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霹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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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火以为自首之后，警察就会把他们抓进监狱里去。
但他们却是被赶回了家。
审讯他们的那两个警察说要调查之后再决定要不要逮捕他们。
李火垂着脑袋回家去了。
一进门就听见一个声音阴阳怪气地说：“至少你们那时还穿着衣服！”
李火抬头，看到哥哥正坐在沙发上瞪着他，手里拿着手机，显然在李火进门前他正在看手机。李火知道哥哥在看什么，一定是他和方鑫磊的‘艳照’。
“你坐在这儿干什么？怎么不缩在你的壳里了？”李火问。这是哥哥第一次不再只是闷在自己房间里，而是坐在这间房子的其它什么地方。
李木不回答。
“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李火又问。这也是李木第一次回来的这么早，他放学后的第一件事总是去妈妈的医院。
李火敏锐地感觉不对劲。
果然李木说：“姥有话要跟我们说，等她睡一会。”
“她要睡觉？在下午五点半？”李火才不管那么多，他冲进姥姥的房间去瞧个究竟。姥姥侧躺在床上，本就瘦小的身体缩成一团，肩膀抽嗒抽嗒地抖着。
李火走到床的另一边看姥姥的脸。
姥姥的样子很不好，面色暗黄，眼圈痛红。看到李火，她深吸了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说：“让你哥也进来吧。”
李火明白是有重要事发生了。
哥哥进来之后，姥姥努力打起精神说：“关于你们的妈妈……”
“妈妈的情况不好么？”李火急忙问。
李木斥道：“闭上你的乌鸦嘴。妈妈很好！我每天都有看！”
“你们兄弟不要吵！”姥姥显得很心烦。“知道吗？从今以后你们只能团结！关于你们的妈妈……我想过了……拔管。”
如一声晴天霹雳。兄弟俩都傻了。
“你们没听错。那条管子……该让它见鬼去了。”
“为什么！”李木激动地问。
姥姥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木一脸不解加悲愤：“妈妈还没醒！你为什么……”
“她，醒不了。”姥姥打断李木。“我问过医生，也问过老天爷了！我每天都问很多遍！为什么要让我女儿靠着一根管子过活？！”
“就算醒不了。就让她躺在那儿，我们至少还有妈妈。”李火轻声说。
姥姥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她是我的女儿……我难道……可是……那条管子每天流的东西比我这条命都贵！”
李火立即明白了：“你是说我们没钱了吗？不是有人负责妈妈的治疗吗？是谁让火车出轨的……”
姥姥摇头：“我当初做错了决定！我一开始是要求他们负责你妈妈的治疗的。他们说如果是那样就要由他们指定医院。他们总是要选便宜的二流医院。如果我同意一次性补偿，他们就会多给钱，给别人都是50万，给我们80万。我当时就想，你妈妈在一流医院治疗，可能很快就好了，还是要一次性补偿金划算些……”
李火喃喃地说：“现在80万花完了。”
姥姥望着李火：“你姑姑咨询了律师，打官司，也赢不了。”
“你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李火说。
“我的办法就是把我这条老命给老天爷，让他交回你妈妈。我每天都给他烧香。但是老天已经瞎了眼了。”姥姥说，“你姑劝我……放手。这样下去……是给你们哥俩留负担。我昨天反复地问过医生了……你妈妈，时间越长希望越小，现在几乎没什么醒的可能了……你们也长大了。这个决定，我不能替你们拿。你们自己……决定。”
“让我们做决定？”李木退到墙边，难以置信地看着姥姥：“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怎么能不说？”姥姥激动地反驳，“特别是你。那次灾难不只把你爸妈带走了，也把你带走了！你妈妈躺在那儿……你就永远也不会从阴影里走出来！”
李木声音颤抖：“那就要我们选择是不是要杀死妈妈？！”
姥姥挥了下手：“我不多说了。你们自己考虑。一周时间。”
房间里一时间极为安静，李火觉得愁苦不堪。他虽然能够理解姥姥的想法，但仍然为她说出这样的话而不解。电影中演的故事总不是这样的，那些遇到困境的人，不是总能在电影结束时找到解决的办法。正确的做法不应该是永不放弃吗？
李木率先打破沉默：“不用考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同意。我可以……去赚钱。就算妈妈要在那儿躺在一百年，我，也不会放弃。”果然李木做出了电影主角们常做的决定。
