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秘密》一木言羊

48、上当

　　大年三十的晚上，唐爸爸歪在沙发上，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唐妈妈嗑着瓜子看电视上的春节联欢晚会，被相声小品逗得哈哈大笑；而唐佳蓉一边刷微博一边回复那些发来祝福信息的亲朋好友。临近十二点的时候，炮竹声噼里啪啦地越来越密，分贝攀得已经要盖过电视机了。

　　唐妈妈掩嘴打个呵欠、推推老伴儿：“喂，老唐，醒醒了啊！不是你说要和女儿倒计时的吗？”

　　唐爸爸深吸了口气，用手挤挤鼻梁坐起来：“噢，现在几点？唐唐你准备要走了？”

　　“老唐！”唐妈妈压低声音叫了一声，“你这老头子睡糊涂了吗你！还没到时候呢！”

　　唐佳蓉什么都没听见似地专心吃着核桃，唐爸爸用手抹一抹脸，抱歉地“哦”了一声。

　　往年，唐佳蓉在家里陪爸妈倒数完十秒就由唐爸爸开车送去陪贾南。大年夜十二点多的街上几乎没什么车子，唐佳蓉一从家里出发就给贾南打电话，即使很快就要见面还甜甜蜜蜜有说不完的话。唐爸爸总笑她“小没良心”，还没嫁出去呢就自己拼命地往盆子外面爬，省下他们泼水的力气了。

　　那时候她总迫不及待地想要飞去贾南怀里，从来没想过爸爸妈妈送她出门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出发的时候路上没什么车，但还有些热闹的人家继续往天上打烟火，“嘭~叭~嘭~叭~”地陪着唐爸爸和唐佳蓉。但折返的路上，还有未眠的烟花一路照唐爸爸回家吗？还有唐妈妈，女儿走了之后是一个人收拾她吃了满地满沙发的果壳吗？然后两个人冷冷清清地回房睡觉吗？

　　唐佳蓉常取笑爸妈品味庸俗，最近谁还守在电视机前看这么无聊的联欢晚会呀？年纪这么大了，瞌睡呵欠地撑到半夜有意思吗？现在她突然明白过来，他们守着的不是相声小品，而是即将离开家的宝贝女儿。

　　晚会上的主挂人们说完吉祥的话开始“十、九、八、七”地倒数计时，唐爸爸兴致勃勃地拿出一捆仙女棒来：“唐唐，爸爸陪你去放烟花好不好？”

　　“哎呀呀，你这哪是烟花呀？”唐妈妈先取笑起来，唐佳蓉也咬着核桃咧着嘴笑。

　　唐爸爸认真地说：“唐唐从小爱拿仙女棒画圈圈的！”

　　这时候新年的钟声响起，唐佳蓉一把搂过还在拌嘴的老爸老妈、一人一口亲在脸上：“新年快乐，我爱你们！”唐爸唐妈乐得合不拢嘴，拍拍女儿的背一迭声地“你也快乐、你也快乐”。

　　唐佳蓉懒得下楼去，所以仙女棒还是留给过两天来家里走亲戚的小侄女儿了。唐爸爸一扫瞌睡，给守夜到12点多的人家煮了一锅饺子，唐佳蓉拍拍手上的核桃渣子呼哧呼哧地吃起来。

　　“唐唐啊，”唐爸爸欲言又止，抬起眼睛看看老婆。

　　“说梦话倒说得挺溜儿的，现在是什么状况呀？多大点事儿，对自己女儿还吞吞吐吐的！”唐妈妈瞪一眼不成气的老公，单刀直入地讲，“唐唐，我问你，你过完年什么时候搬出去？”

　　唐佳蓉莫明其妙：“搬？我们要搬家吗？搬去哪儿？”

　　“哟，你还知道不好意思呢！”唐妈妈把头转向老公，两人一起笑得一脸了然，“你呀也就这种时候像个女孩子，脸皮薄！你们要住出去的事，桐哥儿都告诉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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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住出去？我和桐哥儿？”唐佳蓉惊得一囫囵吞下只饺子，噎在嗓眼里不上不下的，好不容易才咽下去。

