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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动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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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着明弓给我的地图和一张磁卡身份牌,我顺利地走到了D三区。
从地图上看,几乎占据了石头岛的整个东南侧的捷康研究所宛如一个层层叠套的同心圆,最外面的一层就是训练场和明弓这些人休息的地方,其次是普通研究人员的休息室和没有保密限制的实验室。样品陈列室、会议室都在这一区域。也就是我们当初被安置的地方。再往里明弓就只画了一个圈,没有任何标识。用他的话说,他只能算个外围打杂的安保人员,这里面是什么,他压根就没有资格知道。在已经打探过了其他几个区域的情况下,聂行只可能被困在这里。
我对这个说法半信半疑。但是既然帮助我对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好处,我自然也没有什么立场要求他的全心全意。何况能顺着一张详细的地图一路摸到这里,已经超出我最初的计划了。
这是一条很窄的走廊,灯光透过走廊两侧半透明的玻璃墙,在白色的地板上映出流水般的波纹。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离,脚步声被放大,连心跳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空气里弥漫着医院特有的消毒药水的味道,冷漠而空旷。
站在走廊这一端的两个工作人员似乎正在做交接,其中一个面无表情地拦住了我,“这里虽然是员工通道,但是明少没有使用权限。你请回。”
我收起了明弓的磁卡,摆出一副遗憾的表情问道:“可是明少说要去D六区从这里走是条近路……”
离我最近的工作人员微微侧过身,指了指我身后,“你从这里向左……”
我一记手刀劈在他后颈上,抬脚踹上了另外那人的胸口。那人淬不及防之下,身体被踹飞了出去,重重撞上墙壁,一声不吭地滑倒在了地板上。我反手捞住被劈晕的男人,顺手推开了他身后的一扇门。门很窄,里面摆着桌椅和文件柜,似乎是个供工作人员交接班的地方。我在撞晕的男人颈后补了一掌,拖着他的脚踝,将两个倒霉鬼都关了进去,然后扒下小个子的工作服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几分钟之后,我身上外围工作人员的淡绿色工作服换成了带有帽子和口罩的、内区专用的工作服。我不知道这两个躺在茶水间储物柜后面的工作人员何时会被人发现,也许一天一夜,也许一两个小时,或许就在下一秒。
我必须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
我用刚拿到的磁卡刷开隔离门,推着门口那辆刚推出来的药车走回了D二区。
隔离门无声地滑开,露出一条安静的走廊。走廊的墙壁和地板在灯光下反射着微弱的荧光,冷森森的。两侧隔离门都关着,偶尔几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工作人员走来走去,幽灵似的带不起丝毫声响,空气里安静的连吸都仿佛带着回音。
这些隔离门和外面那几道门结构类似,不锈钢质地的门扇上方留了一扇观察窗,巴掌大的一块玻璃,连个拳头都伸不过去。
第一间实验室空无一人,借着走廊的灯光影影绰绰能看到沿墙摆放着的一排一排的药品柜和实验室中央反射着冷光的金属解剖台;第二间实验室里亮着灯,几个年轻人正围在一个中年人的身边一起观察实验台上的仪器,中年人指指点点的样子像在讲课,只可惜这里隔音设施太好,我一个字也听不见。
走廊尽头是一间很宽敞的房间,房间里除了靠墙摆放的病床和床头的矮柜,几乎没有别的摆设。病床周围都挡着医院常见的那种蓝色布幔,天花板上还装着滴注用的支架,布置得很像病房。离门最近的那张床空着,再往里的那张床上躺着一个长头发的女人,一副很难受的样子,不停地在床上扭来扭去。她隔壁的病床上一个人蒙头睡着,卷曲的长头发搭在枕头上,应该也是个女人。再往里看……
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停了一瞬,然后才开始疯狂地跳动。一瞬间的感觉竟然是难以相信这个人真的在这里!
明弓竟然没有骗我!