听到哥哥这样说，李火掏出口袋里的三百块钱：“我现在就能赚钱了。事情不总是想的那么难办。我在课余时间替一个哥们送货，每次都能拿到一百块。如果我专门跟他做……”
姥姥瞪起眼睛：“你们不上学了？！”
李火无所谓地耸耸肩：“要是能不上学，我就高兴死了！我考不上什么好大学的。我学习这么差。正好省得浪费钱。”
“不上学，你们以后会有什么出息！”姥姥不同意。
“不是很多做老板的都没文化？”
“那是以前的时代！你们这一代，还有哪个不是大学生的？！大学毕业是最基本的条件！你想以后被人瞧不起吗！”
“不是这么绝对吧。谁敢瞧不起我？”李火轻松地说。“我上学也是混日子。”
“这个不用谈！我这么多年费这么大的劲，如果你们连……必须上学！”姥姥态度坚决，
“好。”李火立即转变态度。“一边上学一边赚钱，总行吧。”
“这件事我终于说出来了。给你们哥俩几天时间考虑。”姥姥说着躺下去。“我要睡会儿，你们自己做饭吃。”
李木走出房间。把门砰地关上。
李火没有立即就走。犹豫再三，他觉得那件事必须得跟姥姥说明，万一警察忽然出现把他抓走了，姥姥怎么受得了那种突然打击。
“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也是不太好的事。”他开口。
姥姥背对他躺着，没出声。
“是关于方鑫磊继父的死，那不是意外，是……是我造成的。确切的说……是我和方鑫磊……是恶作剧，没想到……引起了火灾。”
姥姥半转过身来，看着李火：“什么？”
李火硬着头皮，狠下心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这是这样了……他的死是我们……造成的。”
姥姥六十多岁的人，竟从床上一跃而起。“天呐！”她双手捂脸，在地板上光着脚乱走了一气。“天呐，我上辈子造了孽了吗？老天爷想要我的命。为什么不直接让我死！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李火苦闷地看着姥姥发疯。
骂完老天爷，姥姥开始骂李火：“那个姓方的臭小子，有什么好？你为什么天天要和他鬼混！”
“我们没有鬼混。”
“那你们为什么会在一起？”
“那天……在路上碰巧就……遇上了。”
“碰巧遇上？！是吗？然后你说，我们一起去杀人吧。是吗！你妈说过，你和谁都可以做朋友，就是不能和方鑫磊！你们在一起就会变成犯罪份子，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有没有让你答应过我，别和他鬼混！”
“我们……没有。”李火企图让姥姥平静，但他知道他已经做不到了。
“你！”姥姥指着他。“我的女儿我指不上了，我的一个外孙显然得了自闭症。我以为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以为你长大后肯定会成大事！”她再此捂住脸，激动的脸上表情复杂地变换，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悲伤。“我早该想到你会做出什么样的大事……你竟然杀了人！”她激动不已，挥起手，打了李火一巴掌。
李火愣在那儿。这是他这个月第二次挨巴掌。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讲完：“还有……我们已经向警察自首了。”
姥姥愣住了。“什么？”
“警察抓了方鑫磊的妈妈。方鑫磊认为我们应该自首才能救出他妈妈。”
姥姥终于不再发疯了，她完全站不住了。她向后跌坐在床上。“很好，你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的？”
“没了。”
姥姥捂着脸弯下腰去：“天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李火觉得自己如果继续站在这儿，只会把姥姥气疯。他苦闷地走出姥姥的房间。
李木正倚在房门对面的墙那儿，看到走出来的李火，他眯起眼睛打量：“你是不是魔鬼转世呢？！你是来毁灭这个家的么。”
李火没做任何回击，他决定先逃到街上去。
他一口气走下两层楼，然后坐在台阶上。虽然他非常不喜欢哭的感觉，但现在他已想不出还能做别的什么事。
深呼吸了几分钟，他终于把眼泪都咽回去了。他摸出手机，却没有拔。他知道今天的方鑫磊比他还要烦恼。他站起来，用力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奔跑。
他奔跑过一条街，奔跑过那栋楼，奔跑过学校，奔跑过妈妈的医院，奔跑过方鑫磊的家。
然后朝着未知的方向跑。
前方的路，被夜幕的黑暗笼罩着。也许一不小心就会遇到下一场灾难。就像他走过的生活那样危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