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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高二那年,刘景经历了人生中最大的变故。

      平时表情淡淡的母亲一夜之间离开了她。

      其实她们感情未必就深厚,但是作为一个母亲,除了关爱,能给的她都给了自己。她的父亲不祥,从出生开始她就和母亲相依为命,她并不知道关于父亲的任何事情,也从来没有想要去关心。在离婚频率越来越高的21世纪,单亲小孩远远没有人们想的那么脆弱,所以长到17岁的刘景算是个各方面都健康的女孩子。

      但是,那个和她并不亲厚的母亲居然走了,剩下她一个人,举目无亲,是的,举目无亲!她的母亲是个好强的人,未婚先孕在18年前是不被原谅的过错,于是她离家出走了,到了没人知道的地方生活下来,并生下了她。其实刘景一直都在想是怎样的感情,可以让她义无反顾的在那个男人离开她后,在那样保守的年代,还要坚持把他的孩子生下来。她的母亲从来没有讲过,她也没问过。她的母亲很漂亮,但是偏偏带着她孤单了18年,生活枯燥乏味,话也不多,刘景有点怕她,虽然她并不曾苛责她,而且通常都不太干涉她的生活。

      更多的时候刘景是沉静平和的,不完整的家庭并没有造成她太多的伤害,学习压力也不是很大,因为她的母亲对她并没有太大的要求。所以总的来说,她还算是快乐的。

      可是一夜之间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她清楚的记得那时候她的母亲躺在床上,那张漂亮的脸上没有血色,唇也是干裂的,拉着她的手说,“刘景,你要好好念书,考个好的大学,以后好好照顾自己,我是个失败的母亲,没有给你太多爱,也没有给你健全的家庭……”说着说着就开始流泪,刘景伸手去帮她擦,可是怎么擦也擦不干。

      自刘景有记忆以来,她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这么感性的话,她一直都忙着工作,或是安静的看书,对于自己也并不上心。刘景也流着泪,她开始害怕,害怕她突然离开自己,她一直都知道她的身体不好,可是没想到那么严重,一直都以为不过是老毛病罢了,没想到会是肺癌。她一直都没有告诉自己她生病了,也不肯去就医,仔细说来也算是慢性自杀。也许她早就厌倦了生活,那么多年的离群索居她怕是早就受够了,不愿意再继续下去了,所以才该吃的药都没吃,该看的病也没有看。

      她母亲抬手帮她擦着眼泪,艰难的笑了笑,“我很骄傲我生了那么懂事的女儿,以前都没有好好关心你,现在也来不及了,总之,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坚强,我累了,真的累了,不能陪你了,以后你要好好生活,要有个幸福的家庭,不要像我一样。”

      刘景只是哭着,第一次发现自己那么爱哭,停也停不下来,只能紧握着母亲的手,“我会的,你说的我都会做到的,你放心。”

      之后她的母亲陆续向她交代了些事,就慢慢闭上了眼睛,神色居然十分安详。

      刘景手里握着她交给自己的存折和一封信,跪在床边哭得不能自已,她再冷静也不过才17岁,很多事情太突然了,她束手无策。

      她母亲的后事还是邻居帮忙处理的,邻居大都是怜悯她的,一个没有父亲的单亲女孩再加上母亲的离开,再也没有这更能勾起人的同情心,其实人心温软,只要与利益无关,人们还是乐意伸出援手。事实上她母亲与邻居走得并不近,独来独往惯了,并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倒是刘景,见了这些老邻居总是要礼貌问好的,这些邻居也是颇喜欢这个眉目清秀,却温和有礼的女孩子的,她遇上这样的事情他们自然是能帮就帮。

      母亲的后事料理完后,刘景谢过那些邻居,退了租住了多年的房子,就打了辆车去了靳扬家。
      那时候,靳扬的父亲靳允行看了刘景母亲写给他的信,什么也没问就收留了刘景,刘景的母亲去世前嘱咐刘景来找他,刘景什么都没问就来了。她相信这里面必然有不为人知的隐情,既然母亲不肯说,那么她就不问,一切就交给时间吧,它会让一切水落石出。

      接下来的日子并没有刘景想的那么难过,靳允行的妻子林淑娴对她很好,好像对她莫名其妙的出现毫不在意一样,而靳扬除了第一次见面对她表现出明显的不友善以外,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很多事情发生得太快,等刘景从丧母之痛里走出来时,一切都顺理成章的存在了。

      她和靳扬居然是在一所学校读书,以前在学校从来没遇见过的人,自从认识以后刘景才发现她们几乎每天都会在学校碰几次面。他和自己同年级,学的和自己不同,是理科,学习很好的样子,加上人长得俊朗,在年级上风头很劲。其实他一直很出名,只是自己以前很少去关注这些,加之她和同学相处的都不错以至于反而没有密友,所以很多八卦自然不得而知。

