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何处（逆水寒同人续）》丹笙

23、第二十三章

　　正午时分，烈日当头。

　　京城街道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天气暖和了人总是愿意多出来走动走动。

　　今日正是赶上大集，各处酒楼早就客满为患，热闹非凡。

　　可靠近城门的一醉楼却是店门紧闭，并不招待客人。

　　这样的日子也有一两个月了，自从穆鸠平死后，戚少商完全把一醉楼当做了住处，他也不懂得做生意，也没那个闲工夫。

　　此时他正在喝酒，可他已经醉了多时了，看样子大概是从早上一直喝到现在。

　　戚少商扔掉一个空酒壶，又抱起另一壶，结果发现是空壶，再笨拙地翻看身边其他的几个酒壶，居然也都是空壶。他居然喝了足足有十几斤的酒，如果追命此刻见到，肯定也是自叹弗如的。

　　戚少商并不是一个酒鬼，他只是心情不好。

　　他岂止是心情不好，简直是糟透了。

　　那天追命跑去要替他值班，他就回了一醉楼，打算好好睡一觉。

　　当他推开一醉楼的门，发现里面多了一个人。

　　不，这个人并不是多余的，她或许本来就该在这里。

　　他一直觉得她早晚都会再次出现在这里。

　　他是那么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之间的去留与否，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所以每次再见到她，他都不会觉得意外。

　　可是这个人却带来了一个让他再次想醉上三天三夜的消息。

　　这个人是息红泪。

　　她已经决定要嫁给郝连小妖了。

　　息红泪说：“我原本想着，只要我等，我总有一天会等到你，可是我现在已经灰心了，我觉得我似乎永远也等不到你了，我们永远都只是这样的距离……戚少商，我在碎云苑那么长时间，都不见你来看我，你还和顾惜朝纠缠在一起，你为什么不早早杀了他去找我？你分明就是逃避我，我已经决定嫁给赫连了，你以后都不必再来找我了，我也永远不用再想着你何时能来看我了。”

　　她是怎么做出这个决定的？他始终想不明白，她曾经等了他五年，五年都等过来了，她为什么突然就不等了？他对她的心始终是没有变的，他只是太忙了，他为大侠之名所累。

　　可是他不明白，女人的心是会变化的，她也不例外，她等他的第一年，是爱他，他没有来，第二年第三年，她很想他，他没有来，第四年，她开始恨他，可是他还是没有来，第五年，她终于要杀他……那是她想他，想他想得快要发狂了，却又放不下自尊去找他，只能用这种方法逼他来见她。

　　她每年的心境都有变化，可他一直只看到了她不变的等待，然后终于有一天，她终于不再等了。

　　她也是个女人，她不想等到红颜白发，朱颜辞镜。那是多么的凄凉而又惆怅！

　　她明白情的滋味，如果不是先有了戚少商，她或许早就与郝连小妖在一起了。

　　妥协的滋味很不好受，可是妥协之后对大家都好。

　　她终于找到了理由。

　　她终于不必再等下去了。

　　戚少商面颊通红，两眼微肿，酒鬼喝多了就会想睡觉。

　　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仿佛一旦睡去，他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就变成了真的。他只想睁着眼睛看着，看着不让它发生。

　　可是他又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看着。

　　别人妄称他大侠，他帮得了别人，对自己却无从下手。

　　息红泪并没有立即回去，她把一醉楼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戚少商一直看着她忙碌的身影，不发一言。

　　直到她出了这扇门，他才开始闷头灌酒。

　　掺了水的炮打灯，怎么都喝不醉。

　　他脑子里不断地闪现出很久很久以前，与息红泪初识的那些日子。

　　那时鲜衣怒马，风光年少。

　　现在，他的生命里开始不断地有人离去，直到最后只剩下他自己。

　　戚少商抹了把脸，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东倒西歪地扑到桌案上倒茶。

　　他的嗓子现在火烧火燎地疼，正如他现在的心。

　　一滴水也没有，他愣愣地看着空空的茶壶，一股酸楚之意涌上心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他真想大哭一场，但是刚咧了咧嘴，却又没了感觉。

