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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藏弓 ...

  •   徐卫匆匆而入,将一个折子递给晋渊,道:“殿下,不知昨夜谁裹着个包袱放在奴才门口的,奴才一看是折子,吓了一跳,赶紧给殿下送来。”

      此刻晋渊仍告假病中,并未参朝,起身不久便接到徐卫递来这个折子,果然是青面锦缎的折子,朝臣专门上书皇帝所用。晋渊打开来看,便见上面笔笔苍虬,字字惊心,所述是募粮漕运之事,朝廷并未建立国运,所能依靠不过民间富户,便请圣上下旨招安,授虚爵于富户,换其手中漕运系统,再派朝廷官员接手督导。看去虽然不过粮铁漕运小事,但细想来却会牵扯到官员调动,军队换防,甚至是社稷根基。太尉白长锦的折子,如何会让人送到徐卫手中?

      “徐卫,你可见到送折子的人?”
      徐卫见太子面色阴郁,便小心答道:“回殿下,奴才一向觉浅,可昨夜却未听到半点动静,虽未见到送折子的人,但想必是个轻功高手。”

      晋渊来回踱步思忖,这折子落了私印,应当出自白长锦之手,但未有朱批,可见尚未呈上,那本应在白长锦手中的折子,为何会突然被送到东宫来。是白长锦自己,还是沈戟?如果是沈戟,那么白长锦自己是否知道这折子丢了?

      如果是沈戟,晋渊想来想去只觉折子被沈戟偷换的可能性也只有众臣于朝前将折子统一交归御前黄门的时候,那也是昨日之事了。圣上朝中未议此事,白长锦必然觉异,不知又会做什么手脚,晋渊便觉手脚冰凉,忙嘱咐徐卫遣人去暗查今日朝中宫中是否发生异象,待徐卫去了,晋渊便又想,昨日才与沈戟送去那一副丹青,若他果真愿与自己达成协议,这动作是否太快了些?但若不是他,这折子又会是谁送来的?

      忽然起身,又到门口招了徐卫进来:“你且去将这折子着人送回德清宫,千万不要让旁人发现。”徐卫道:“殿下,要着暗卫么?”
      晋渊皱眉道:“不到万不得已,这些暗卫万不可曝光,且遣个心腹面生宫人送去,但若让人发现了,你且告诉他,东宫万没有这个人。”
      徐卫道:“奴才知道了。”便匆匆下去安排。

      晋渊坐回椅子,对漕运一事思来想去,便更觉其中水深,可以因此连出朝廷变动之事太多,实在让人无法预测,且虽然白鸥定与自己为妃,但晋凌与白鸥的私情他并非没有耳闻,因此白太尉本就动机不明,若真要其最终掌控粮铁,且不论日后对南楚是否用兵,都会让他掌握国之命脉,于己于朝,都是凶险万分。

      待不久苏叶进来请示,“殿下,再半月便到了腊八,奴婢想是不是宫中做些准备,庆贺一下,也算除去晦气。”
      晋渊兀然回神,“这便要到了腊八了?”
      苏叶应是,晋渊便哂笑自己装病,却不曾想脑子真得了痴症,还以为日头仍在十一月初,便对苏叶道:“也没什么庆贺的,孤本在病中,不宜铺张。”苏叶应是,这便退下。

      大旻朝规矩,待腊八前皇家要腊者同猎,行冬猎,狩禽兽,以祭祖祭神,晋渊思忖尚不足半月便要腊八,往年腊八冬猎都由太子筹备,今年自己告病,晋凌偏巧又在京中,想必这事情,已让晋凌应承了。
      果然下朝时辰不久,便有御前黄门前来传圣上口谕,着太子在东宫静养,冬猎一事交由赵王筹备。晋渊却哭笑不得,一时不知此刻自己染病是对是错,让晋凌筹备冬猎,若他与白长锦抓住此次机会动了手脚,让自己哑口无言又该如何?想在此处便招了徐卫进来,却问起早先安排的暗卫之事。

