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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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钟情是什么滋味？阿檬觉得，一见钟情就像秋日的阳光，不冷不热，恰好合适。不刺眼不炫目，正值当时。
阿檬第一次见到肖立时，就觉得是看到了秋天的阳光，舒服到挪不开眼。
那时的阿檬，扎着粗粗的马尾，穿着件旧衫，站在人群里，看台上的肖立意气风发地做开学报告。
她听到他说：“大家好，我是肖立。”
从此，她记住了他的名。肖立。
肖立大她两级，她高一，他已是高三。
她在学校的公告栏里见过他。全国物理竞赛一等奖，全国化学竞赛一等奖。照片里的人，穿着白色T恤，笑得开怀。
阿檬看着照片，突然又觉得苦涩。
肖立那么显眼，又怎么可能看到这么微小的她。
高中生活过得并不如意。
阿檬常常想，如果不是进了这个学校，或者会有另一番人生。可是如果不进这个学校，她也不可能见到肖立。
她是同学眼中口中的丑小鸭，即使她那么想变成天鹅，扑腾几下，却依旧只是丑小鸭的命运。
第一次放榜，阿檬看到榜单末端的自己，如同五雷轰顶，喉头哽咽几下，终于还是将眼泪咽了回去。
她转过身，看到高三红榜上最显眼的那个位置，肖立就在那里，而她，只能仰视。
高一很快过去。在选择文理科时，阿檬选择了文科，却也记住了肖立所进的那个大学。
那么遥不可及，可她却想追上他。
她记得那个夜晚，是高考前的三天，她因为受了同学的气躲在操场一角流眼泪。迷蒙着眼她撞上一个身躯，她弯着腰嘴里含糊地说：“对不起……”
“同学，撞疼你了吗？”她听到一个男声，有些熟悉，有些陌生。
她睁着肿胀的眼抬头，看到肖立微皱的眉，立刻垂了头，用了摇了摇。
“眼睛都哭肿了，擦一擦。”他递给她一张帕子，白色的，角上绣着小花。这个年代，居然还有人用手帕，阿檬觉得奇特，将手在背后用力擦了擦，才接过肖立的手帕。
“谢谢学长。”感觉声音好了些，阿檬才开口道谢。她是这样微不足道，他却愿意给她一份关怀。
如果可以，阿檬想，她愿意用一切去偿还，他对她的好。
“不客气。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肖立坐在草坪上，仰着头看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心情不好。我住校。”阿檬深吸口气，也坐在草坪上，看了看手里的手帕，有些怯怯，“学长，这条手帕我洗干净了再还你。”
“送你好了。明天学校就封校了。”肖立笑笑，“大概，我们也没时间再见。”
“不早了，早点回去吧。”末了，肖立站起来，对阿檬伸出手，将她拉起来。
肖立的手很暖，多年后，阿檬想起那晚，记得最清晰的，便是肖立手上的温度。
“学长，高考加油！”不同的方向，阿檬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冲肖立笑，“我叫阿檬，学长，很高兴认识你。我相信我们会再见的。”
阿檬一直觉得，那是那晚她说过最蠢的一句话，却也是她最想说的。
肖立离开这个学校的前夕，她这只丑小鸭，终于碰到了她心目中的王子。而她想说的，不过一句“很高兴认识你”。
很高兴，很高兴很高兴。
高中两年的日子过得很快。学业繁重，阿檬为了那句“再见”，每天背单词、做习题，看自己成绩一次次提高。
高考结束，她如愿，在志愿上写上那所大学的名字，笑得傻傻的。
大学第一天，阿檬才知道，大学与高中是不同的。各个学院分散在不同角落，要找一个人太不容易。
肖立。她握着他的手帕，觉得失落。
她用了一个星期，走遍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终于找打了关于
她用了一个星期，走遍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终于找打了关于肖立的信息。依旧是在一块公告栏里，依旧是白色Ｔ恤，只是面容清瘦了很多，浅浅地笑着，一如当初。
公告上写着因为他成绩优异，作为交换生去了日本，时间为两年。
她和他，就这样，擦肩而过。
阿檬低头，有些难过。
两年一晃而过，阿檬从不同地方打听肖立的消息，只知道他在日本过得不错，听说日本那边的导师很喜欢他。后来又传来消息，他获得了日本那边的研究生录取函，大概不会回来……
日本那边的天气是什么样的呢，肖立在那边不知道习不习惯……空暇时，阿檬总会想，或许他们，真的不会有再见的机会。世事难料，当初，是她想得太简单。
