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幻海遗录》一任平生

15、 书素-倾覆时光⑥

　　两人回了家，一页书将素还真赶进了浴室嘱咐他快点洗澡，一边自己也快速地换上了家居服，开始拾掇起芦蒿和其他东西来，素还真进了厨房，待到素还真收拾好自己进入厨房，食材都已经准备好了，一页书手下不停，节奏甚是明朗愉快，素还真趁他不备，偷偷地扔了几颗花生米嚼了，被一页书凤眼一瞪立刻分辨说自己有洗过，到底还是被一页书赶得远远地，并且严肃地对素还真说：“今天爸爸露一手给你瞧瞧，你尽管坐着等吃吧。”
　　素还真立刻笑嘻嘻地接道：“我才不要跟小猪一样，吃了睡睡了吃。”
　　“就你贫，”一页书搅了搅稀饭，满意地点了点头，“今天有没有喂你的小猪，你是想把他饿死吗？”
　　素还真低头剥蒜，闻言抬头笑道：“不会不会，我可舍不得，还是爸爸亲自买给我的礼物呢，……我还是现在就去吧。”
　　一页书嘴角含笑提醒他：“我的口袋里有几个，你可以都塞进去。”
　　素还真匆匆出了厨房，扶着椅背站了几秒，眼前视界里渐渐地恢复了原样，他抿了抿唇角，去一页书的西裤口袋里摸出几块硬币，玄关那里的随手放小物件的莲花盆景造型盘子里数出几个，统统拿进屋里，一个一个地投进胖乎乎小猪造型的储钱罐里，然后抱起来摇了摇，沉甸甸的，仿佛他的心情。
　　素还真拉开壁橱的移门，里面整齐地放着十几个大小造型都不同的储钱罐，并不是真的为了存钱，只是自己私心眷恋这样的感觉吧。
　　一页书曾对自己说，你课业繁忙，宠物不适合你，喏，这个储钱罐，当宠物养吧。
　　那时候自己也缠着爸爸要养宠物的吧，这么多年过去了，倒是习惯心情快乐得时候慢慢地朝里面塞钱，一边投币，一边想念。
　　不若与你爸爸解除养父子关系。
　　爷爷这样说。
　　素还真想，以爸爸的性子，大概自己会死无全尸吧。
　　素还真摇头将脑袋里纷乱的思绪赶出去，转身出了房门。
　　素还真进了厨房，一页书仍然在忙，见他过来，便笑道：“再等一会就好了，你可以把碗筷拿过去。”
　　“恩，好。”
　　一餐饭其乐融融，素还真虽然思绪万千，但他竭力遮掩，一页书又是严肃刚正的性子，于情感上实在粗疏，竟也被素还真逃过，待两人收拾好，时间已晚了，素还真正欲向一页书说晚安，便见着一页书捧着杯水，向他招了招手，素还真忐忑，一页书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动作了。
　　记得上一次还是在自己决定去琉璃医学院就读的时候吧。
　　素还真硬着头皮坐在一页书旁边，几乎有点手足无措，只好也倒了杯水，两手捧着，一副聆听教训的样子。
　　一页书看他拘谨至此，念及自己平日里确实严肃有余温和不足，无声地朝素还真那边挪了挪，抬手揉了揉素还真的头，柔软的发丝依然夹杂着水汽，凉滑溜手，轻笑道：“许久不曾看你如此拘束，怎么，和爸爸在一起还不自在？”
　　素还真早在他挪过来的时候已经僵了身子，此时硬逼着自己放松，遮掩地喝了口水，微微笑道：“怎么会，只是看到爸你这么严肃地找我谈话，我还以为我有哪里做的不好。”
　　一页书拍了拍他的肩，“哪里严肃了，你没看到这里是客厅而非书房？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说起来，我们父子两人真正谈心的时间不多，自小你就省心，什么事情都做得很好，长得这么好，学识也好，性子也好，又贴心又会照顾人，我……很自豪也很骄傲，我知道平日里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严格，性子也激烈，你不要对我生出嫌隙，我自始至终，对你都抱有很高的期望。”
　　“素素，你有听吗？”
　　“啊？”素还真猛地转头，眼睛亮晶晶地，“我有听啊。”
　　一页书觉得素还真的眼睛灿若晨星，不由笑了笑，“有时候我想啊，你一定是上天给我的珍宝——”