      印象里自己是不喜欢他的,过于倨傲的神色,连礼貌都带着刻意的成分。家境好,又是家里的独子,性格自然是不讨喜的。他的母亲林淑娴尤其宠他,有时候在饭桌上靳允行喜欢说教,偏偏他又不爱听,每每不管不顾地顶撞上去,眼看老头子要发怒,林淑娴总是三言两语地挡回去,安抚好老头子,不忘往靳扬碗里夹他爱吃的菜。当然,她也会往刘景碗里夹菜,刘景微笑着接过,耐心聆听靳允行说教,并随时附和两句。时间一久,她和靳扬也不那么生疏了,往往他懒得听靳允行说教,而靳允行转向刘景时,靳扬会拆老头子的台,“你说这么多人家未必爱听,你饶了人家吧。”这时候靳允行会尴尬的瞪他,作势要揍他,林淑娴自然会打圆场,找台阶给老头子下。

      其实靳扬不是不幸福的,标准的母慈父严家庭,除了偶尔的倔强,大多数时候都还是顺从的。虽然爱和父亲抬杠,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很在意靳允行这个父亲,很多时候靳允行的一句肯定就会让他心情很好。而靳允行虽然大多数时候对他都是严厉的,但是每每有人提及靳扬的优秀,他眼里总有满满的骄傲,对这个儿子想必他也是满意的。

      从来没渴望过美满家庭的刘景,心里隐隐开始羡慕靳扬。

      大多数时候刘景比靳扬还沉默,寄人篱下的生活始终不那么舒坦,虽然说这个家庭是很幸福的,但是人家的幸福到底与自己无关,自己仅仅是个外人而已。因此,她变得更沉默。

      闲暇时间,她开始大量做题,她记得母亲说过的话,让她考上好大学。很快就是高三下学期了,她那不上不下的成绩也有了起色,开学第一次月考,她居然挤进了年级前十,连班主任都以她为例,鼓励班上同学。她记得看的名次时的喜悦,付出得到了收获,没有比这更能让为升学而努力的学生高兴的了,可是竟然没有可以分享的人,喜悦随即被失落代替。

      放学的时候,遇见靳扬骑着自己的变速赛车出来,难得他心情好,和颜悦色的要载刘景回家。刘景不会骑自行车,所以总是坐公交车回家。刘景笑了笑拒绝,说自己坐车就可以了。

      没想到靳扬居然翻脸了,“我说刘景,你怎么老是一脸别扭样儿,我会吃了你不成?”说完寒着一张脸骑着车飞快地没入车流。

      他的脾气就这样,一不顺心就生气,在亲近的人面前尤其如此,在外人面前还会维持风度,在家人面前就完全不管不顾,也许他是知道的,家里的人宠他。刘景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亲近的人?自己已经把自己归于他亲近的人了吗?

      回到家里,靳扬没在客厅里,刘景进厨房帮林淑娴洗菜。林淑娴看刘景进来,好笑道,“臭小子,一回家就板着脸,进房间半天了还不出来,也不知道是谁给他找不痛快了。”

      刘景笑了笑并不答话,把洗好的菜交给林淑娴,“月考考得怎么样?”林淑娴边切菜边问刘景。

      “还行吧。”刘景笑了笑,“西红柿要洗吗?”,她看见林淑娴从冰箱里拿出鸡蛋来,以为是要做西红柿炒蛋。

      “不用,做的是荷包蛋。”

      “你出去看电视吧,菜还得等会才会好。”林淑娴温和地看着刘景说。

      “好。”

      刘景擦干手上的水,就到客厅去了。

      吃饭的时候,林淑娴叫了几次,靳扬才漫不经心的下楼来,脸色还是很臭,靳允行问了问他的成绩,颇为满意,又侧头问了刘景,也很满意。却发现对面的儿子似乎不大高兴,问旁边的妻子, “他怎么了?”

      “从回来就这样,也不知道被谁刺激了。”,说着给三人每人夹了个荷包蛋,“儿子,你怎么啦?”林淑娴盛了靳扬爱喝的汤碗汤给他,语气平缓地问。

      靳扬并不答话,侧头看了眼刘景,目光森冷,刘景哆嗦了下,移开目光低头扒饭。

      靳允行看他半天不答话,又开始说教,“男子汉,不要这么经不起打击,所谓……”

      他的话还没完,靳扬就仍下筷子上楼去了。

      靳允行被气到了,以前靳扬拆他的台还可以接受,现在这么目中无人简直不可理喻,也摔了筷子进房间去了。

      林淑娴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个小祖宗,今天是怎么了?”说完让刘景慢慢吃,自己进卧室去安抚老头子。

      刘景那里还吃得下,收了碗筷,洗好餐具,整理好桌子,就回房间了。

      倒在床上,开始腹诽靳扬。也开始懊恼,自己拒绝个什么劲啊,欢天喜地地接受他的好意不就行了。捂在被子里哀嚎一声,刘景起身去敲靳扬的门。

      靳扬把门打开,看见是刘景,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

      “呃……”刘景尴尬极了,面红耳赤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她那么尴尬,靳扬缓了缓脸色,侧身让她进来。

      刘景一进去,靳扬就坐到电脑桌前去玩电脑了,一副懒得理你的表情,刘景气得想揍他两拳,但想了想还是说道,“那个……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气了?”

