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归路途中偶困险境自有真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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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集市，蜀儿跟脱缰野马似的，一个劲往前蹦，左瞧右看，“下里巴人”的作派他是学了个实打实的。因着平日徐再思脾气甚好，所以下人也没多大顾忌，这时甜斋公子也乐得懒得说他，不到一会，蜀儿便没了个影儿。又留下他和贯云石二人独处了。
老实说，徐再思对跟贯云石独处还是有点不太自在，他一面怕听着贯云石又说出什么不对盘的话来，一面又觉得此人甚是风采，自个又有几分钦佩好感。平日有蜀儿在二人间插科打诨周旋着，倒是十分欢乐，这下剩得两人落单，也难怪徐再思一副矛盾纠结模样了。
当然想得如此这般细致的也就只有甜斋公子了，因着这市集今日果真热闹，跟着嘉兴城过年时节也有得一拼，贯云石也忘了平日的稳重为何物了，便拉着徐再思为他左右介绍。二人皆是人中龙凤之貌，着青袍腰间携玉，眉目五彩飞溢，唇角顾盼生姿，众人皆回目侧看，徐再思更是觉得脸上云彩烧了。
突是来到一处地，贯云石开口便问：“甜斋公子可否吃过这冰糖葫芦，这可不是啥高级点心，倒是路人孩童过年过节比较喜爱，今日正巧撞着，可想尝一下？”
徐再思本来正发愣，吓了一跳一口便回绝了：“再思不大爱吃这山楂馅的，云石兄若想吃便买自己的好了，不用管我，不打紧的。”
贯云石笑了笑也没回话，径直要小贩从桩上去了两串，一手便塞到徐再思手中，直道：“我知你是怕山楂那酸味罢了，这外面裹着层冰糖，这两味混着恰恰好，莫怕，你先尝尝再说。”
徐再思觉得拗不过，只好硬着头皮吃，一口咬下，其实还倒真如贯云石所说，并没想象中山楂那股酸味，混着外面一层糖衣，味道还真是恰到好处，冰冰凉凉轻吮一番便进了肚里。这喧闹路间好似突然就没了其它人，周围都是灰白色般，声音也跟进了真空似的，也就顶头一盏长灯照着贯云石一双墨黑眸子望着徐再思的期待表情，看徐再思吃完以后，哈哈大笑道：“你看我这可是没欺你吧，怎样，味道还不错吧。诶这冰糖葫芦酸甜融合倒还真似我俩，一甜斋一酸斋混一起了呢。”又道：“其实这世间万物皆是个尝试，你若不去试，怎知它到底好歹，到底适合你否，就拿这冰糖葫芦来说吧，别看事小，其它再大的事大抵都是这个理，你看我入官场来看......”
反正这后面到底说了什么，徐再思是一概没听进去，他只是被那“一甜斋一酸斋混在一起”惊得说不出话来，连觉得吞下去的冰糖葫芦都咽住了，可怜自己还顺着这贯酸斋的话联想起来。
从集市回来，夜晚躺床上，这甜斋公子竟觉得有几分失眠了。辗转反侧浮想联翩，想到自个也是风流郎一个，可谓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再能说的段子笑话也是听过讲过，最近竟是三番两次被这酸斋弄得左右不安，到底是为个什么，他自己也想不清楚道不明白，心底总觉得有事隔着，但也只好这样，仿佛外面已是朝日白露，这才恍惚迷糊睡过了。
随后日子过得飞快，贯家小院往后走不了几里路便有山一座，每日晨起后趁着太阳还未厉害起来山间行走穿梭一番，二人谈论些人生哲理之事，竟相互增添了不少好感，贯云石也对甜斋公子有了更多看法，本觉得是个风雅公子哥，其实内里却不似那般只知风情不谙世事，有着很多对世俗的梦想与见解竟与自己不谋而合，二人相互间也道了很多各自过往的趣事。贯云石谈起自己在小时在新疆的趣事，讲到畏吾儿人家的平常风俗，讲到畏吾儿姑娘的动人舞姿，讲到伊犁河谷下的牛羊成群，讲到吐鲁番的玛瑙葡萄，讲到坎儿井的丹霞风貌，。随后贯云石又讲到自己进京后得赏赐入翰林院之事，对国事闭口不谈，京城的轶闻倒是讲得多，这元朝本就是蒙古族人，入关后自是带来了些蒙古的风物，说到那尖顶的笠子帽，“质孙服”，那醇香浓厚的马奶酒，那如男儿般驰骋于马背的妇人。情到激动处，眉舞生动，眼底的光也是浮光流转，竟令甜斋公子这等风流人物羡慕不已，暗道自己过往只知流连花丛山水，竟不知天底下还有这等美景趣物等到自己去看，不禁显得有些悔恨。被问起自己来，徐再思便只挑了些无关紧要之事讲过便罢，心里暗下决心自己日后也要往这景色去看，殊不知这贯酸斋已经改变了自己这二十年一些孱弱混世的想法。
这天，二人于山中流连，下山之时便比寻常了许多，天色渐晚，贯云石走在前方探路，徐再思便紧跟其后，回时岔路较多再加天有些黑了，不知不觉间竟有点迷路了，这人到焦急处碰上倒霉事的机率也就更大，走着走着，这处草木茂密，蚊虫也多起来，徐再思本就被叮咬得心烦气躁，一个不留神，觉得脚腕处似麻了一般突的镇痛，脸就刷白了，低头一看，脚边刷的溜过一条两寸长左右的细蛇，贯云石这时也扭头一看，面色就青了，这蛇不大，却是毒性十分厉害的“竹叶青”，要是不及时把毒处理好，后果不堪设想，立马没多想，便低头为徐再思把毒液吸出来，直吐了几口后，才见血色恢复到正常的红色，这才脸色缓和了一些，而徐再思此刻已经被这瞬间的事激得讲不出话来，毒是吸出来了，但脚却依然麻得没法动弹，贯云石二话不说就把他背了起来，二人本来身高差距也不大，贯云石的体格也只稍微比他好不了多少，这般情景下，不但得背着他，还得找下山之路，一时间颇为吃力。