　　在他最需要眼泪的时候，连眼泪都没有了。

　　他双手捧住脑袋，使劲揉搓了几下头发，砸了几下脑门，这才稍微清醒。

　　随之拿起逆水寒打算去六扇门。

　　拉开门，阳光直刺而入，戚少商眯起眼睛伸手挡了挡。

　　待眼睛适应了之后放下手，然后他就看到了息红泪。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或许太阳太强烈，或许他喝得实在太多了，他有些分不清她是不是才
　　来到这里，前几日的那个跑来说要离开她的女子不是息红泪，他只是太累了，做了一场噩梦而已。她其实一直都是等他的，在他的印象里，她一直都是一个等待的姿势，不会转身离开。

　　他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步向她走去，很急切。

　　直走到离她很近才停下，他看着她的眼睛，心里一激动，张开手臂就要抱她。

　　息红泪退后一步，他抱了个空。

　　息红泪还是那么美，美得让这耀眼的阳光都变得不是那么刺眼。

　　戚少商紧锁着眉头，一字一字真心地道：“红泪，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女人。”

　　息红泪没有像以前赌气那样心虚地移开目光，而是坦然地看着他，那目光平淡无波澜，她说：
　　“戚少商，你不是一直在维护你大侠的名号吗？这里有一封信，是送往辽国，在边关被小妖劫获的，你拿去查案吧。”

　　戚少商皱着眉头，无意识地接过信件，看也不看一眼，他一直望着息红泪，他知道，每看一眼就少一眼。

　　他从来没有这样贪恋过她的容貌，他舍不得她，可每次都舍下她。

　　“红泪，我……”

　　“戚少商，你不用多说了，在你心里，我永远比不上你的那些侠义，”息红泪似有不甘地道，可事已至此，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她知道戚少商还爱她，可是现实很无奈，她爱上的是一名大侠，就注定了等待。

　　“我这次来，只是为了见你最后一面，从此以后，你我两不相欠，恩断义绝。”息红泪道。

　　“红泪……”戚少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刚刚空腹喝下去的酒，一股接一股地往上涌。

　　他苦笑着，直到最后他都不能留给她一个好印象。

　　“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了，”息红泪上前拍着他的后背，扶他在台阶上坐下，“我去喊老八来照顾你。”

　　戚少商拉住息红泪：“……别找了，老八已经不在了……”

　　息红泪一时没反应过来：“老八去哪了？”

　　戚少商悲从中来，垂头不语。

　　息红泪一瞬间明白过来：“……怎么会……？”

　　戚少商抿紧的双唇，沉默不语。

　　她想到那个一直跟在戚少商身边忠心耿耿的汉子，居然就这样不在了，心里一阵难过，她悲愤道：“谁干的？”

　　戚少商道：“……是我不查，老八是在我跟人打斗时意外死的。”

　　息红泪道：“意外死？什么意外？老八到底是怎么死的？”

　　戚少商悲戚道：“是傅宗书的余党，他们把顾惜朝也笼络了去……是顾惜朝，又是因为顾惜朝……我前段时间刚把顾惜朝抓获，我要报仇，我要为老八报仇！”

　　戚少商情绪激动起来，想到老八的死，他的心里就像被人挖了一个洞，钻心剜骨的痛，他终究是没能保护好最后一个兄弟。

　　“少商！你先别激动，你是说傅宗书的人？那你好好看看这封信，这是有人偷偷送往辽国的信件，刚好被小妖的人抓到，审问了送信的人说来自京城，我见上面署名有个‘傅’字，就顺便一道带来了，为了确保安全，我没有私自拆封，也免得被有心人诬陷。”息红泪担忧道。

　　戚少商这才看到手里的信，那信件上果然有个傅字，可傅宗书一家人口单薄，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其他的亲戚也已被株连得差不多了，怎还会有傅姓近亲余孽未清？

　　戚少商脑子里一片混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对息红泪道：“我要去一趟六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