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命》暮卷西山

3、下篇

　　空旷的控制室里，一个带着眼镜的蓝大褂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里滚动的代码。
　　“邢非死了吗？”一个很温和的声音忽然从他背后传来。
　　蓝大褂吓了一跳，转身望过去：“张局？”
　　张局穿着一件白衬衣，袖口很随意地挽着，衬得长相更加斯文。
　　“张局，邢非好歹也干了这么多年，就只是犯了个小错……”蓝大褂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地问着，“是不是能网开一面？让他把NO.24犯人的记录照实改回来就……”
　　张局微微一笑，坐在蓝大褂旁边：“你不会放水了吧。”
　　“没有没有，张局，我对您忠心耿耿……”蓝大褂似乎被吓到了，慌忙解释道。
　　“怕什么，邢非的事可以先缓一缓，他也跑不出去。你现在给我把NO.24的记录调出来。”张局漫不经心地靠在椅背上，“看看是谁这么有本事，让他有胆子私下里背着我动手脚。”
　　“好。”蓝大褂马上调出记录。
　　张局飞快地扫了眼，抓出几个关键信息，NO.24常平，故意勒索罪，被判入狱三年。
　　“只有照片被改过？”
　　“是的，庞瑶盯他盯得很紧，再没别的动作了。”蓝大褂忙道。
　　“改动之前的呢？”张局抱着肩膀，若有所思。
　　“这个，大概得花上点时间才能恢复。”蓝大褂有些畏缩。
　　常平，常平，这个人是谁？张局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张局，邢非打开了通讯的音频设备，要跟您讲话。”门被推开了，一个同样穿着蓝大褂的人有些急切地朝里喊道。
　　“知道了。”张局起身跟着他走了出去。
　　“张局，我做错了什么，您非要赶尽杀绝？”邢非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赶回来给您赔罪还不成吗？”
　　“邢非——”
　　张平戈听着传出的声音，忽然浑身颤抖了一下。
　　“——有些话没必要说的那么明白。”张局也笑了，“你对我有意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要真什么都不干，也就不是你了。”
　　“所以你让庞瑶监视我，你早就怀疑我了。”邢非握住张平戈的手示意他噤声，“其实您老人家过虑了，我就是只孙猴子也翻不出您的手掌心啊，我就是给您开了个小玩笑，我这就过去把照片改回来，您看成不？”
　　张局冷哼了一声：“我看成。”
　　“放他进来。”张局对着手下说，“看他到底耍什么把戏。”

　　“张局，好大的阵仗啊，对付我这么一个快死的人，何必呢。”邢非望着周围荷枪实弹的昔日同事，冷笑道。
　　张局却没功夫理他，他盯着邢非身边的人，神色里带着了然的震惊。
　　他完全没有了之前的轻松，努力想冷静下来，却总是做不到位，强笑道：“平戈，你，你怎么来了，家里，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爸妈身体还好吗？”
　　张平戈漠然地看着他，慢慢走过去，开口道：“哥。”
　　“平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张平言慌乱地拉过他的胳膊，转身想带他离开，张平戈却没有半点走的意思。
　　“家里急疯了，自从你失踪。我查到你最后的活动地点就是这个监狱附近。”他故作冷淡地说着，胸腔略微的起伏却出卖了他，“你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深呼一口气，继续道：“这个监狱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杀人游戏？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死了，你知不知道我怕得要死，怕你也就这么死了！”
　　“为什么这么多野兽，为什么会有那种枪都打不穿的怪人，你告诉我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员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待着！”
　　“平戈，你听我解释——”张平言拉着他往里走，犹不忘以眼神示意手下做掉邢非。
　　“你放了他。”张平戈甩开他哥的手，“还是说你准备把我也杀了？”
　　“平戈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张平言皱着眉头，眼里有些受伤的神色，“我怎么会杀你。”
　　“那就把他放了。”张平戈冷漠地盯着他。
　　“你怎么还是这么不听话。”张平言生气地望着自己的弟弟，“这种事你不要瞎掺和好不好？”
　　“我是不听话，我要是听话就不会瞒着家里进来这里调查。……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你。”张平戈的声音甚至有些哽咽，“你根本不知道我都经历了什么。”
　　张平言怎么会不知道，这里的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低头望着弟弟胸前大片的血迹，忽然有些呼吸不畅。
　　“好，我答应你，不杀他，但是必须抹掉他的记忆。”张平言揽过他的肩膀，“快去把伤口处理一下。”
　　“让我跟他待在一起。”张平戈扭头望着邢非。

　　“如果不是我动了手脚，他早就知道NO.24是你，你也就不会吃这么多苦头。”邢非躺在他身边问，“你恨不恨我？”
　　“那我就会被他远远调走，永远不会知道他的下落，更不会知道他在做的这些事。”张平戈枕着手臂，望着净无一物的天花板，“你一开始是想拿我做威胁他的筹码，你等着离开这鬼地方等好久了吧。”
　　邢非无奈地笑了笑：“是啊，这鬼地方，搞得人都变成了畜生，哪个正常人愿意待在这里，我都快疯了。”
　　“我哥就不是正常人。”张平戈闭了眼睛，“这两天的经历，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唉，他也有他的苦衷。”邢非反倒为张平言说起了好话，“那些原本也不是什么好人。”
　　“多可笑，战争机器，我从没想到他竟会有这么疯狂的念头。”
　　“总比俄罗斯那帮子搞人兽杂交的要道德多了。”邢非口是心非地胡乱安慰着他，也安慰着自己的良心，“你要揭发他吗？”
　　张平戈沉默了很长时间，以致邢非都以为他要睡着了。
　　“他是我哥哥。”
　　他转身看着邢非，问：“你说，你要是我，你怎么办？”
　　“怎么办？”邢非忽然笑了，伸手抱住他，“平戈，我们殉情吧。”
　　突然，房间陷入一片漆黑。
　　张平戈闭着眼睛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伸手揪住他脑后的头发把他扯开，气喘吁吁地问：“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如果逃不出去，不如跟他们同归于尽。”邢非笑得很开心，“你哥哥不会放过我的，他必须死。”
　　“你——”张平戈不敢相信地盯着他的眼睛，那双黑暗都无法湮灭其存在的浓黑的眼瞳。
　　随即意识便消散在一片剧烈的爆炸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