　　“爸，”素还真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我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一页书呵呵一笑，放下水，手臂绕过素还真肩膀，将他圈进臂弯，“自然，素素，你的好我都看在眼里，我的孩子，容貌好，学识好，性子好，这么贴心这么会照顾人，现在你有了喜欢的人，爸爸真有些不舍得，不过爸爸还是支持你的，你只管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就好。”
　　素还真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热气，遮掩地抚了抚额头，笑道：“爸你这么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一页书摇了摇头：“我说的是事实。”
　　素还真摸了摸自己的脸，一页书笑着看他，点了点他的鼻子：“不要因为我说你容貌好，而觉得有些什么，须知身体发肤是天生，谁又能做的决定？恩，也不知将来是谁家姑娘有这样的福气。”
　　“哎呀，爸，”素还真抬起头，明亮的眼睛隐藏了心底难言的思绪：“八字还没一撇呢，这还都在哪里呢。”
　　一页书眼光略低，注意到素还真项链上坠着的戒指，依然还是两个，因问道：“戒指还没有送出去吗？素素，爸爸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能让你另眼相待。”
　　素还真勉强笑了笑，抬手握住戒指摩挲了下：“爸你放心，你一定满意的。”
　　一页书点点头，笑道：“我相信你的眼光自是一等一的……”
　　素还真好似不想多谈，呵呵地笑了笑，忽然问道：“爸，你这么多年就没想过要结婚么？一个人不会觉得孤独吗？”
　　一页书抿唇笑了笑：“年轻的时候，将所有的精力都给了医学，现在想来，醉心医学这门科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实现抱负吧，你知道的，你爷爷那个人一生决断，从没遇着能与他对抗的人，偏拿我没办法，我当时也想在医学这条路上走出一片天给他看，再后来，有了你，一个人带着你，看你长大，学业有成，也踏上医学这条路，不知不觉时间就过来了，都说孩子催人老，素素，你这么年轻，爸爸却已经老啦，有热爱的科学，有你，我这一生，也算圆满，怎么会孤独呢？”
　　“爷爷也和我说过，年轻的时候你总逆着他，他要你结婚你也不听，后来他又觉得你喜欢同性，结果这么多年也没有见着，”素还真微微笑着，一边朝远的地方挪，一边亮晶晶的眼睛里闪着一丝促狭：“我就好奇，爸你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解决，解决……呃，那什么的啊？”
　　一页书见他话说的吞吞吐吐，还有些不明白，不过听完细思之后忽然就清楚了……这小子，拐着弯好奇呢。
　　一页书挑了挑凤眉，似笑非笑：“你的好奇心倒是挺重，”又郑而重之地说：“素素，我们都是为医学事业献身的人，所以我们远远比常人了解我们的身体，身体自然的信号和反应，就说明有它必须出现的理由和原因，婴儿少年，青年乃至中年老年，都有他自己的特征，比如男性，从第一次遗……”
　　素还真咳了一声打断了一页书标准的可以当科普教材的话，忙忙地说都明白的。
　　一页书低笑了一声，朝素还真那边坐了一坐，素还真被他笑地发毛，就见一页书慢条斯理地说：“素素，说到这里，倒是想起你也这么大了，我倒是从没有与你聊起这样的话题，是我疏忽了，如今你既已有了钟情的人，于情及欲之事还要好好把握，不要……耽误了人家姑娘。”
　　素还真被他说得脸红，抓着戒指点头不迭，他见一页书今晚好似分外可亲些，不似平日严厉端肃，性子里的一丝调皮也就不怕死地冒了出来，此时笑嘻嘻地对一页书道：“爸你在回避我的问题啦！”
　　一页书被他说地一怔，明明都不外那几种方法，况且他自己极重隐私，素还真又是自己的孩子，下意识地就不愿对素还真说这些，但他们做医生的，又不免有些职业病……那就是对于身体上的什么现象，总是第一时间用医学原理来解释，比如饥饿，比如疼痛，又比如情欲，
