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秘密》一木言羊

1、神婆

　　这天，唐佳蓉的运气不是很好。确切地说，从和南先生冷战开始，这段时间她都挺背的。

　　比方说今天早上，唐妈妈帮她在家附近买了两个包子，结果一口啃下去菜包里躺了条又白又胖的虫宝宝，好死不死还是尸骨不全的。唐佳蓉自我安慰地想，不过是补充了些蛋白质；

　　换了肉包咬一口：汤汁鲜美、皮薄馅多，不错！突然，什么东西嵌进牙缝里面，和牙釉质摩擦的感觉让唐佳蓉顿时毛骨悚然。不妙！唐佳蓉在嘴边一摸、又伸手一拉，果然扯出一根十几公分长的头发来……

　　这社会，吃出虫子或者头发都不算太稀奇的事，稀奇的是一个人在一个早上吃到了半条虫子和一根头发，而且前后相隔不过三秒钟的时间。虽然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的确让唐佳蓉有些沮丧。

　　下班的时候，顶头上司的大刀婶儿还没巡店回来，唐佳蓉便偷偷地理好包，猫着身子逃出办公室去。写字楼生物们好不容易熬过8个钟头，再加上距双节假期越来越近，个个走在街上谈笑风生、神采飞扬，只有唐佳蓉耷拉着脑袋、踢着地面往地铁站走，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小姑娘、小姑娘！”突然有个声音窜到耳边，唐佳蓉缩起肩膀往路旁让了让，想不到还是被人拽住了袖子，露出手腕上一连串的挂饰。那人飞快地瞥了一眼她的手腕，笑眯眯地讲，“哎哟，小姑娘！阿姨又不是骗子，你跑什么呀？”

　　唐佳蓉好脾气地微笑着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您不是坏人！但我有急事……”她轻轻使力，把袖子从一位像顶着一头方便面的卷发阿姨手里挣了出来。

　　谁想这阿姨眼疾手快，换了只手又直接挽上唐佳蓉：“本命年可得多积福哦，小姑娘！”唐佳蓉忍不住扭头看她一眼，有些吃惊。

　　那位阿姨烫了一头方便面一样的卷发，像妓院老鸨那样轻笑着拍在唐佳蓉手臂上面：“呵呵，就跟你说阿姨不是骗子了嘛！”看准了唐佳蓉不会再甩开自己，阿姨从一只黄色的跨肩包里掏出几样东西来。最上面的是一本由白棉线串起来的蓝色册子，像电视里的武林秘籍，“喏，《九华山大愿地藏王菩萨真经》！还有这个，阿姨的出家证和功德牌！”

　　唐佳蓉的眼睛在卷毛阿姨和“真经”上来回打量，咬着下唇不说话。

　　“来，来！阿姨给你算个命吧！这边、这边！”卷毛阿姨冲唐佳蓉招手，满脸堆笑。唐佳蓉呆立在原地，那阿姨一跺脚跑过来把她按在自己摊位前面，双手一合，道，“姑娘，感情不顺吧？九华山上的大愿地藏王菩萨托梦让我来给你指点迷津了！”

　　唐佳蓉心里“咯噔”一记，扁了扁嘴。卷毛阿姨眨眨眼，有点小傲骄：“佛家弟子不求钱、不谋财！现在可以认真听阿姨说话了吧？”

　　知道今年是她的本命年，又晓得她在和南先生吵架……看来这方便面头真有两把刷子！唐佳蓉下意识地把双手并在桌上，挨得近了许多。

　　卷毛阿姨满意地勾勾下巴，眯起眼睛、神秘地讲：“小姑娘今年你……”

　　唐佳蓉点点头：“怎么样？”

　　“命——犯——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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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桐的车堵被在路上，一扭头竟然看到唐佳蓉的背影。这一带虽然是市中心，但因为当中有座香火旺盛的寺庙，所以一路上神棍、神婆很多。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连唐佳蓉也窝在了摊位前面！

　　“唐佳蓉！唐佳蓉！”肖桐放下车窗朝路边喊了两声，可惜唐佳蓉正听得认真，没回过头来。这时候绿灯亮起，车龙开始缓缓前行。肖桐捶了一记方向盘，愤愤发动起车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街角把车停下，拎了外套折回寺庙前头。

　　“唐佳蓉！”肖桐一脚揣到唐佳蓉坐着的凳子上面，没好气地说，“饿死了，我要吃饭！”

　　唐佳蓉吓了一跳，看清是肖桐之后反手用包砸过去：“想要吃饭还是想要我的命啊！一回来就阴魂不散！”她知道肖桐今天出差回来，但没想到S市这么大偏偏又撞上他了。唐佳蓉白了那人一眼，继续诚恳地向卷毛阿姨讨教，“然后呢？”

　　卷毛阿姨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肖桐，两只眼睛兴奋得发亮，最后却神神叨叨地闭上了眼睛：“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姑娘，这桃花不好惹啊，阿弥陀佛——”

　　什么东西？！肖桐脸都皱成了一团，当然唐佳蓉的表情也没好到哪儿去。她拧死了两条眉毛，十分鄙夷地把肖桐打量一遍，嘴上还不停地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肖桐那是清高的白莲、自恋的水仙、嚣张傲骄的大牡丹，他是世上各种极品的花，唯一就是不可能是唐佳蓉的桃花！

　　“没可能！”唐佳蓉觉得可笑，想都不想就否定掉了师太的说法。肖桐也直摇头，催着唐佳蓉快回家。唐佳蓉烦不可耐，憋足力气用手肘朝后面撞过去，“肖桐，要么安静，要么先滚！”

　　末了，肖桐捂着肚子坐在长凳的另一头，哼哼叽叽：“没良心、没良心！太没良心了！”