我最先认出的是聂行手臂上那块掌心大小的陈年伤疤。他的胳膊上不知涂抹了什么东西,看起来黑黝黝的,在灯光下反射着十分诡异的亮光,一条白色的薄被盖到胸口,头扭向另一侧,从门口只能看到他被剃秃了的后脑勺。
我连忙拿起挂在脖子上的身份识别卡插进门边的仪器,一盏红色小灯叮的一声亮起来,一行小字出现在了电子板上:此号码无使用权限。
我心里不禁有些着急,正想着要不要再刷一下,就觉得观察窗的另一侧闪过一个人影,隔离门咔哒一声,从里面缓缓拉开。一个戴着口罩帽子的医护人员出现在门口,一抬头正好和我打了个照面,防护镜后面的眼睛顿时瞪了起来,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怎么推回来了?R6实验室不肯签收?”
我假装低头看推车上的记事本,趁着实验员靠过来的时候一把拽住她的脖子。手指在她颈后用力一捏,然后捞住她软倒的身体顺手放在了旁边那张空床上。临床那个长头发的女人歪过头来看着这一幕,眼睛瞪得溜圆,连呻吟都忘记了。我竖起食指冲着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绕过床尾来到了聂行的床前。
聂行正睡着,脑袋被剃光了,太阳穴上方还留着几个灼烧似的圆形印痕。原本健康的古铜色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灰白,嘴唇上方像脱水似的起了一串燎泡。分开不过两三天,他看起来却像缩了水似的,两边脸颊都明显的眍䁖下去。
我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聂行的睫毛颤了颤,眼睛却没有睁开。我试了下他的脉搏,相当的平稳缓慢。这应该是某种药物造成的昏睡吧。没时间多想,我一把拉开了他身上的薄被,正想拽着他坐起来,视线却被眼前诡异的景象惊得呆住了。
穿在聂行身上的是一套类似于病号服的条纹衣裤,长裤的裤脚一直挽到了膝盖,露出来的一截小腿比他胳膊上的颜色还要深。这是一种接近黑色的深灰,随着光线的角度甚至折射出淡淡的荧光。在近处看,灰黑色的皮肤表面还有一些鳞片状的图案隐约凸起。我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膝盖。他的皮肤上好像涂了一层油脂似的东西,很凉,也很滑。我可从来不记得聂行得过什么皮肤病啊。
聂行身上只穿着短衫,这个季节海水的温度还很低,他这样出去是不行的。我从那个被敲晕的医护人员身上七手八脚地扒下防护服套在聂行身上。虽然不是很保暖的衣服,但总好过一套挡不住腿脚的短衫。拉好拉链,我把他的一条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费力地拖着他往外走。这孩子个头跟我差不太多,但是膀大腰圆,这会儿又怎么拍都拍不醒,整个人都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肩膀上,石块一样沉。
临出门的时候,我又把那个医护人员的口罩和帽子摘下来戴在了聂行的脑袋上。万一出门撞到什么人总能遮掩一下,拖延点儿时间。按照明弓指示的路线,我应该在走出D二区之后往左走,那里有一道隐秘的走廊可以直通我进来时经过的那个大厅。但是那条排污通道不能走,要想出去必须走大厅另一侧的排水通道。
可惜的是,我的好运气只维持到我拖着聂行顺利走出D二区。
就在隔离门在我身后合拢的一瞬间,一道冷风从侧面袭来,带着某种类似于海洋生物的的腥冷气味。
我拖着聂行的身体转了个圈,一脚将这人踹开。来人的指爪拖过墙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这人反应很快,身体在落地之前蜷成一团,卸去了大部分的冲力,一落地便又扑了回来,动作迅猛得如同一只觅食的猎鹰。
