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别离》丹笙

4、第四章

　　后来李泽溪还是去了同乡会。

　　吴平是山东同乡会的组织者，刘顺言本来就与他在一个社团，于是顺口就说我们宿舍也有个山东的，就那个李泽溪。

　　然后同乡会的那天吴平主动去了一趟刘顺言的宿舍，邀请李泽溪一起去参加同乡会。

　　人家部长亲自来动员，不去就有点不给面子，李泽溪只好去了。

　　于是下午下课之后李泽溪给宋少轩发短信打了招呼，便与吴平一同前往火锅店。

　　到那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整个大厅差不多都是A大的学生。

　　“吴部长！这边！”远远的有人在招手。

　　吴平对李泽溪说：“我们过去吧。”

　　吴平为大家互相作了介绍，一桌子人李泽溪除了吴平一个都不认识，只笑着点点头算是招呼。

　　火锅是鸳鸯锅，只是不巧的是辣锅正对着李泽溪，李泽溪慢慢吃着东西，偶尔抬起头听他们说两句。也有几个人与他碰杯喝酒，他也不皱眉头地全干。酒桌上的规矩他还是略懂的，尽量不扫兴。

　　桌上还有三个女孩子，几个男生也没有肆无忌惮地喝开，旁边那几个桌早就对瓶吹起来了，人声鼎沸的。

　　他夹了个鱼丸蘸了花生酱放在嘴里慢慢嚼着，舌头还是有些受不了刺激地疼痛，他默不作声地喝了几口啤酒，桌上有果汁，是为女孩子准备的，距离有些远，他也不想多事，自己慢慢喝着啤酒。

　　桌上的几个男生和那三个女生聊天，吴平与左边的同学时不时地交谈，偶尔也会与李泽溪搭上几句。

　　火锅的热气与空调的冷气对流吹着，周围人声嘈杂，食物又辣辣的，这些简直是折磨，时间都要一秒分成一小时了。

　　手边一冰，是一杯冰水，他转过头，对上吴平的笑容。

　　“喝这个吧，是不是东西太辣？”

　　“……还好，谢谢。”李泽溪真心道谢。酒桌上知道照顾别人的人很容易就能博得别人的好感。

　　吴平笑笑，伸手拿过他的碟子：“你喜欢吃什么？”

　　李泽溪一愣：“嗯？……哦，不用麻烦了……”

　　他连忙阻止，实在不好意思麻烦别人为自己做这种小事。

　　吴平没有理会他，直接起身夹了一些三鲜锅里的东西给他：“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先将就一下吃吃看。”

　　“谢谢……”李泽溪除了这两个字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其它桌上的人过来轮流敬酒算是聚会的高潮了，几个男生刚送走一轮，又迎来一波，李泽溪掂量了掂量，有些犹豫。

　　男生都开始风魔起来，有几个女生不胜酒力已经提前走了。

　　他们这一桌也打算开始去敬酒，李泽溪拉住已经站起来的吴平：“我要先走了。”

　　“怎么了？”吴平问。

　　李泽溪脸色有一层淡淡的红晕，他酒量一般，知道自己再喝下去肯定要醉了。

　　“……我还得回亲戚家。”他一时只能找到这么个烂借口。

　　“哦……你家人管你挺严的……”吴平有些意外，但见李泽溪平时都一副淡淡地不爱交际的样子，也就见怪不怪了，勉强他留下来也没意思，“那你去吧，路上小心。”

　　“嗯。”李泽溪起身尽量低调地走了。

　　出门之后被风一吹，头脑清楚了一点，但热气还是未消减多少。外面一点都不凉快，风都是温的。

　　李泽溪看了看手机，晚上9点多了，在犹豫着今晚要不要回宿舍住。

　　“嘿。”

　　肩上多了一只手，李泽溪回头看去，是刘顺言。

　　“干嘛呢？这么早就出来了？”刘顺言也喝了不少酒，脸上红红的，满面油光，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嗯，一个人都不认识，想回去了。”

　　“嘿，我就说你这人，不认识你就不会去认识啊？交际懂不懂？”刘顺言叹口气拍拍他的肩，
　　“做人清高点没什么不好，只是在这年头，清高不能当饭吃，该虚伪的时候还得虚伪。”

　　刘顺言喝高了点酒，舌头打起来，嘴上也有点不把风，完全没有平时八面玲珑的圆滑模样。

　　李泽溪没在意，反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刘顺言一指对面的酒楼：“跟几个师兄一起喝酒，喝到中间俩傻X掐起架来了，我就找借口尿遁了，一群傻X！”

　　“哦。”

　　他们两个这个点站在当街，还带着一身臭汗和酒味地聊天，看起来更像刘顺言口中说的傻X。

　　“你回不回去？不回去我先走了啊，身上难受得要死，我要回去冲凉。”刘顺言说。

　　“哦，你先走吧，我到前面坐地铁。”