　　“都说了这师太不图钱财了，难道她还会劫我的色不成？安静！”唐佳蓉威胁完毕就懒得再理他。

　　卷毛阿姨也用眼角睨了肖桐一眼，侧过身去对唐佳蓉招招手：“来，我们继续！”两人脑袋对着脑袋地又叨絮半天，好一会儿才听到类似结束语的东西，“既然我们有缘，阿姨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陷进劫数里面！”说着往唐佳蓉手里塞进一个东西，又把那本《九华山大愿地藏王菩萨真经》卷一卷推到她面前。

　　唐佳蓉摊开手一看，是个黄灿灿的三角形物件，类似埃及金字塔：“这个是？”

　　“回去之后找到房间的正东方，然后摆到最接近宇宙的角落——就是房间最高的地方，你懂的——它便会向太阳系发射祈福光波，佑你事事如意！”

　　肖桐看着她们一个挤眉弄眼、一个洗耳恭听，像在搭台唱戏。他恨铁不成钢，这会儿终于耐心耗尽从凳子上站起来，抱着胸俯视某人：“好了，宝贝都拿好了，现在可以走了吗？”

　　唐佳蓉对着肖桐挥挥拳头，再回头跟卷毛阿姨道谢：“多谢师太。那么我们告辞了，阿弥陀佛！”唐佳蓉照葫芦画瓢地双手合一，却被那个阿姨一把抓住手腕。

　　卷毛阿姨笑呵呵地从摊位后面绕出来，拉着唐佳蓉的手无比真诚地说：“有缘人，心诚则灵、金石为开。若你愿为地藏菩萨座前添一柱香火，佛定会渡你逢凶化吉、赐你一段金玉良缘！”

　　肖桐用肩头去撞唐佳蓉，悄声取笑道：“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还不求钱财呢？真让人笑掉大牙了！”

　　肖桐的音量不高不低，足够让对面的师太也听个清楚。唐佳蓉握着黄金宝塔，微微张嘴：“师太……”

　　“嘘！”九华山来的“师太”不急不恼，低下头去。下一秒，她抬起右手放到自己耳边，“切勿亵渎了神灵！听，佛在召唤你，有缘人！”

　　这一带净是人来车往的声响，一切都世俗得很，哪有什么“佛的召唤”？

　　肖桐脸上挂着看好戏的笑，冲唐佳蓉挑起眉毛说：“还不快走？”

　　唐佳蓉叹一口气，跨前一步把黄金宝塔塞回卷毛阿姨手里：“阿姨，看来我是山寨的。那个地藏菩萨的有缘人，您要不再继续等等？”

　　“咚~咚~咚~”一阵浑厚的钟声就在这时候从寺庙里传了出来，敲得唐佳蓉浑身一个激灵：哦呜~原来我果真不是普通人！

　　师太又扬起下巴，傲骄地望着唐佳蓉，眼神在说：“看吧！”

　　“师太！代我在九华山上跟菩萨磕头、上香！”唐佳蓉从师太手里接回黄金宝塔，从善如流地掏出钱包，把粉红的大钞全数递了上去。

　　“白痴啊！没看到那师太刚刚低头看表吗？我鄙视你！”肖桐大手一挡，把唐佳蓉拨到身后，“我不管你是九华山来的还是峨嵋山来的，我警告你啊，你再招摇撞骗我就把你送到公安局去！”

　　卷毛阿姨也绝非善类，仰着脸一根食指戳在肖桐胸前：“嘿，小伙子！你别血口喷人！不然我告你诽谤！”

　　“哼！”肖桐别过脸去冷笑一声，“可惜你从这位施主身上讹到的钱根本不够请个律师！”

　　唐佳蓉手上捏着肖桐刚夺回来粉红大钞表示躺着中枪，立在风中有些石化。那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周围开始有人过来围观。肖桐不耐烦地扬一扬手，喊道：“还不走吗？”

　　看着肖某人仗着人高嘴贱、一句一句把师太噎得面红耳赤，唐佳蓉同情得不得了，推着肖桐赶紧走掉。走之前她把两张票子悄悄塞给师太：“相信我，你吵不过他的……”她拍拍阿姨的肩，好心提醒，“另外，师太，你那个来了……”

　　卷毛阿姨气鼓鼓的脸上有片刻的缓解：“小姑娘，好人有好报，你会万福的！”她把钱揣进口袋里，继续问，“你刚刚说我什么来了？”

　　“那个……”唐佳蓉看卷毛阿姨一脸迷茫，耐心地指着下面解释，“那个呀，你懂的！女人的那个……”

　　“怎么可能？我早绝经了！”卷毛阿姨哈哈笑着，转头去查看身后，“啊呀妈呀！血……”尖叫完了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师太！师太！”唐佳蓉急忙冲过去，严肃地痛斥肖桐道，“靠，你把老人家气得流产了！”

　　老人家？流产？周围的人窃窃私语起来，对着肖桐指指点点。肖桐黑着脸走过去把神婆扶了起来：“你没听到她刚刚的话吗？已经绝经的人，怀什么孕呀！你真是白痴得出神入化了！”

　　唐佳蓉不管三七二十一，扶起师太道：“废话少说！快送医院！”她手腕上用来在本命年辟邪的红手链光彩夺目，就像她胸口那一颗助人为乐的红心一样。

　　肖桐有些头痛，心想怎么一出差回来又和这笨蛋“纠缠不清”了？

　　唐佳蓉努力把九华山师太往肩上扛，连连回头叫喊：“快呀！”肖桐只能认命跟上。

　　那时候谁都不知道，命运有多神奇。后来想起来才明白，就算是看在“尊老爱幼”的份上，唐佳蓉和肖桐也应该听师太一句的。

　　那句“命犯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