      青眉端着托盘跨过门槛,屋内本就掩藏在噼啪作响的火盆声中细小的声音戛然而止,青眉的鞋底走在羊绒地毯上,摩擦出细微的索索声,轻微抬了眼睑,看见徐卫在旁恭身静立,晋渊则坐在椅上品着茗茶,仿佛方才那细碎的耳语声都不过是青眉的臆想。
      “殿下,是时候用药了。”青眉将托盘奉过头顶,轻微的垂着头,低眉顺眼。
      晋渊盯着看了许久,叹了口气道:“搁下罢。”
      “诺。”青眉应声将托盘放在桌上,取了药碗出来放在托盘边上,动作显得闲慢了些,晋渊略微皱了眉头,瞥了一眼徐卫,又垂了眼问道:“晋淩那边准备的是不是妥当?往前都是孤筹备,头一次难为他,你常跑动跑动,若见那边有需要,便回来禀告。”说着端起茶碗,轻轻嘬一口。
      徐卫回道:“诺。”眼神却看向青眉,欲言又止的样子。

      晋渊便转了眼神看向青眉,本该放了药碗便出去的她,此刻却是一番踌躇犹豫的样子,皱了眉头叱道:“怎么不出去?”
      青眉仍旧低眉顺眼的模样,耳边甚至还软软滑下一绺细发,耳朵映在透过窗格照进的阳光下,显得煞是可爱。“殿下,用药前不宜饮茶,既然殿下又用了茶,这一时半刻便是不能再用药的。奴婢端下去再为殿下热热,过会送来。”
      晋渊盯着青眉,却渐渐冷了脸,模样煞是可怕,一张脸阴的如同青兽。待青眉伸手去端药碗的时候,忽然问道:“隔墙有耳是何意思?”

      青眉诧异,抬头瞧了一眼晋渊,看他面色不善,却不明所以,只得依言答道:“墙有耳,伏寇在侧。墙有耳者,微谋外泄之谓也。是为隔着一道墙,也会有人偷听,教人说话要当心。”
      晋渊哼笑一声,“原来你知道。”青眉本无他想,却见晋渊如此一问,方才又提及赵王,心中一慌,忙道:“奴婢该死。”
      晋渊隐隐压抑着怒气,盯着青眉一张脸看了半晌,叱道:“端上你的碗,出去。”

      青眉便谢了恩退出殿外,心里却暗自后悔,本欲为了太子喝药能起药效,才在暖阁中拖了半刻。却忘了那到底是太子,阴晴不定脾性乖张,又感叹命运捉弄,偏巧自己进去的时候他提及赵王,自己是从赵王宫里被扫地出门的,怎么偏生就这么巧?可是太子既然忌讳,却为何要将自己从浣衣局提了出来,放在身边日日眼见心烦?

      “殿下……”徐卫见晋渊许久僵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惴惴不安出了声,晋渊皱着眉:“作甚!”
      徐卫见晋渊仍是面色不好,便不敢再为青眉说话,只依照方才青眉进来前与太子汇报之处,继续道:“方才奴才正想禀告殿下,已按照殿下早前吩咐,将那十几兵勇家眷远迁,且备足了钱粮,足以安然度日。”
      晋渊重重叹了气,道:“那便好,都是曾跟随孤远在北戎许多年的好兵,派去好好护着陛下安全,并提防晋凌与白长锦的手脚,如果发现嫁祸异象,万莫要他们得手。”

      徐卫道:“殿下放心,这些年殿下如何厚待他们家眷,他们心里早就感激万分,保家卫国出生入死,本就是他们的使命。”
      晋渊起身踱了两步,久久叹了一声,挥挥手:“你去罢,赵王那边,盯紧点,与那些侍卫也交代清楚,千万莫要将此事传于他人,别让他人趁机钻空。”
      徐卫垂首:“诺,奴才这就去办。”说着行礼匆匆出去,晋渊手指抚着装着太子金印的朱红漆盒,眉心紧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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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玴渐渐好了许多,虽仍旧面色苍白身体虚弱,但总归能如常起身,散步,用饭。此刻正倚在鱼塘边撒着鱼食,神色淡然。红芙在旁候着,含笑静默望着,沈玴似有似无瞥了一眼,“若你想喂,鱼食在这。”说着递过鱼食。
      红芙脸色微红,却接也不是,岔开话题道:“公子若喜爱逗鱼,不如去荷塘方好,那里鱼多。”
      沈玴丢下鱼食,扯出帕子轻柔擦拭手指,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没有的弧度:“那里现在冰封,你竟忘了?当真好记性。”
      红芙尴尬“啊”了一声,才想起这鱼塘是引了温泉水与荷塘水兑着一道送入塘中的,常年温度适中,最宜生养这一池子珍贵的锦鲤,“奴婢过失了。”
      “且那荷塘若非映天红,便是连天寒,对比太过,一个人对着显得孤冷。”沈玴挪动一下身体,将身上的貂裘紧了紧,红芙换了一个手炉,放进沈玴的手围里,想起公子与青眉二人并肩长立在湖畔的身影在夕阳下拉的狭长,神色黯然。

