话是定然不退的。姻缘或许不能强求，但总归是看到最后才能死了心的。不到最后，中途离开，你可甘愿？”
　　你可甘愿？怎能甘愿！当初的少年郎已换了模样，而他尚不知私塾外她看着他吟诗作对，看着他握笔疾书，看着他人中独秀，时至今日她已随在他的身后走了一段长途，此时离开，纵使可以，却终究意难平。

　　“那便留下！”宋眠见她如此，心知是点到要害，是自小到大的玩伴，又怎能真舍得她如此模样？宋眠伸过手扣住她的，直视着重熙的双眼，一字一句，出自肺腑。她自小站在权势的巅峰，即使不愿淌进皇位之争，那也不是真的就怵了的。
　　“我回府一趟，再过来找你。”宋眠见她点头，便如此嘱咐，看着宋眠马不停蹄地往家赶，重熙自是知道兹事体大，单凭一个宋眠自是太过牵强了些，宋家也不可能让独生爱女涉险。老爷子向来精明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此番虽说是为了自己，但想来必是无甚大碍。
　　驸马府内，一家三口围桌而坐，桌中央自是摆满了宋眠爱吃的糕点。
　　“眠儿，你可知这事上头稍有不慎便会让人丢了性命？”福惠递了一枚水晶糕给闺女，话却不得不说，她自小是在皇宫大内长大，深知个中厉害，自是不愿让女儿牵扯其中。
　　“阿惠不急，眠儿已长大，我这般听来倒说得句句在理。”驸马爷安抚着自己的妻子，眼睛却看向了女儿，前日里收到女儿的信，他就知道此事必有下文，“且不管上头的两位，那阮佑安倒也是个人才，我瞧着着实喜欢。”
　　“人家不用你来喜欢，明朝说话的功夫，他就成了程相的东床快婿了。”福惠白了相公一眼，她不说并不代表她不知道这父女一搭一唱为的是哪般。
　　“看来夫人也不是不关心这事嘛。”驸马爷笑笑，福惠的性子向来只在外人面前沉稳，事关她的嫡亲弟弟，太子若不能继位，她头一个对不住已去的贤淑皇后。“若是他当真当了程府的女婿，也不见得就是坏事。凭此子能耐，到时候牵着他岳丈的鼻子投哪边还不是易如反掌的功夫？眠儿代宋家出面，表的是宋家的态，用的是龙门的人，我们也算进退有据，探探此间虚实再做打算不迟。”
　　“那好吧。依了你们还不成？！”福惠公主扶了扶额，有眼前两人的嘴皮子功夫，她一个妇道人家又怎能真与自家夫婿、闺女唱反调？只是怕太早露了形迹而已。宋府目前一直未在皇储一事上露过脸，此时让眠儿出面也算是良策了。
　　“得令！”宋眠丢了糕点，一拍手一抱拳，爽脆地应了下来。娘这一答应，堪比尚方宝剑，便可以放手去做了。虽说不用宋家出面，但她走在头里，无论是哪一方都得给些面子。太子舅舅不用说，就是那四皇子舅舅待宋家向来也是礼数周全，简而言之，无论是谁都不敢得罪永明朝的驸马府，驸马府可不仅是驸马府，上至朝廷，下至黎民，衣食住行的行当大都离不了这驸马府的生意。
　　谁也说不清楚驸马府有多少银子，就像谁也说不清这驸马爷还有多少能耐一样的道理，这样的人家，自然人人都欲结交，人人都怕得罪。
　　其实，有这样的驸马府稳稳地立在那，太子赵樊才能这般地斗蛐蛐、遛鸟地度日。只可惜有些人蒙蔽了双眼，也或许不是不清楚。

作者有话说

　　反省，为啥这么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