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火》南平晚歌

27、细水长流的生活（二）

　　冒着热气的鲈鱼，翠绿的葱花，明明只是普通鲜美的鲈鱼，进入毕成龙口中便化成胜比天上佳肴的美味。
　　“吃慢点，吃慢点。”看见毕成龙一口接一口，大口大口吞咽自己做的饭菜，夏庭心里一阵暖和。口上说着，手上筷子替毕成龙剔出一根根鱼刺。
　　“你别管我，你也快吃。”毕成龙笑呵呵，一边接受夏庭小意殷勤，一边只口上劝解。
　　“一斤多的鱼呢，两个人吃足够了，你先吃，我把鱼刺都剔出来。”夏庭挑鱼刺的功架相当熟练，两个勺子，一个压着鱼肉，一个一划一拉，就把鱼刺划拉出来，半点没影响美感。毕成龙看得赏心悦目。
　　“怕什么，这种小鱼刺，咽不死我的，顶多大口饭吞下去。”
　　毕成龙满不在乎，但夏庭面色一变，伸手捂住毕成龙嘴巴，“快。吐口水再说一遍。”
　　“什么？”
　　“快啊，吐口水。”
　　毕成龙诧异，怎么叫我在饭桌上吐口水呢？不过夏庭心急的样子不像做假，唯有装模作样，喉咙啃啃做响，扭头装作吞了口水。夏庭这才松开手。
　　“有怪莫怪，小孩子不懂事，胡乱说话，有怪莫怪。”夏庭喃喃自语。
　　毕成龙再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那就是实足的傻子，心里面阵阵温暖，“我不是还有一盏灯吗？你看这灯火成色怎么样？活个几十年才还可以吧。”
　　夏庭瞪了毕成龙一眼，“火焰黄中带红，是最明亮的那种。”
　　“那就是，你别担心。”
　　夏庭轻叹，哪里能不担心，肩膀上担着毕成龙的性命，稍有风吹草动，夏庭都得心慌。这事若放在自己身上，夏庭不会太在意，但偏偏却是毕成龙。
　　终究是自己欠了他的。夏庭心里默默想着。
　　“你也别老是死啊死啊，胡乱说话。有点禁忌。”
　　“好好，我都听你的。”毕成龙裂开大嘴笑，手上风卷残云，扫去一半的饭菜，“小庭，我以为那种事情只有老太太才会的，你怎么也会？”
　　“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奶奶会，我见多了，自然也就会。”见毕成龙吃完饭，夏庭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自己拿起筷子，慢慢吃。
　　夏庭和奶奶生活的时间长，奶奶年纪大，吃饭牙口不灵，总是吃得极慢。夏庭跟奶奶过了这么些年，吃饭的习惯也模仿的一样。东西吃进口里，慢慢咀嚼，无论鱼肉，还是普通的土豆丝。看上去，就像生活无忧的公子，修炼时日长了，加上曾经被洗礼，夏庭脸上少了两分凡间俗子的气息，多了几分淡然。
　　毕成龙心里暗叹，自己选中的人真是不错。
　　“你看着我做什么？”见毕成龙不转眼看着自己，夏庭脸皮再厚，都会脸红。
　　“看你吃饭的姿势，好看。怎么看都不腻。”
　　夏庭含在口里的一口饭差点喷出来，“这里说说就好，说出来不得被人笑话。”
　　“我说真的。”毕成龙大声叫冤，“地府两老，阎罗和转轮，吃相那个难看，我就是和他们同台吃饭那么几次，记忆深刻，那天上的王母娘娘身边侍候女官，的确姿势优雅，不过装腔作势的多，不及小庭自然好看。”
　　毕成龙一番吹捧，夏庭肚子再饿，也吃不下去，“看你说的，别吹了，我有多少斤两还不知道。你看我现在好，不过是没见过我狼吞虎咽的时候。从前每天上班，为了不迟到，为了全勤奖金，天天买两个肉包子，在路上边跑边吃。什么灰尘沙子都往肚子里吞，哪里有你认为的好看姿势。”
　　“那我也给你发全勤奖金好了。”
　　“不要。”夏庭摇头，“我又没做事，凭什么要你的全勤奖金。”
　　“谁说你没做事。你现在做的是什么？照顾我就是在做事。”毕成龙理直气壮。
　　夏庭只摇头，根本没把毕成龙的说话当真。
　　毕成龙急了，“我是说真的。你看，傅瑶和莫威，他们都不是人类，但为什么要来替地府效力啊。当然，一来，他们本来就听我的，二来，地府承诺了他们一件事。”
　　毕成龙不卖关子。两手一摊，左手一粒紫色珠子，右手一粒红色珠子，但红珠是成人拳头大小，紫色珠子却只有尾指一节指节大小。
　　“紫珠拘魂，红珠定魂。紫珠是每一队引魂者都有的，红珠却是地府的宝贝。我这里有一粒，是为了给傅瑶和莫威渡天劫时准备。妖修炼，和人修炼一样，都是逆天而行，每百年一小劫，每五百年一大劫。渡过劫数便风平浪静，如果渡不过，魂飞魄散是常事。而定魂珠就是在他们失败后，固定三魂七魄，引导其重归地府，进入六道轮回。定魂珠就是地府给傅瑶和莫威的谢礼。”
　　“哦。”夏庭一脸好奇，但仅仅哦了一声就没下文。
　　毕成龙不由心里叹息，你就不能多点好奇心，问问我得到什么。不过就算夏庭不问，毕成龙也准备继续往下说。
　　“我父亲让我入世走一遭。他说我总是闭门造车，成就不可能再高，只有入世，明白世人贪憎痴，才能更进一步。”毕成龙直视夏庭，想从他面上看出点什么，令毕成龙失望的是，什么也看不到。
　　“地府老阎罗，知道我自愿入世，就让我当了一个引魂使者。而我的酬劳就是将来某个时间，他会对我睁只眼，闭只眼。”说道这里，毕成龙心里暗暗称奇。阎罗王怎么知道自己将来有求于他，甚至就连底线都对他说好了，好像一早知道他入世，必定碰上此生难关。
　　毕成龙心里嘀咕，盘算着要不要回家一趟，或者让人回去找老爹问个话，但转念一想，老爹把自己踢出来，只说入世，别的不说，就算自己回去死缠，恐怕也得不到什么结果，倒不如放眼现在，着力一搏。
　　“挺好的啊。”
　　“那你呢？你不想问问你有什么酬劳？”
　　夏庭还是摇头，毕成龙今日看夏庭摇头的次数太多，都快怀疑他的脑袋是不是上了链条，怎么拼命摇呢。
　　“你已经在教我修炼了。”
　　“你就不想要求别的，那是我教你的，我教的，与地府无关。你替他们办事，自然要收酬劳。”
　　夏庭嘴巴动了动，终究还是摇头，“没了，我没别的要求，可以修炼已经是旁人梦寐以求的事情，我不会再奢望其他的了。”
　　毕成龙是彻底失望了，尽管好想好想问夏庭一句，难道你就不好奇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有夏庭问了，毕成龙才能把隐瞒下来的事情和盘托出，但夏庭不问，毕成龙实在说不出口。
　　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又是傅瑶，莫威，又是地府酬劳，偏偏绕不出毕成龙最希望说出口的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