　　如何产生如何纾解自然也都知道，只是要明说么……一页书皱了皱眉。
　　他见素还真黑瞳闪烁，分明是笃定他不会愿意说，又或者会恼羞成怒一般，或是严厉教导——大概不出压着素还真解读书房砖头厚的原文书，或是直接黑脸离开——他念及海殇君的嘱咐，又不愿意放弃这样难得地素还真愿意这般同他说话的机会，然后——
　　一页书挑起素还真下颌，眯着眼睛倾着身子，压低了声音：“好奇？想知道？这件事情么，你也是应该知道些的。”
　　素还真早已僵了，脸红之际又不敢动弹，又被一页书弄得无措，此时只剩茫然点头的份了。
　　“生而为人，欲望并不可耻，情投意合又或者露水姻缘，男人，或者女人，都是一样。”
　　素还真努力找回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挣脱一页书的手指，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一页书：“爸你的意思是不是在外面有情人啊？……男的女的啊？”
　　“好胆问出来，”一页书失笑，拍了拍素还真的肩膀，“情人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如果喜欢我会结婚而非仅只情人关系，至于这么久没结婚么，大概是还没遇到合适的吧？至于男的女的，因为至今还没有令我动心的人，所以也不清楚，不过孤独寂寞什么的，与我无涉……呐，满足你的好奇心了吧？”
　　素还真有些窃喜有些酸涩，嘻嘻一笑道：“恩恩满足了满足了，爸你真是……万一以后我不能在你身边什么的，谁来照顾你嘛？”
　　一页书喝了口水，笑了一笑：“你糊涂了，你怎么可能不在我身边呢？那一定是你不愿意在我身边了……说到这里，我也快六十了，我想着这次职称的事情结束之后，在中心年会上把云渡交托给你，素素，你要继续努力。”
　　素还真心下一沉，忙说道：“爸你说什么呢？才六十而已，正是德劭之时，而且我资历不足，尚还需历练打磨，爸你不能现在就将担子给我呀，我会在医术的道路上分心的。”
　　一页书道：“我当时创立云渡，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嘛？你早已经能够主刀开展手术，技术纯熟过硬，我都看在眼里，谦虚是好事，但不能妄自菲薄，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因为你是我的孩子而徇私，我说你可以，你就一定行。”
　　素还真现在只有摇头苦笑的份了：“那爸爸你是要做什么呢？”
　　一页书道：“我要专心研究，而且……。”
　　素还真揉着额头：“而且什么？”
　　一页书一本正经地说：“套牢你。”
　　素还真：“……为什么这样说啊爸？”
　　“你说你会离开我？万一以后你不能在你身边什么的，谁来照顾我这样的话，听着不喜欢，所以多给你点事情做，你就没有别的乱七八糟的心思了。”一页书看着茶水的涟漪，好整以暇地说道。
　　套牢是可以这样用的吗？
　　素还真顶着黑线脸红，他是不知道怎么有人能将这样的话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啦，可是听上去不错啊……虽然自己的心思还不敢让爸爸知道，可是真的觉得不好意思啊。
　　素还真好不容易找回自己正常的声音：“好吧，除了这个家我没别的地方可以去啊，这件事情可以以后再说吗？我想起还有些事情要做，今天暂时就到这里好不好？”
　　一页书严肃地点了点头，末了还说道：“如果可以，你今晚愿意和我一起睡吗？”
　　素还真险些喷了，要知道自从上了幼稚园之后素还真就再不曾与一页书睡在一起过，偶尔的撒娇也会被一页书严肃地“男孩子要学会独立自强”什么的理由驳回，久而久之，素还真也就再没有这样的要求了，不过听到别的同学说跟父母怎么怎么样的时候还是很羡慕得到有没有？
　　他要把所有的硬币都塞进小猪肚子里，不，他要把所有小猪肚子里的硬币都倒出来然后再一个个塞回去！！！
