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空间》衣落成火

5、美食论坛

　　林琮其实只是按照日期发帖子而已。就是把所有拍摄下来的照片一张一张上传，贴在那个帖子里，并且附上美食的名称介绍，也就完了。可大概是因为那些放上去的食物颜色形状都很精致漂亮、以及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在里面的缘故——林琮总是在怀念母亲的时候不停地制作——让人一见就很难忘记。
　　因此，才过了两三天而已，每一页两百帖的帖子就翻了好几页了。其中，林琮发上去照片所占的位置不过才数十张而已。

　　后来，由于灌水的人实在太多，唯一的版主——也就是坛主饕餮，重新开了一个新帖子，并且把林琮发上去食物的照片重新上传，而且设定了只有坛主能够打开……于是，就有了这么一个脱水版。
　　林琮对此没有什么意见，不过他自己还是会在每周日的时候定期发上去一批照片。毕竟，当时作为高中生的他，也只有每周一天的休息时间而已。
　　他一直是个按时完成作业、按部就班学习的好学生。成绩也一直处在一个较好的位置。
　　……就算沈青蓉死了，林琮也不想要让自己的母亲失望。

　　今天林琮发上去的，是在前去林武言葬礼之前制作的几种点心和一盅汤品。
　　同时，这也是沈青蓉最擅长的厨艺。

　　为了让林琮每时每刻都感受到自己的关怀，沈青蓉除了在正餐上费尽苦心之外，还特别学习、甚至自己研究出很多糕点的做法，用便当盒装起来，让林琮每天带到学校里去。常年以往，自然就练就出一手做各色糕点的好手艺。
　　而煲汤做粥的本事……则来自于沈青蓉一颗拳拳慈母心。
　　林琮从小就长得瘦瘦小小，让忙于工作的沈青蓉心疼到不行，所以又变着花样把各色汤品粥品学习做了，三两天就要煲一罐子熬一盅什么的，给林琮补补身体。在她死后，林琮有一段时间发了狂似的钻研沈青蓉留下来的“笔记本”，上面介绍了沈青蓉认为自己做得最好、最有用的各种菜色。汤品、粥品和糕点占了很大的部分。

　　因此，每一次的照片，林琮总是会做上一组糕点和配着糕点食用的汤或粥，用以纪念母亲。
　　这样渐渐的，三年来，林琮的花样几乎没有重复，在这个小小的美食论坛上也有了几分名气。

　　刚刚传上去“阴阳莲花糕”和一碗“玫瑰三丝汤”，林琮接到了一个人的私信。
　　同样也是论坛的功能之一……而林琮，也同样只设定了这个人为联系人而已。

　　这个人，可以算是林琮目前唯一的朋友了。
　　虽然只是网上的。

　　两个人的相识也没什么太大的波浪，大概就是在林琮第一次发出照片之后，其他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忽然收到了一条私信。
　　在这个时候，林琮还没来得及屏蔽……他原本也不知道后来会被不同的人狂轰滥炸、让他私信的提示音响个不停。

　　就这样，林琮和这个ID名为“远处”的人联系上了。

　　“远处”第一条私信只说了一句话：“这个红色的圆形点心是你做的吗？”
　　林琮——ID“林”当然也就回答：“是。”

　　于是接下来的对话如下：

　　远处：“没见过。”
　　林：“是自己试着做的。”
　　远处：“材料是？”
　　林：“红豆、面粉、牛奶、鸡蛋。”
　　远处：“应该是很甜腻的味道。”
　　林：“用面粉中和过。”
　　远处：“哦。好吃吗？”
　　林：“……也许吧。”

　　然后两人又对林琮放上来的其他几种食物做出讨论，“远处”很显然是很爱吃的人，但似乎达不到“老饕”的级别。他压根不会品，只凭印象推测味道，而多数又是错的……可不知怎么的，也许是看出了这个“远处”对食物的需求，林琮并没有觉得对方自大，反而不讨厌“远处”与自己的对话。
　　这大概也与“远处”说话的语气有关。
　　在林琮看来，“远处”说不定是一个和自己一样不太爱说话的人。尽管在网上发着私信，也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也说话简短。