　　唐爸爸这时候也放下勺子来说：“同居有利于促进彼此的了解，说明桐哥儿有认真在考虑下一步结婚的打算。多好的事儿啊，干嘛瞒着呢？爸爸妈妈像是那么不明事理的家长吗？”

　　唐妈妈也慢慢放下勺子，一脸欣慰地看着女儿，最后竟然还抬起手抹了抹眼睛：“老唐哪，咱们这大半辈子终于把这讨债鬼的债还掉大半了！吃完饺子啊我们都早点儿睡，明天一家三口一齐去商场把要带的东西买了，什么被子床单呀锅碗瓢盆哪、再买两身漂亮的衣裳一起带走！”

　　当事人还一头雾水的，唐爸唐妈已经迅速解决掉碗里的饺子、当真回房睡去了。唐佳蓉满腹冤屈，刚拉开爸妈又被挥挥手赶了出来。她跺脚回到自己房间，急急拨通肖桐的电话，结果被提醒对方已经关机！

　　唐佳蓉恼火地把手机掼到床上，细细回想起来发现自己果真是被卖了。

　　十一点刚过的时候肖桐打电话过来，跟唐佳蓉没说几句就让她把手机换唐爸唐妈来听，说是要给两位拜个早年。唐佳蓉不疑有他，把手机转手之后继续剥小核桃去了。这电话讲得时间有些长，中途唐爸唐妈还不时望过来，但唐佳蓉见惯了父母跟桐哥儿唠嗑、再加上她接听免费所以并没怎么在意。

　　现在想来，肖桐一定是在那个电话里说要和唐佳蓉出去住的。所以唐爸爸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地在打完瞌睡之后突然想起要送唐佳蓉出去！所以唐妈妈才又骂他“糊涂”又说“还没到时候”！唐佳蓉还以为他们对自己不好意思是怕她想起贾南，其实他们是为把肖桐的诡计说漏嘴难为情呢！

　　肖桐太狡猾了，同居的事情跟唐佳蓉直接提是绝对会被拒绝的，但唐爸爸和唐妈妈可不一样，他们可是天天盼着见完肖桐爸妈就把婚礼都定下来的人呀！

　　果然，第二天大早唐妈妈就精神百倍地把女儿从床上挖起来，唐爸爸又催着她很快吃完早饭，全家人下楼奔着百货商场去了。推开铁门，台阶下面有一堆燃完的仙女棒子，唐爸爸指指黑乎乎的那一堆东西讲：“喏，现在还是很多孩子爱玩这个的！”

　　唐妈妈敷衍地说：“好好好，你说的最对了！你早点去把车开过来。”

　　唐佳蓉和妈妈站在门前等，发现燃完的仙女棒堆里全是香烟的蒂头：“妈，我们小区里谁家的女儿爱玩仙女棒还爱抽烟呀？”

　　唐妈妈被女儿一指了看到了里头的香烟头，还很不少：“我们小区的小姑娘都很乖的，没人抽烟！我看是哪家的男孩子在这里哄女朋友玩呢吧！”

　　《Precious》上斑驳流动的阳光在她眼前闪过，唐佳蓉想起往年春节，贾南也会一边说她幼稚一边陪她点仙女棒的。不过，烟花虽美但太过短暂，她想以后都不会再想玩仙女棒了吧，一闪而逝的美丽太痛心。

　　“好了好了，停这里！唐唐，快上来呀！”唐妈妈拉开车门先坐上去，又把女儿叫上去，“我们是先买衣服还是其他东西？”

　　“哎呀，我说你们能不能别闹了呀！”唐佳蓉郁闷地扭着全身表示反抗，无果。坐上车，她立即掏出手机给肖桐打过去，可那该死的混蛋照样关机。

　　大年初一的商场里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只有唐佳蓉一个拖着腿满脸灰败地跟在父母后头。两位老人家商量之后决定先把大件的东西解决掉，所以硬把女儿撵进家纺商店里。唐佳蓉头大得很，隔两分钟就给肖桐挂电话，倒霉的是一个都没有通。