　　他会忍不住撑爆小猪的！！！
　　素还真在脑子里咆哮，现实中却将水放下，坐在一页书面前，认真地看着他：“爸，是海殇叔叔给你出的主意，让你找我说话是不是？”
　　一页书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抿了抿唇：“很明显？”
　　素还真心里沉甸甸的，畅快的父子夜话似乎也变得黏腻，原来如此，之前的欢喜和酸涩都变得冰凉，不过念及以前一页书的习惯和性格，忍不住低低地叹了口气，就知道会是这样，太反常了啊！
　　素还真摇了摇头：“不是，是因为爸爸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好吗？爸爸你说出来，我一定改正。”
　　一页书正自尴尬脸热，听见素还真这样说，也就破罐子破摔，说道：“不是，只是觉得你最近好似在回避我，我就在想是不是我们之间有着什么隔阂，海殇就建议我找你谈谈，那个……联系一下父子感情么。”
　　素还真低眼，眸光一闪，笑着摇了摇头道：“爸你这样我不习惯啊，会惊吓到的诶，以后你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好吗？我有事情也跟你说。”
　　一页书点了点头，将素还真拉坐在沙发上，爱怜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我想了想，也觉得海殇的话没错，平日里对你要求就严厉，却缺乏感情联络，说到底我这个爸爸做得还是不称职。”
　　素还真转了一下脸，看了看一页书，缓缓笑了，忽然抱住一页书，嘛嘛两口亲在他左右脸上，站起身，笑嘻嘻地看着他。
　　一页书抚着脸，有些惊讶，凤目不解地看着素还真。
　　素还真咳了一声，将脸凑过去，笑道：“爸爸你很好，……素素很喜欢，爸爸你喜欢素素吗？也亲一下联络联络感情嘛。”
　　一页书恍然，笑着打趣了一句道：“你是三岁啊还是两岁半？学人家讨亲亲。”
　　素还真无辜地眨了眨眼：“哎呀粑粑讨厌啦，明明五岁了。”
　　一页书失笑，将素还真朝怀里揽揽，不轻不重地在他脸上亲了两下，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素还真站起身来，点了点头，然后郑重地说：“好吧，就这样，今晚我和爸爸一起睡，联络感情！恩，我现在去洗漱！”
　　说完不顾一页书，蹬蹬蹬地跑去他的房间了，还不忘转身叮嘱一页书快些去洗漱。
　　一页书揉了揉额头，果然还是不习惯这样，不过素还真这孩子，也没让自己失望就是了，只是，关于最原始的问题，他还是没有得到答案，素还真有没有回避自己？
　　凡事要循序渐进，慢慢来吧。

　　一页书看着素还真抱着小猪储钱罐，挑着眉问他这是干什么？
　　素还真笑嘻嘻地道：“那个，联络感情么，当然是儿子做什么，爸爸也要陪着咯。”
　　一页书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里抓着的医学论著，然后将书签插好，放好书，招了招手让素还真上床，一边问：“你总不会想将里面的钱输一遍吧？”
　　素还真掀开被子，笑眯眯地拿出个布口袋，里面都是硬币：“喏，装进去！”
　　一页书有些惊讶：“你那里来这么多？今晚不是刚喂过吗？”
　　他把一个小猪倒空了他会说吗？
　　素还真笑眯眯地抓起一把放在他手上：“存的，我高兴啊，多喂点。”真的是存的啊，他可没有说谎。
　　一页书只好陪着素还真兴致勃勃地朝里面塞硬币，然后又玩成语接龙什么的，折腾到很晚素还真一边打哈欠一边还强撑着，一页书终于皱起了眉，将素还真朝被窝里一按，绷着脸硬邦邦地说：“睡觉！”
　　素还真懵懂，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闭上眼咕哝了一声大概是“真霸道”之类的话，沉沉睡去。
　　一页书抿唇，真是够了，比他这个老人家还能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