      “公子。”
      身旁突然响起一声,沈玴并未回眸,淡淡道:“红芙,你下去罢。”
      红芙偷偷瞅了一眼林傲,便应了诺,福身下去了。林傲目光送着红芙背影直到不见,这才收回视线,惊觉沈玴正含笑望着自己,心头一惊忙垂首道:“公子。”
      沈玴笑道:“你的身份现在多有不便,待日后换了清白身份,也该到了成家的时候了。”说着一阵凉风撩过水阁,沈玴紧了紧皮裘,便起身往麟堂回去。

      林傲跟在沈玴身后,道:“公子一日大业未成,臣便一日不敢徇私。”
      沈玴回眸噙笑瞥了一眼,“若我至死大业不成,你便要做一辈子和尚?红芙自小跟在我身边侍奉,她的心思,我比她自己更清楚。你这些年待她如何,她自是知道的,你且放心,总会有那么一日。”
      林傲却兀自怔了步子,随后紧紧跟上沈玴:“多谢公子。”沈玴嘴角滑出一丝笑意,转头不语。

      林傲又道:“不知今日公子亲诏有何吩咐?”
      沈玴却笑道:“从前将你从贼人手中救出来,便知你非池中物。”
      林傲不知为何沈玴突然又王顾左右而言他,心里不明所以,只觉沈玴所言忽东忽西,让人摸不到头脑,便道: “当年臣被贼人所扣,若非公子将臣救出并着卑职在林府做大公子贴身随从,臣也不会有今日。”

      “跟在那个呆木头林森身边,于你也是好的。”沈玴说着又侧头瞥了一眼林傲,“他性子禀直。”当年林傲本也是个小贼,偷得钱袋不成,反被强贼扣住,没了性命还罢,只这林傲长得雪白,身量娇小,险些被当做丫头被一群壮汉猥|亵。
      沈玴无意间救下林傲,却知他本性难移,取了名做林傲,丢给林森带在身边,待玄冥做了前锋副三营卫尉,林森借由林傲又偷了东西本性难移逐出林府,林傲生无所依,恰逢前锋副二营不知为何破例征人,便报名应征入伍,入了前锋副二营,算作东宫亲卫。兼因林傲一身轻功被林森调教了得,沈玴便嘱咐林傲于东宫、玄冥所在副三营、沈府往来传送消息。

      “卑职谨遵公子教诲。”林傲自知沈玴话中之意,便抱了拳应声,掷地铿锵。
      沈玴笑意减淡,转了视线抬头望向麟堂房檐上折射的光线,垂了眼提步上了台阶,随口问道:“东宫近日都忙些什么?”
      林傲道:“太子抱病,在东宫养病,这些日子看去颇为安静,青眉那边……因太子素来谨慎小心,贴身守备的都是随他多年的人,臣因只负责外围守卫,并无法接近东宫身侧,不知道境况如何。”

      沈玴垂眸思量半晌,“有一句话——暴风雨前的宁静。腊八冬猎便要到了,历年都是东宫所筹备,今年他却抱病在府,不论是天意还是人为,于他于赵王都会是个机会,可能绝处逢生,也可能就此毁于一旦,你明白么?”
      林傲本性聪颖,此刻一点就透:“臣明白了,若东宫内有任何调动,臣便即刻禀告司马大人。”
      沈玴噙笑颔首,便对林傲道:“你性本爱江湖,本也不该让你牵涉这其中,但好在你与红芙两人投缘,希望待功成一日,你们可以闲云野鹤,自由生活。”林傲心里一阵狂喜,拜叩谢恩,便离去潜回东宫。

      不过两日便有消息来,沈戟恭身立在座下,沈玴噙笑看着手中纸卷,随后烧掉对沈戟道:“赵王咬饵,东宫入瓮,冬猎一番好戏,要让皇叔尽兴些才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藏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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