      靳扬转过身看了看刘景,“我犯得着为你生气吗?”

      刘景快疯了,怎么有这种傲慢的人?算了,气死他好了。咬了咬唇,转身快步走出他的房间。

      那时候如果她回头的话,一定可以看见靳扬上扬的唇角。

      第二天,刘景胆战心惊的和他们一起吃早餐,怕靳扬发作又闹得大家不欢而散,没想到,他居然嘴角带笑,一连吃了两碗皮蛋瘦肉粥,直夸他妈妈手艺好,林淑娴被夸得眉毛弯弯,笑着伸手给他夹了块排骨,“臭儿子,雨过天晴啦。”随即向靳扬使了个颜色,意思是老头子还生着气呢。
      靳扬立即会意。

      “我说爸,您至于嘛,我昨天那是不懂事。”

      “哼!都快骑到我头上来了。”靳允行继续看报,冷哼一声。

      “哪能啊,我再野那也飞不出您的五指山啊,我是圆的扁的,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这话靳允行听了很受用,放下报纸,看了眼他,说道:“下次再犯浑,看我怎么收拾你。”语气很严厉,脸色却缓和了不少。

      靳扬笑嘻嘻的答应。

      林淑娴松了口气,看着刘景笑了笑,刘景也笑笑,帮忙把餐具收拾进厨房。

      刘景把切好的水果端出来时,靳扬居然还没出去,倚在沙发上扫了她一眼继续目不转睛地看球赛。以前一到休息日,吃过早餐他就没影了,他是个好动的人,在家里呆不住。他在外面为人谦和有度,所以朋友很多,相应的娱乐自然不少。

      难得一家人都在,林淑娴显得很高兴,提议一家人出去烧烤。靳允行自然没有异议,他们夫妻感情一向很好,林淑娴说什么大多数时间他都没意见。靳扬难得的没有唱反调,吃了块水果,就上楼换衣服去了。刘景为人随和,自然也不会有意见,忙着和林淑娴去准备烧烤材料。
      因为是初春,所以很适合烧烤,刘景和林淑娴负责烤,靳允行和靳扬在湖边垂钓,靳扬看着她们烤东西似乎很感兴趣,放下鱼竿跑过来,接过母亲林淑娴手里的烤翅,嚷着要自己烤,林淑娴笑着去湖边和靳允行一起垂钓。

      刘景一直仔细地烤着东西,把烤好的东西装在盘子里送过去给靳扬父母。

      回来拿起土豆准备烤得时候,一串烤好的牛肉出现在她面前,刘景抬头,他今天里面穿了件白色薄毛衣,外面是件红色外套,头发有点长了,不听话地垂在眼角,竟隐隐有种酷酷的帅气。靳扬看着她没反应,别扭地说:“你吃这个,我来烤。”

      刘景接过牛肉,把手里的土豆交给他,笑了笑。说: “谢谢。”

      虽然是初春,长时间站在烤架前还是有点受不了,刘景看着满头大汗的靳扬,抽了张纸给他,顺手接过他手里正在烤的东西,“你把这个拿去给他们,我来烤。”,说着指了指旁边的盘子。

      “不去,要去你自己去。”靳扬把擦过汗纸巾扔一边,抢过刘景手里的东西。

      “你不热吗?”

      “要你管! ”靳扬甩了甩黏在额头的头发,继续烤东西,脸上慢慢染上可疑的红。

      刘景无语地拿了盘子过去,心想,还真是个别扭的人,连别人的好意都看不出来。

      靳允行心情很好,见刘景过来,笑着说,“过来歇会儿,让靳扬折腾去。”

      林淑娴也很高兴,“是啊,刘景坐这里来,让臭小子为我们服务。”

      刘景依言,坐在他们旁边,眺望着远方。这里真是个好地方,依山傍水,地上冒着嫩绿的小草,湖边零星开着各色不知名的小花。

      “热死啦,你们到会享受。”烤了半天,见没人过来帮他,靳扬索性把手里的东西扔一边,跑过来抱怨。

      林淑娴和丈夫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笑出来,“哟,那不是你抢着要烤的嘛,我们是在给你空间表现。”林淑娴笑着说。

      靳扬盘腿坐到刘景旁边,扔了块石头进湖里,笑道: “爸,你的鱼还没钓到啊?”

      “被你的石头吓跑了,臭小子。”靳允行嘴里骂着,笑容却大大的。

      刘景很喜欢这一刻,微笑着低头拔着面前的草。

      “啧啧,刘景你也太狠了,这草都还没成气候就被你扼杀在萌芽状态了!”靳扬怪声怪气的说着,随手把刘景拔下的碎草捏在手里向上抛了抛。

      刘景看着面前被她拔的光秃秃的草坪,有点不好意思,干笑了两声,“那个……春风吹又生,春风吹又生。”

      靳允行和林淑娴很愉悦的笑出声来,靳扬也微笑着。

      以后刘景回想起来,嘴角总是上扬的,那次烧烤居然成为刘景为数不多的快乐之一。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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