　　也正因为如此，在不久之后，尽管屏蔽了其他所有的私信，可林琮却依然保留已经和他有些熟悉、说话也不让人讨厌的“远处”。

　　就算是两个人已经熟悉了的现在，“远处”说话的语气也没什么变化。

　　远处：“林，阴阳莲花糕什么味道？”
　　林：“黑的是葡萄糕，白的是梨子糕。”
　　远处：“听起来很平常。”
　　林：“是很平常。”
　　远处：“其实你可以弄多种口味。”
　　林：“大拼盘？”
　　远处：“……每一块糕能有好几种味道就好了。”
　　林：“……”

　　“远处”不是第一次提出建议了，但是靠谱的建议屈指可数。这次同样属于不靠谱的范畴。
　　虽然传说中可以在一种糕里加入很多种水果的味道，但同样也会很难把各种味道区分开来……一不小心，就变成了很难吃的混合物。
　　或者有很厉害的点心师可以做到，可林琮还没有达到那个水准。

　　也许是林琮的沉默让对方再一次地理解到自身建议的蹩脚，于是立刻转换了话题。

　　远处：“林，听说你考完了？”
　　林：“是的。”
　　远处：“暑假会一直做食物吗？”
　　林：“……会。”

　　“远处”沉默了一会儿。
　　“远处”：“……你要入读哪个学校？”

　　两个人相处有一年多了，但这还是第一次“远处”询问林琮真实的消息。
　　林琮有点犹豫。
　　对方的意思，大概是想要见面吧……将网络上的朋友变成现实中的朋友。

　　但是……
　　在网上交流没什么，真正在生活中相处，林琮并没有把握。
　　他从来都是个无趣的人，而且不擅长与人交往，“远处”看起来也是一样，如果见面了，真的可以继续做这种不咸不淡的朋友吗？

　　说实话，“远处”虽然话少，但偏偏就是因为这样才让林琮并不排斥。而且“远处”与林琮的谈话内容永远都是和食物相关，这让林琮有一种“远处”在陪着他怀念沈青蓉的感觉……有些安心。
　　到了现实以后，也许这样的好感都会消失的。

　　更大的可能是，对方因为林琮的孤僻而离开。
　　林琮在想，是否要真正接纳一个朋友。
　　他的确孤独太久了。更不会主动去和什么人认识。唯一相处时间长的，只有“远处”，而有一点可能被他接受为真实生活中朋友的，也只有“远处”了。

　　林琮并不是不心动的。
　　而且，林琮喜欢做食物，“远处”喜欢吃。
　　真的相处好的话……
　　林琮想着，也许不用每一次都把做好的食物储存起来了。

　　考虑了很久，“远处”似乎也明白林琮的犹豫，一直没有催促。
　　林琮则想了很多。
　　后来，他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因为沈青蓉。

　　在沈青蓉去世的时候，曾经拉着他的手说了一句话。
　　她那个时候微笑着说，希望他的儿子能够学会和其他人交往，学会交朋友。
　　沈青蓉一直很了解自己的孩子，同时也会很担心。她明白，有她在的时候，还可以稍微排解一下她儿子的寂寞，可是如果她离开了，林琮又该怎么办呢？

　　所以只好留下这样的遗言了。
　　她知道，因为这个，多多少少，她的孩子也会考虑的。
　　而林琮果然考虑了。

　　原本在沈青蓉去世之后，他很是自闭了一段时间，感觉这个世界上好像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一样。是后来登上了这个论坛，又结识了“远处”，才逐渐恢复过来。
　　就算林琮口中没有说起，可是“远处”也成为他每一周上网将母亲拿手食物分享给其他人欣赏之外的唯一期待了。
　　尽管这种期待只存在于虚拟之中，很平淡，却也是确实存在的。

　　那么，现在他要将这种期待真正加入到真实的生活里去吗？
　　如果母亲的愿望中也包含了这一点的话，林琮接受了。
　　……就算最终还是失败，他也算为母亲的遗言做出了一点努力吧。

　　于是，林琮回复了一条私信。
　　林：“我已经接到了A市S大的通知书。”

　　详细的学校名称和城市都说清楚了，这也是决定真正交朋友的第一步。
　　同时也是林琮的试探。

　　对方似乎有点惊讶。
　　远处：“……你要成为我学弟了。”
　　林：“……”

　　霎时间，林琮也感到惊讶起来。
　　这可真是……太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