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之何欢》碧渊天青

19、番外第一之云荒往事录（下）

　　姬熵篇

　　（一）君生我未生

　　浓浓的黑夜中，我望着蜡烛跳动的火焰，终于无声地笑了，如同被人掏空了七魂六魄一般，从此后我的人生就像失去了最鲜活的一抹颜色，了然无趣。我在这段禁忌的爱情中煎熬着，就像飞蛾一样，明明知道要受伤，还是会扑到火上汲取温暖。

　　我出生于战火纷飞的年代，我的父王与母后还在为开辟一个新的国度而征战不休。据母后说，是她从母后的怀里接过了我，亲了亲我的小脸蛋，给我取了“姬熵”这个名字。母亲的另一个姐妹沈意此时已经远嫁海国，而她一直留在了我的母亲身边，照顾着我这个新生儿。母亲很依赖着她这个妹妹，笑道，从此后，他也是你的孩子。可她却皱了皱眉头，反对道，我可不想就这么被叫老了。

　　母后、沈意和她都是当时云荒数一数二的美人。母亲成了空桑的开国皇后，而沈意则成了海国的王子妃，只有她一人孑然一身。在她的身边，并不缺乏追求者，但是没有一个人有我陪伴她的时间多。我多少有点窃喜，她最重视的人终究只有我一个。

　　我终于一天一天长大，长成了如同芝兰玉树般的少年，而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她依旧容颜殊丽，风华绝代，名动空桑。母后曾经说过，在她的三个孩子中，最受她影响的是我这个长子。也许，母亲是对的，我的性情与能力无一不带有她的色彩。在这个世上，她最不忍心拒绝的只有我一个人，哪怕我提一些过分的要求。

　　三年前，她从海国探望沈意回来，那时的沈意已经是海后了，她在她的房间里喝的酩酊大醉，这是我唯一一次见到她这么失态，也是我唯一一次离她这么近，甚至毫无顾忌地亲吻她的脸颊，把她拥入我的怀里。第一次，我发现我离她这么近，又离她这么远。她是我母亲的结拜姐妹，又是名义上我的姨母——白族的白萱郡主，我与她虽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但是注定我与她此生无望，更何况她只是把我当成孩子，一点也没有为我动过心过。

　　她曾经对我说过，人要去做自己渴望的事，内心才能得到真正的平静。她其实是一个肆意洒脱之人，可以和一群野孩子玩着打雪仗的游戏，也可以穿着华丽的礼服穿梭在一群彬彬有礼的贵族中间。有时候，她任性妄为，可以仗着自己高深的术法潜入深渊，去封印上古魔神；有时候，她冷静地可怕，她计算着权力场上的利益关系，可以杀人于无形。我的父王星尊帝曾经说过，这个世上能够把所谓的礼法踩在脚下的人，只有她了。

　　在这个世上，母后、沈意还有她其实在骨子里都是极其相似之人，对于这个世界总是多了一层疏离。我的母后——白薇，她的骨子里有着世家女子般的高傲凌厉，恪守着她的原则，责任永远高于一切。而她也不是什么良善的女子，在慵懒明媚的外表下，是绝对的冷心冷清，她唯一在乎的也就是这么几个人。

　　可我就是爱上了她，爱上最真实的那一个她。那个她，会在他的手里骗取糖果吃，吃完后两眼笑眯眯的样子。那个她，会在夜深人静之时，眼泪肆意地在眼眶里打转，却不肯滑落眼角。那个她，会手把手地教他治国之道，告诉他，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绵延万年的皇朝，我们所能做的就是珍惜民力。

