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笑语杨杨

19、17

　　如同秦木自己所说，他小时候真的很乖。在他还叫秦毅的时候，一家人住在荆州市里。秦毅两岁时，秦依若出生。秦毅虽小，却十分疼爱妹妹依若，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留给妹妹。
　　可在秦毅四五岁时，却连连遇到很多次事故。
　　秦言翰骑自行车带两个孩子出门，依若放在前面三脚架上绑的小椅子里，圈在他怀里。秦木则坐在后座上，被吩咐要紧紧捏住父亲的衣尾。路上，秦毅把腿伸进了滚动的车轮，脚踝当即鲜血淋漓。
　　秦言翰放暑假时，许榛也请了假，带着两个孩子回爷爷奶奶老家度夏。秦毅和妹妹在院子里玩。邻居家的狗跑过来玩，不知怎么的，突然被触怒，冲着秦毅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许榛抱着秦毅去医院缝针，自己身为医生，却还是不忍卒睹晕倒在急救室里。
　　秦毅养好伤回来，被禁足留在家里。依若在摇篮里睡觉，秦毅则自个儿在旁边摆弄一些小玩意儿。依若醒来在摇篮里咿咿呀呀地说话，爷爷奶奶在隔壁的房间里忙，一时没听见，秦毅吊着一个胳膊走过去摇摇篮。不小心绊倒，磕在摇篮的角上，撞得头破血流，疼得大哭起来，依若也不明所以大声地哭泣。爷爷奶奶赶忙赶过来，匆匆地送到临近的医院再给秦毅处理伤口。然后再通知他们的爸爸妈妈接回市里做检查。

　　老人家们纳闷了，小孩子有个病疼是常见的事情。可是这么凶险频频，道理也说不过去吧？爷爷很担心，找了一个熟识的相士来算命。
　　相士算出来的结果是，秦毅和妹妹不可以在一起养大，否则秦毅身上将血光之灾不断。
　　爷爷奶奶是信命的人，如实地把结果告诉了秦言翰和许榛。两个人是知识分子，并不相信江湖术士的只言片语，可是再看到胳膊还没好额头又包扎上的秦毅，不由得也有点心虚。
　　接下来的日子里，秦毅果然一直磕磕绊绊，身上一直伤痕不断。可能只是凑巧，可每次秦毅受伤时，依若总是在身边。秦言翰和许榛从最初的不信变得半信半疑，可总不能把两个孩子一直放在眼前拴在身边。无奈之下，两人关于孩子的事情多了许多争执，年轻的时候也的确是心高气傲，明明是相爱着的，却谁也不肯相让。对事情本身并没有多少分歧，同样是百般无奈和怜爱，可一次次争执中两人都伤得筋疲力尽遍体伤痕。最终在秦毅又一次之后跌得鼻青脸肿之后，许榛带着依若回到了江西的老家。
　　等到缓过气来，仔细想想之前家里硝烟四起的时间，慢慢地回想，发现两个人没有做错，只是没有足够的耐性去一起承担来自命运的玩笑。或许，就此分开，对两个孩子来说更好。时间再长了，秦言翰也好，许榛也好，都丧失了再联系的勇气。不是没有想念过，可是一旦再打破两人之间的僵局，只怕埋藏起来的深爱重新复苏，再见之后的局面更难以面对。

　　后来，秦言翰因思念许榛，把儿子的名字改成了“秦木”，恰好是许榛的字拆开。自此，坚持叫着他秦木。
　　于是，就这么分开了近二十年。两人之间彼此守候的约定，却不约而同地守了独身。
　　若不是依若和秦木已这种方式相遇，这一家人恐怕都不会再有机会见面。秦言翰和许榛也早把一生的感情放在心里，悄悄烂在肚子里。
　　之前父母亲都主张不告诉依若事实的真相，只让秦木知道，然后想办法与她分手。可这场车祸之后，二十年前相士的预言再一次化为阴影笼罩在一家人头上。即便一切只是凑巧，他们还是决定“宁可信其有”。
　　许榛和秦言翰翻来覆去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告诉依若真相，等到依若想明白，许榛再带着依若离开秦木。

　　虽然很难相信，可依若还是静静听完了。
　　许榛交给依若一个绿色的软皮本，然后和秦言翰出了门，留下依若独自发呆。那个本子，就是依若曾在母亲抽屉里翻出来的那一个，依若打开，一张老照片悄然滑落。照片上，年轻的母亲抱着小时候的秦木，而一个圆乎乎的小孩躺在一个年轻男子怀里，分明是方才在这里的秦叔叔的眉眼。依若还认得小孩身上穿的花棉袄，那件小衣服，至今还能在家里的衣柜里找到。
　　本子上，是妈妈写的离家前后的日记，从那个预言开始，家里总也停不了的争执，秦毅身上大小的伤疤……爸妈本来是很相爱的一对，却因为儿女的事情半生不得相见。
　　依若想起游泳池里溺水的秦木，在青岛摔得鲜血淋漓的秦木，想起额角和大腿上带着伤痕的秦木，想起现在正躺在病床上的秦木，突然觉得脊背一阵阵地发冷。
　　不要说秦木真的遇到了那么大的伤害，两个人在一起本身就是莫大的一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