好在直线距离其实也不太远。阿檬在地图上比划，心想。他或许不会回来。但或许，还是会回来的。
虽然关于肖立的消息很少，但是关于日本的消息很多。恰好彼时流行日剧，她便跟着同学，将经典的日剧一遍遍地看，仿佛如此，她和肖立，还是在一处的。
一直到大学毕业，肖立都没有回来。关于他的消息从多到少到没有。阿檬不再旁敲侧击地去打听关于他的一切，只是偶尔拿出那张绣着花的手帕出来，细数她的想念。
同学看到她的手帕便笑：“阿檬，这年头谁还用手绢啊！”
“诶，那可是她的白马王子送的！”
“小蕾你怎么知道？”
“看她那花痴样就知道了！”
“阿檬，老实告诉我们，你的白马王子是谁啊？”
大学最大的幸事，就是她拥有了一群朋友，没有肖立，她还有她们。虽然开她玩笑，却从来恰到好处，不会让她伤心，更不会让她难堪。她们都知道她心里住了一个人，却不曾勉强她去提。
肖立，是她不能说的秘密。一旦说开，阿檬想，或许就会像是梦醒一般，再也无法那样继续。
如此想念，最好。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
大学毕业，阿檬选择留校读研，除了想躲避离开象牙塔的艰辛，就是不想离开她和肖立唯一的牵连。
她想心里，总存着那么一些侥幸，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会回来，然后，他们会相遇。她能笑着对他说：“学长，我们又见面了。”
可是，肖立一直没回来。
春去秋来，一年又一年，时间越久，肖立在她心里的印象就越模糊。很多个夜晚，她都觉得惶恐，若是有天，肖立在她心里只是空白的一片了，那该怎么办。
研究生毕业，阿檬留校当了老师。
宿舍由四人变成了一个人。她的长发剪短了，看起来利落很多。有时对着镜中的自己，她才发现，已经完全找不到了当初的影子。肖立看到她，还能认出她来吗？或许，就算肖立在她面前，她也不可能认出来。
这就是时间的力量吧，她完全抗拒不了。就像那条手帕，即使她那样爱护，它也在慢慢变黄。
一天上课，聊到初恋，教室气氛顿时热烈起来。有活泼好事的同学举高了手问：“老师，你的初恋是什么时候？”
初恋……阿檬一愣，笑着摇头，“老师还没恋过。”
教室唏嘘一片，而后便是整齐划一的答：“不相信！”
“为什么不相信？”阿檬失笑，她看着很像是谈过恋爱的人么？
“老师，说说嘛！没有明恋，暗恋总是有的吧！”有男生调皮地大声喊，随后又是一阵附和。
暗恋……阿檬微笑，恰好铃声响起，解了围。“今天课就上到这里。同学们再见。”她抱起书，在底下学生的一片笑声中有些狼狈地冲出教室。
肖立，在这样的一个时间，冲击着她的记忆。
阿檬找了学校僻静的一处坐着晒太阳，揉着肿胀的太阳穴。正值秋天，满地落叶，学校的后勤阿姨根本来不及打扫，阿檬闭了眼，仰起脸。耳边是行人踩着落叶的沙沙声，而脸上，则是秋天最舒适的阳光。
阿檬想起那个夏夜，虽然风吹在身上很热，虽然那晚她原本并不开心，但那是她觉得最美好的一个夜晚。
那晚的星星很美，那晚的肖立很温柔，那晚他的手帕上有很清爽的味道，那晚，他们离得很近……
这是多年来她最美好的记忆，尽管越来越淡。
几年前，她会想肖立回来后，她会怎样跟他打招呼，可是现在，她只会想，他是不是会回来。
上课铃声响起，路边的人少了许多。阿檬睁开眼，眯着眼看天上的云朵，而后叹了叹气。这么好天气，窝在宿舍，似乎是浪费了些。
恰好电话铃声响起，阿檬接了电话，是朋友约她出去逛街。应了后她连忙收拾东西往校门去。
莽撞是她多年未改过的习惯。在校门附近的林荫道上，阿檬撞上了人。
“对不起，对不起。”阿檬埋头道歉，再抬起头的时候愣住了。
虽然有些陌生，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那张脸。
肖立，是肖立。
八年以后，他们终于重逢。
他黑了些，看起来结实了些，穿着灰色的卫衣，还是学生一般的模样。岁月在他身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痕迹。肖立皱了皱眉，阿檬这才发现，她的目光太过赤裸。
这么多年过去，他应该早已记不得她了。
原本，她于他，只是一面之缘。
“对不起。”她又道了声歉，转过身，脸垮了下来，心更是沉到谷底。
相逢，等待，承诺，在真实的肖立站到她面前时，都成了空白。
地上的落叶都黄了，脚落上去，便成了碎片。
“阿檬。好久不见。”走了几步，她听到背后有人说，带着浅浅的笑意。
好久不见。真的好久。
阿檬回头，看到肖立翘着的唇角，仿佛秋日的光，一如她最初见到他时的模样。
“学长，好久不见。”阿檬笑，“我说过，我们会再见。”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