徐再思伏在背上心里自是非常感动，想到刚才那人的举动，心里竟是觉得比山涧的百花蜜还甜，也忘了自个那危险处境了，这会自己像个姑娘家一样在人家背上，更是......脑中虽斥责自己这奇怪想法，脸上倒是面红耳赤起来，竟还希望这路就这样走下去岂不更好。直到大半时辰后，蜀儿举着灯笼找来，二人方才回了家。贯云石急着要给徐再思找大夫来再看看，结果徐再思嫌得乏了，料想反正毒也吸出来了，应该不大要紧，便给敷衍打发了。
谁知第二日甫一醒来，徐再思便悲惨的发现自己昨日中毒那条腿好似瘫痪了般，竟没法动弹了，鸡皮疙瘩立马就起来了，唯恐这辈子就这样躺床上过了，心里一阵懊恼自个昨日逞能，早晓得便让大夫来看看便好，说不定便发现有何不对劲了。自己躺床上这样乱七八糟想了大堆，蜀儿见主人今个反常还未起床，觉得奇怪，入室来看才发现了不对。连知会了贯云石忙里忙外找来大夫，诊断了一看，说是因为轻微毒性未散留下得后遗症，过些时日便好了，这才放下心来，跟着大夫出去开了药方。
贯云石一心觉得愧疚，自责是自己把徐再思带上山没留意才遭了这事，怕日后留下什么病根，所以鞍前马后端茶送水殷勤得很，抓药煎药，送到房间，全一手包办了，知道他怕苦，特地多放了糖，送到跟前。徐再思腿脚不变，坐立起来都觉得困难，更嫌端着喝药麻烦，想着这公子哥撒娇脾气还真是趁着生病发作啊，心底想是这般想，倒还是乖乖坐在床边喂起药来，徐再思心里自是乐得欢，吃药也乖了很多，这几日他躺床上别的问题没想，这贯酸斋可是想得多，甭管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反正倒是挺喜欢亲近他的，虽说这心思说不清楚，自己觉得便这样乐在其中便好，其它事往后想起了往后再说便罢，这些日子桩桩件件事后哪还记得先前的不愉快呢，活脱脱个及时享乐的公子哥作派。他看贯云石这些表现，寻思着他跟自己该是差不多，更是想这样日子再延长些才好。
没过几日，徐再思便好得差不多了，但他既然存了这样心思，显然是希望更长久点的，古灵精怪便想起装病这出，为得多跟贯云石找些接触，这药也是闭著眼多喝了许多。不知是他这演技好还是贯云石这直肠子眼拙，愣是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直到有天夜晚，徐再思道最近苦药喝得实在太多，不知怎的大半夜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想吃甜食，辗转反侧数次，想着那两人应该是睡了，便悄悄到了厨房去。
奈何这不赶巧，正碰着蜀儿半夜三更的尿急起来小解，迷糊间看见厨房有些许光亮，又听见细细索索的声音，还道是遭了小偷，悄无声息的摸到厨房门边，一瞧是自己主子才松了口气，正准备打招呼，突地想起自家公子不是腿折了么，吃了一大惊，连声大喊道：“公子腿好了，哎呀我这不是梦里吧，公子你怎地走到这儿了，腿站得住了？”这蜀儿也是一时又惊又喜，声音一大吓得徐再思啪地一声把端起的蜜罐摔地上了，暗想这可糟了，呆会贯云石醒了可就不好交代了。这人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这院又不大，贯云石听见这么大动静能不醒么，怕出什么事便连忙穿衣服赶过来一看，便看到这幅光景，也是惊奇问道：“再思你腿好了，什么时候好的，怎么没知会我们一声，你这大半夜到厨房来作何，走起来自便不？”这徐再思一时半会没想好说辞，只得愣着一个劲尴尬地笑。
这蜀儿倒不愧是自家主子一手栽培的，心眼也是多得不得了，立马鬼叫道：“啊，公子你莫不是早好了，为了偷懒装的吧，你看这两天可把贯大哥和我忙得，准是这半夜饿得跑厨房来被我发现了。”说完还自顾自的为这发现点头得意，丝毫没见着主子咬牙切齿黑了一半的脸，徐再思看着贯云石正在旁疑惑地瞧着自己，忙不迭地解释道：“不，不，不是，我也是半夜醒来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不敢相信，所以才起床活动活动的。”说完趁贯云石不注意狠地瞪了蜀儿两眼，搪塞着把二人劝去睡觉了，心底想着回去一定扣蜀儿今年的工钱，又担心着贯云石不会一会就想明白端倪了吧，这宿也没睡得大好。
个把月以来，这天气本是已凉快了不少，也是一直担心着徐再思的腿脚不便，才住在这儿，既然日下他腿脚已好，贯云石担心回去还有事牵引着，便道出了回去的念头，徐再思纵是还想多呆，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也只好应下了，再过几日，三人便踏上回去的路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归路途中偶困险境自有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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