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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恐怖的果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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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我一直都觉得岛城是个小城市,地方不大,常住人口也不多,只有在每年夏季来临的时候会有各地的游客来吹吹海风。
这个根深蒂固的印象在我醉酒的夜晚被彻底颠覆。
我捧着脸坐在路边,反复追问自己怎么会一直认为这是个小地方呢?街道这么宽,这么长,从我的眼前一直延伸到了夜色模糊的远处,我甚至无法看到它的边际。到处都空荡荡的,身后就是花坛,枝叶深处有阵阵虫鸣,几乎给我一种身处荒野的错觉。
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个人离开心里会这么难过。他去哪里,会怎样生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甚至连熟人都算不上。我很想理清自己纷乱的心事都因何而来,可思考的结果也只是让晕沉的大脑乱成一团。我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神秘的东西,在我还没来得及想明白的时候就已经跟随着那个人的脚步悄无声息的错过了。只留我一个人,在这初夏的夜晚,独坐在街灯温暖光晕之中,心底空空荡荡。
我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有关这人的一切细节,他出拳时狠戾的眼神、沉思时略显落寞的侧影、酒醉时眼底闪动的流光……所有那些当时不曾注意、却以诡异的方式烙印在心底的画面。
我的难过里不知不觉多出一种隐秘的焦灼,一种不知所措的迷惘。
被诱惑的感觉。
隐隐的期待,又隐隐的惧怕着。
天色将明的时候,所有这些莫名的纠结都随着我的清醒而转变成另外的一种东西,像乌云般沉沉压了下来:沮丧、失落、以及……
莫名的疼痛。
我们的世界相隔太远,那个人,也许终其一生也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
入夏以来的第一场暴雨如期而至,飒飒风声仿佛刚刚从窗前扫过,豆大的雨点已经噼里啪啦地敲打在了玻璃窗上。
“第一场雨啊,”聂行歪靠在病床上,望着窗外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这雨一下,感觉夏天真的来了……”
“怎么好像很期待似的?”我把切好的水果递给他,有些好奇他语气中明显的雀跃,“没觉得你特别喜欢夏天呀。”
聂行轻轻嗯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天气暖和了,下水会很舒服。”
“等你出院了自然可以下水,”我安慰他,“别急。”
聂行的眼神闪了闪,“陈遥……”
“嗯?”我抬头,“怎么?”
聂行犹豫了一下,“我的病……你知道多少?”
我心里微微一跳,“怎么想起问这个?”
“这些,”他指了指自己手臂上怎么擦洗也不会褪色的古怪花纹,又拉起病号服的裤腿,示意我看他脚踝处颜色更加深浓的花纹,“还有这些。我问过大夫,也偷着查了一些资料,没人说得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无法告诉他,这些根本不是病。
“不光是这些,我的身体还有其他的变化,”聂行的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你说,我现在……还算是个人吗?”
“聂行!”我惊跳起来,“别这么说!”
聂行闭着眼轻轻摇头,“我不清楚这一切都是怎么造成的,但是我知道,我的身体已经毁了。想归队恐怕……”
“聂行!”我的声音尖利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陈遥,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吗?”聂行闭着眼,声音里透着压抑不住的呜咽,“就是寻找一种能够逆转这种变异的方法。”
“怎么找?”我的心跳又快又急,不知怎么竟生出一种大难临头的压迫感。出事以来,队里就为他申请了心理辅导,他也一直表现的淡定自如,以至于我们都忽略了他心理上所承受的压力。
“你别问了。”聂行的脸色变了,竟像在恐惧着什么似的。
神差鬼使的,我的脑海里闪过莫琳遗留在聂行指尖上的那一抹刺眼的口红。忽然间心慌意乱起来,“你是指……莫琳?”
聂行的表情陡然一僵。
“是因为莫琳?”他的反应让我的心重重一沉,继而生出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她逼迫你?”
“没有。”聂行不自然地把脸扭到一边。
我承认海滩上的那一幕始终都是我心头挥之不去的一个噩梦,所以无论他怎么说我都难以想象那个女人会怀着什么好心。
“是不是莫琳跟你说有什么逆转变异的方法?”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越想我越是揪心,“我觉得她为了把你带走会编出各种理由。她……”
聂行闭着眼睛摆了摆手,“陈遥,自从进了行动队,咱们俩搭档的时间最久,你算是我最铁的哥儿们了。我真的不想瞒着你什么。但是这件事,你只要知道这些就可以了。别的,我不想说,也不能说。”
我有点儿急了,“那你知不知道他们……他们……”
“你知道?”聂行蓦然睁开的双眼中闪动着奇异的神色“你知道他们不是……人类?”
“是,”我的喉咙干哑,心底泛起隐痛,“我知道。”
聂行仿佛骤然间卸下了肩头重担,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眼底一派释然,“他们从海里来。陈遥,我相信逆转的办法也只有到海里去寻找。”
“要怎么找?”我心中的感觉几近惊恐,这原本就是一个没有理论支撑的实验,尚未得出结论,而他不过是实验过程中一个半成品罢了。要找答案,那得怎么找?回到捷康的实验室里去?协助他们把那个该死的实验做完整?
“我不知道。”聂行避开我的视线,眉眼一旦松弛下来,立刻便染上了一抹浓重的倦意,“我也得好好想想。”
“聂行你别冲动……”
“别吵。”聂行闭着眼冲我摆了摆手,“别吵,陈遥。我累得很,让我睡一会儿。”
我咬住嘴唇。是了,他还是个没有痊愈的病人,我几乎忘了。或许,我从来就没当他是病人过。因为他的问题,根本就不是病。
聂行手里还攥着毛巾被的一角,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便已鼻息沉沉,睡得格外安稳。
而他在我心里埋下的不安的种子却迅速破开土壤,一路疯长,终于在我销假归队的第三天结出了第一个恐怖的果实。
他失踪了。
据说凌晨四点钟,早班护士在查房的时候发现聂行的病房空了,床铺整整齐齐,一张纸条被玻璃水杯压在床头柜上,上面除了日期和签名就只写了“别找我”三个字。后来这张纸条队里兄弟轮流看了,确实是他的笔迹。
那天夜里刮风,窗外的树枝哗啦哗啦响了一整夜,值班的小护士什么动静也没有听到。病房的窗开着,窗台上只留下了聂行的一个脚印。安放在疗养院四周的监视器也只拍到了半个模糊的人影,因为光线昏暗的缘故,无法判断到底是不是聂行。距离疗养院最近的路口在那个时段曾拍到一辆黑色沃尔沃在路边停靠,不过时间很短,也没有拍到有人上下车。
这辆车让我想起了第一次去胜达面试时,曾在胡同口看到过的那辆沃尔沃。遗憾的是,那一次距离太远,我站立的位置又恰巧正对着沃尔沃的车门一侧,所以并没有看到车牌号码。如果真是同一辆车的话,那很有可能是捷康的。不过麻烦的是捷康的问题很敏感,上头有人压着,行动队并没有那么多权限。
在搜过了所有我们能够想到的地方之后,孟岩把聂行案子转交给了地方,正式走失踪案的流程。而我则带着那个装有明弓鳞片的银质吊坠,再一次来到商业街上的那家甜品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