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云（暂）》李天师

10、第十章

　　高中入学面后临的第一场灾难就是军训。在学校里折腾的不过瘾，最后竟然还要拉到山上去做汇报表演，半个月的时间里，王笑叶黑了不止一圈，加之她本就又瘦又矮，李爸爸见了她，笑称她是小刚果人。
　　王笑叶想，也许李博那家伙比自己更适合做个女孩子，十五天的暴晒，他身上居然只是微微的泛了红，等那红色一退，他又是白白净净的小帅哥一名。反观自己，唉，算了，说多了都是眼泪。
　　军训完了，就要正式开始上课了。王笑叶和李博这一次也没有分在一个班，他们之间还是隔着一堵墙，王笑叶在三班，李博在四班。
　　在学校里，他们很少说话，上学放学也都是避开对方各走各的。男孩儿女孩儿到了这个年纪，已经变得相当敏感了。李博始终无法忘记王笑叶在六岁那年说的那句“我喜欢他”，虽然也有可能是小孩子不懂事时所说的胡话，但李博却一直因为这句话而感到羞馁。小学时所谓的“恋爱”，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般的游戏，直至此时，他们才真正拥有了早恋的权利。开学没多长时间，李博的班上已经出了两个“班对”，他们也不避人，下课时就在班里腻腻歪歪，其他同学看起来毫不在意，其实心里好奇的要死，李博倒是心如止水，反正眼不见，心不烦。
　　刚开始的时候，王笑叶还觉得班上的同学都挺好，整天在一起嘻嘻哈哈的，可在经历了第一次期中考试之后，她开始觉察出这些人的不一般了。
　　其实仔细想想，好歹这也是全市唯一的市重点，能考上这里的哪一个没点本事，全能型的人才在班里一抓一大把，像王笑叶这样偏科偏得厉害的，名次落到个三四十名也不稀奇。
　　但是，王笑叶在乎的并不是这个。
　　王笑叶不笨，她只是愿意相信她的新同学们都是真诚的，可是他们却辜负了她。成人世界中的尔虞我诈让这些已近成人的孩子们学了个十成十，渐渐的，王笑叶也开始在别人问及时，回答说自己昨天晚上看电视看到好晚，根本没有预习；或是近来没有复习，这次考试砸定了。
　　这只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谎话，没有人会去相信的。可他们就是这样乐此不疲的相互试探着，在得到自己意料之中的答案后，再绷紧神经暗地里去较劲。
　　王笑叶不快乐。
　　青春的滋味是苦涩的，长大也是一件让人失望的事情。连真正的朋友，也没了。
　　高一快结束的时候，老师宣布下学期一开学就要文理分班，让同学们都先有个心理准备，看自己是要读文还是读理。
　　王笑叶晚上回家的时候跟妈妈说她要上文科班，叶妈妈对于她的选择表示尊重。
　　选文科的学生，一般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文科学得特别好，一种是理科学得特别差。王笑叶应该算是第二种。她的物理化学都还凑合，但对于数学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一看到数学书，她就头痛。
　　然后，高一那年的暑假，王笑叶和李博就是在学校惨无人道的补习中度过的。
　　而高二刚一开学，李家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李妈妈在上班的时候晕倒了。
　　导致人晕倒的原因有很多种，只有在这个原因很严重的情况下，这个晕倒才能算得上是件大事。
　　而李妈妈的这次晕倒绝对是件大事，因为导致她晕倒的，是癌症，子宫癌。

　　李妈妈是个坚强而乐观的人，有时候甚至显得有点大大咧咧，她并没有把时来时去的腹痛放在心上，实在难忍的时候，她就吃两片止痛药，因此，李爸爸也一直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然而，在这一次的昏倒之后，她身体上的问题彻底的暴露出来了。
　　医生把匆匆赶来的李爸爸拦在门口，低声说，是癌症，晚期。
　　李爸爸一下就懵了。
　　医生又说，如果能早点发现，早点治疗，子宫癌是有可能治愈的。
　　李爸爸慢慢的伸出手，撑住了墙壁。
　　那，要怎么办？……
　　手术，现在必须动手术，摘除子宫。
　　李爸爸张了张嘴，他有太多的问题，他想知道是不是在子宫摘除后癌细胞就会消失，他想知道摘除子宫会不会对李博妈妈的身体有所影响，他想知道摘除子宫的手术会不会有风险，他想知道……他想知道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会突然的得了癌症？
　　但是，最后他只是抬起头，对着医生微微的点了一下头，谢谢您了。
　　李博晚上回到家，锅灶一片冰凉。李爸爸坐在床边，双眼直直的盯着儿子，不言也不语，李博从没见过这样的爸爸，心底不由的有点发颤。
　　李爸爸站起身，说，咱们俩出去吃饭吧，你妈住院了。
　　李博看着爸爸，问，什么病？
　　李爸爸沉默的走出门，回头说，把门锁好。
　　李博低着头，顺从的跟在爸爸后面，一路都没有再说话。

　　李博第一次在医院里看见妈妈的时候，其实对于她得了癌症这件事，还没有什么真实感。当时她正在跟临床的人聊天，声音很大，底气十足的，不见一丝虚弱的样子。
　　见李博来了，李妈妈开始拉着儿子四处炫耀，其他人都说，小伙子长得真精神，跟你挺像的。
　　李妈妈脸上笑开了一朵花，嘴上却说着，哪像我，像他爸，丑死了。
　　李博静静的低着头不说话，眼睛酸酸的。
　　癌症，多么遥远而又可怕的病症，怎么就会和妈妈联系在了一起？为什么她要受这种苦？为什么偏偏是她？
　　李妈妈转头看见儿子哭丧着脸，一巴掌打在他的后脑勺上，骂道，你妈还没死呢，精神点！
　　李博突然转身快步走出了病房，他在医院泛着消毒水味的卫生间里，用力的洗着脸，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