我身上还拖着个聂行,双手几乎使不上力,只能扶着聂行一边躲一边向后退。摆在我面前的有三条路:一是正对着D二区出口的D四区入口,打斗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守在那里的工作人员,就在一瞥之间,眼角的余光清楚地看见一个高个子的工作人员正抬手去按红色警报按钮;二是我来时的那条通道,穿过D三区,可以到达明弓他们落脚的外围休息区;剩下的一条路就是偷袭者出现的走廊了。按照明弓的说法,实验层的安保人员今天这个时候要在D六区开会,走这条路才能够最远距离的避开他们,并且在最短的时间里穿过整个实验区到达内海出口。
几番躲避之下,狡猾的偷袭者察觉聂行才是我的软肋。一双利爪方向一变,直直的向聂行抓了过去。我推开聂行,趁着偷袭者眼光追过去的一刹那扭住他的一条手臂,顺着他的冲势向后一带,将这人用力摔了出去。我并没有用全力,可这人却很不凑巧的后脑着地,把自己撞晕了。
我扶起靠坐在墙角的聂行急匆匆地往外走。刺耳的警报声已经响了起来。我心里暗暗发急,只能拖着聂行加快脚步。刚走出两步,就听不远处叮的一声响,紧闭的电梯门忽然滑开,露出一个穿着条纹衬衫的男人。他手里托着一个医用托盘,一抬头正好和我打了个照面。这人扬手将手里的托盘朝我的脑袋砸了过来,一时间,透明的药瓶、盛放着淡蓝色药液的透明试管以及一堆我叫不出名字的瓶瓶罐罐飞了满天。而在这一切之后,那个男人的拳脚带着凌厉的风声迎面袭来。
我按下聂行的脑袋,抬脚将半空中旋飞的托盘踢了回去,托盘紧贴着男人的侧脸飞了出去,当的一声砸在了电梯的门框上,又被弹了回来,准确地击中了男人的后脑。他的身体微微一晃,被我一脚踹在下巴上,整个人又倒回了电梯里。
不等我松一口气,就见走廊尽头的会议室门扇大开,一群男男女女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
我的脑子里空白了一下,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拖着聂行掉头就跑。因为太过意外,脑子里有种不可置信的感觉。明弓说过,这个时候,实验层的安保人员都集中在D六区开会,这里又是直线距离最远的一条走廊,绝对不会遇到大队人马的拦截,是出逃的最佳路线……原来都是骗我的吗?
拐过弯,我一眼就看到几个身穿淡绿色制服的医护人员正聚在隔离门外窃窃私语。也许是没有料到我的去而复返,他们呆滞了几秒钟之后开始手忙脚乱地朝着D四区的隔离门跑回去。跑在最后面的两个人拉着门把手一齐用力合拢隔离门。
曾经关着聂行的D二区的隔离门在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关闭,除了冒险通过与之相对的D四区,我无路可走,而身后的脚步声和呼喝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我摸出靴筒里的匕首扬手甩了出去,精钢铸造的□□破开空气,在隔离门合拢的一刹那卡进了门缝里。正在关门的几个人一起发出了惊讶的叫声。而那扇厚重的隔离门在片刻的停顿之后,又开始缓慢地滑开。站在隔离门附近的医护人员不约而同的向后退了开去。他们这么一退,实验室里的人不明所以都跟着慌乱了起来,倒是无形中给我让出了一条通道。
这间实验室里全部都是医护人员,暂时对我没有太大的威胁。我赶在追兵到达之前关上隔离门,用脚尖挑起地上的匕首抬手接住,用刀柄砸烂了门边的小匣子。破坏了隔离门的开启识别装置,门外的人一时半会儿应该是进不来了。但是这么个小伎俩到底能拦住他们多久,我心里一点儿也没有把握。
聂行还是昏昏沉沉的模样,脚步虚浮,全身的重量有一大半都压在我的肩膀上。衬着背景一片刺眼的白,他的脸色灰暗得让人心惊。可是他的脉搏还在强有力地跳动,呼吸也还是温热的。
这是我的兄弟。
一想到他还活着,我就感觉自己又有了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