　　“唐唐，做什么呢？快过来！”唐妈妈把她拉过去，很认真地讲，“你来看看，欢喜哪一个？”

　　唐佳蓉本来想随便点一样作罢，但眼睛居然瞟到两床大红的被套，她想死的心都有了。店里的服务员这时候还凑上来热情地介绍：“阿姨您可真有眼光！手上这两套都是我们最新款的婚庆套装，左边的叫‘心心相印’、右边的是‘龙凤呈祥’。特别是这‘龙凤呈祥’，全采用亮丝棉提花加绣花工艺精梳而成的，现在年轻人结婚都选这种的。现在过年特价，七件套只要2999！”

　　唐妈妈听得连连点头，拖过那“龙凤呈祥”的被角问：“老唐，我觉得这个不错，摸上去够软够高档，名字也吉利。”

　　唐爸爸伸出手也仔细开始研究，服务员惟恐天下不乱地朝唐佳蓉笑：“新娘子喜欢伐？”

　　唐佳蓉嘴边的肌肉抽搐地跳了跳，急忙推说要上厕所跑出去：这个地方她是真心呆不下去了。商场的卫生间除了厕所区外还有专门给女人补妆用的地方，唐佳蓉站在镜子前接着轰炸肖桐的手机，给他微信上也发了满屏的消息，然后气乎乎地靠在一边等回复。

　　不一会儿手机震动起来，唐佳蓉精神一振、拿起来却发现是微信群里来了消息。周大道一连串发了好几个恶作剧的表情上来，然后说：“听说有位同志把手机掉海里了哟！”

　　紧接着郭佳倩跳出来说：“不作死就不会死。”

　　周大道又说：“人妖胸前死，做鬼也风流。”

　　郭佳倩赤/裸/裸地回了一句：“我想胸前肯定没□□销魂。”

　　肖桐的单身公寓被烧之后郭佳倩送了他套三室三厅的房子的事群里人都知道，唐佳蓉犹豫要不要跟大刀和Cristina说肖桐打算把自己金屋藏娇的事。他们都比唐佳蓉聪明，或许可以帮她想个办法？不行不行，这么难为情的事要她怎么说出口嘛！还是等肖桐回国之后两个人内部解决吧。

　　唐佳蓉捧着手机呆了许久，终于明白欲哭无泪原来是这种感觉。她有些疲倦地看着镜子里的人，突然发现旁边出现一张熟悉的脸孔：“Mandy？你不是回台湾去了吗？”如果没记错，Mandy说过春节是回宝岛去陪家人的。

　　Mandy拿粉饼的手抖了抖，看表情也明显没料会在这里到碰到熟人：“唐唐……”

　　“Happy New Year，Mandy！”唐佳蓉先恭贺新禧，然后去看她的打扮。Mandy今天穿得比平常还要火辣，脸上的妆也化得特别精致，镜子前的台子上放了好几只斩获来的袋子，看Logo全是奢侈品里的战斗机。

　　Mandy已经镇定下来，重新拿起粉扑到脸上，又对着镜子仔细补好睫毛、腮红和唇膏，最后拎起她的袋子们扭身出去：“我觉得Cristina的古曼宝宝特别灵哦，建议你也去求一个！新年新气象哦，Byebye！”

　　唐佳蓉跟在Mandy后面也走出去，望见她走进旁边VIP休息室，不一会勾着一个男人的手臂走出来，身后还跟了四个高大的保镖，转眼遮住了视线。看来这回Mandy是得偿所愿找到土豪了，不过看背影身形那男人已经有点年纪了、想必也有家室，所以她才会骗其他人说回台湾去过年——有得有失。

　　不过唐佳蓉现在可没力气关心八卦别人，她的“龙凤呈祥”还等着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