　　（二）我生君已老

　　她其实是一个怯懦的人，远不如外表这么强大。在她走后，我一个人在那里整理着她的手札，重新认识到了一个新的她。在母后和沈意都嫁人后，她在纸上这么写道，阿薇，这人灼灼如同火焰般，一定能够温暖这个冷漠的星象师的。而小意也在尝试着走出内心的困境，寻找一个新的自由的国度。现在，三人之中只剩下我这个孤家寡人了。千年的时光，哪怕是星辰都会陨落，更何况是人心。在云荒大陆，能够令我动心的人还是有很多，但真真正正能够走入我的内心的人却寥寥无几。

　　我皱着眉头，看着那本手札已经泛了黄的纸张，纸上的字龙飞凤舞，散发着淡雅的馨香。我的心莫名地酸痛了。原来她曾经如此地孤独无助过，她这么写道，那些向我求婚的贵族们，如今已经娇妻在怀，儿女在侧，就连青王青恒也不例外。阿薇和小意不知道的是，我在内心其实是一个怯懦的人，害怕誓言被轻贱，初衷会被遗忘。

　　阳光如同流水般流淌了进来，照射在我的身上，我用温煦的目光扫过那几行字，笑道，她终究是惦记着我的。我抚摸着这一段文字，她是如此写道，姬熵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即使我在他这个年龄的时候，也不会如此透彻地看待一些问题。那个孩子有很多的身份，他既是阿薇的长子，又是空桑的太子，未来君临天下的帝王。我在教导他的时候，其实很矛盾，有时候，我不想让他失去童年时的无忧无虑的日子，有时候，我又希望他快点长大，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

　　还是孩子吗？我不禁有了一点失望，在她的眼里，我终究只不过是一个孩子。也许这一辈子，我输的原因只不过源于这一点，我生君已老。她见证了我他成长的点点滴滴，从蹒跚学步的小儿，到如今眉目轩朗的少年。她始终以一个长辈的心态望着自己，便很容易忽略我藏着的小心思。就连我的母后也曾暗地里警告过我，但是她这个心思缜密的人却没有发现我内心潜伏着的汹涌的感情。

　　即使父王再爱母后，在他逼死母后后，也有了几名庶妃，供他取乐。作为空桑的皇太子，我已经年满二十岁了，却没有娶太子妃甚至没有其她的女人。每当我午夜梦回的时候，我总会想起她，想起她那留在手札上的字迹，她写道，我不相信一生一世不能磨灭的爱情，哪怕在深情的恋人也禁不起时间的考验？所以我宁愿胆怯一点，也不愿意自己受伤，因为人心易变，不过如此。我想如果我娶妻生子，是不是还会爱她如初。但只有一点是肯定的，她在以后的轮回中再也不会给我任何的机会。

　　在我少年时候，在她面前不过是一个稚嫩的孩子，又怎敢在她面前玩什么花样呢？如今，他当了几十年的太子之后，无论是心机还是权谋，都是空桑数一数二的。自从母后被逼死，海国被灭之后，父王对于朝政更加不上心，对于朝政大事就全权交给了他这个太子。

　　在我长达几十年的太子生涯中，我竭力培养着自己的弟弟姬煜，只可惜自己的弟弟终究没有领会到她所有的政治理念。但是我相信他比我更适合做空桑的继承人，而这一点也是父王所默许的。按照母亲的心愿，我把小妹嫁给了白家的继承人，也算报答了当初白家对于母亲和她的恩情。当她走了之后，他才敢如此不加掩饰地爱着她，

　　母后曾说过，如果不能骄傲地活着，那就骄傲地死去。她们三人都是如此决裂倔强之人。在她的教导之下，我外表的温文尔雅又怎么能够掩饰内心的疯狂，如果她有朝一日再入云荒，哪怕那一天我已经死去，我也要让她知道在她错过的日子我是如此深情地不加掩饰地爱着她。她这样的人，一定要把她的后路全部封死，才会坦诚地认识到她的内心，也不枉我爱她生生世世。

作者有话说

　　番外就暂时写到这里，等完成第一卷之后，偶还是会在这一章里继续更新的，也算交代了一番那一段何欢已经遗忘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