　　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等李泽溪反应过来，刘顺言已经跳上到站的公交车走了。

　　李泽溪也不再多想，抬腿朝地铁站走去。

　　到丽景小区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这个时间不算早，但是对于年轻人来说也不算晚。

　　李泽溪掏出钥匙开门，客厅里没开灯，扫一眼宋少轩的卧室，也没有光亮透出，他当然不会以为
　　宋少轩会早睡，应该是加班之类的吧，他以前说过有时经常不回来。

　　打开灯，李泽溪看到客厅的沙发上蜷缩着身体的人，微微有些意外。

　　微弱的呻吟声传来，沙发上的人动了动，露出被发丝遮住额头的脸。

　　“少轩哥？你怎么了？”李泽溪快步走过去蹲在沙发边上问道。

　　宋少轩一手捂着胃部，一手放在脸颊边，嘴唇紧紧抿着，冷汗淋淋，似乎很难受。

　　第一次看到宋少轩这么脆弱的样子，他有点不知所措。

　　“少轩哥，我们去医院吧。”他只能很快做出如此反应，说着，一手伸过来揽着他的脖颈打算扶他坐起来。

　　“……不……”宋少轩放在脸颊边的手抓住他的胳膊，也没什么力道，眉头紧紧锁着，“不用……去、医院，……老毛病。”

　　想起平时宋少轩的饮食与作息习惯，有胃病真是一点都不冤枉他。

　　但是看到他这么难受的样子，李泽溪真不知道该怎么帮忙，只能任他抓着胳膊。

　　“我下去给你买药。”李泽溪说。吃药总可以缓解一下吧？

　　“抽屉里。”宋少轩闭上眼睛，说一个字都累的样子。

　　他只不过是晚饭在外面沾了辣的食物与冰啤，结果回来之后就成了这个样子。大概是这几天吃得太清淡了，胃里突然受刺激，一时不习惯。反正都老毛病了，他也不是很在意。只是疼起来的时候，真是要命。

　　李泽溪抽开手臂起身去找药。宋少轩手中一空，下意识地睁开眼，只看到李泽溪转身的背影。他刚刚闻到李泽溪身上的酒味，不是很浓，还有淡淡的汗味，刚刚抓他胳膊的手上还有凉润的触感……

　　微一走神，胃里的绞痛突然就消失了，揉一揉，居然不那么痛了，按照以往的经验，是那一阵绞痛过去就没事了。

　　他有些恍然，缓慢地坐起身，随意地松了松衬衣的领口：“不用找了，我没事了。”

　　李泽溪闻言回头，见他自己坐起来了，头发微微凌乱着，白色的衬衣松开了两个扣子，露出里面精致的锁骨。他还冲自己笑了一下，全然没有刚才一脸的难耐。这个男人明明刚刚还脆弱得像个孩子。

　　“老毛病，躺一会就好。”宋少轩说。

　　合上抽屉，李泽溪去厨房倒了杯水出来，宋少轩接过来一口气饮尽。

　　“谢谢。”他说。

　　“没事就好。”李泽溪抿抿嘴，转身回自己房间拿换洗衣服准备洗澡。

　　“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晚？”宋少轩喝了水并没有回卧室，在客厅打开了电视，随意调换着节目。
　　自己发的短信没看到？李泽溪拿了衣物脚步微顿：“去参加同乡会了。”

　　“哦？”宋少轩看着他走向浴室，“好玩吗？”

　　“还好，就是有些无聊。”李泽溪关上了浴室门。

　　不一会儿浴室里传来哗啦啦地水声，宋少轩的目光还停留在浴室的门上。

　　他怔了许久，也没有太久，夏天洗澡很快，李泽溪拉开门出来就对上了宋少轩的目光。

　　那目光里有一点点困惑、一点点好奇、还有一点点挣扎。

　　李泽溪的眼神也疑惑起来。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李泽溪问。

　　宋少轩移开目光，随手徒劳地换个几个台，“没有。”

　　李泽溪点点头，回了自己房间。

　　宋少轩的脸色慢慢凝重起来，刚刚李泽溪出浴时的湿漉漉的头发，顺着脸颊流淌至锁骨的水珠，睡裤遮盖不到的结实小腿……只一眼就冲击了他的视线，让他有瞬间的呼吸紧致。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好久不曾有过。

　　这是他自成年以来拼命压抑克制住的恶魔。

　　他说不清那是什么，直觉是会毁灭他一切的东西，让他本能地想逃避。他不敢直视，也不愿正视，他怕一旦面对，就会不受他控制。他每每在思想即将脱轨的时刻紧急刹车，强制自己不要再去想。

　　不要想，不要思考，不要琢磨，什么都不要，没有什么事，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对，就是这样。

　　扔掉手中的遥控器，宋少轩有些疲惫地仰头瘫进宽大的布艺沙发里，许久长长舒一口气。

　　他想周末或许可以约孙忆美出来吃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