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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君心误 ...

  •   一小绿衣宫女从远处成排柳树中过来。

      她向良妃行礼,说:启禀娘娘,李总管让奴婢禀奏娘娘,皇上三日前已过扶风镇。估计不要十日便可回宫。

      良妃喜道:是么?皇上回来第一晚定会在本宫处安歇。快叫奴才们好好清理锦绣宫,一花一草全不可落下。只可惜“碧水朝霞”花期已过,待明夏才得见了。

      再无心情闲聊,大家也就散了。

      听说文泽要回来,我也喜不自胜。忙安排重新布局听雨轩。正指挥着,外面传:荣贵人来了。

      我忙迎至门口。她刚进门便笑道:我回去想了想,安嫔姐姐最是有口无心之人,因怕她刚才的话伤了姐妹和气,故而过来瞧瞧。她刚才说的话,妹妹不必放在心里。

      见她专程过来说此事,我忙笑着点头答应。小萝送上茶水。荣萼儿微笑吃茶。抬手之间,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清凉香味自她袖中散发出来。

      这是麝香的味道。

      我心中狐疑,又不便说破。于是轻声笑问:姐姐身上熏着什么香?味道好闻得很。

      荣贵人怔住。抬起衣袖向鼻子下面闻了闻,一脸茫然:我从不熏香。刚才与良妃姐姐她们一处玩笑,许是沾到了她们身上香味罢。

      不对。我想,她在说谎。这香明明从她衣袖中发出,怎么会是在别人身上沾来?

      荣萼儿走后,我手托两腮,怔愣不语。又不及深想,转念又将心放在与文泽重聚上。欢喜激动,半宿不成眠。第二日至永泰、凤至两宫请安。不想,却听见文泽兵败消息。

      原来他亲征目布尔宁,志在必得之战并未获得胜利。妃嫔们坐立不安,不敢说笑。连平日最聒噪的大肚子安嫔也知收声敛气,左顾右盼,神色惶惶。只一向神色淡然的懿孝皇后安静如常,脸上波澜不惊。一众嫔妃之中,同嫔脸色最是灰白。她出身将门,其父是随文泽远征的陈胜之老将军。文泽出征前曾许诺同嫔,得胜回宫后会晋她名号,封为贵嫔。现在却是这样结果——想她心中除窝心外,还害怕文泽因此事降罪其父。

      从凤至宫出来。我见左右无人,小步追上同嫔。安慰她几句。不想她却强笑道:我并不害怕皇上降罪。更非担心自己晋升问题,只想着他……他们可都别伤着才好。

      又说:其实我心里早知此仗未必会胜,却不便说罢了。

      说完,也不理会我满脸诧异,转身而去。

      日盼夜想,文泽终于回宫。但我却不得与之见面。非独我一人,所有嫔妃,包括皇后在内均见不得他。他心情极差,不想与我们见面。仅去太后处请了安,日日将自己关于御书房中。下旨任何嫔妃不奉旨不得晋见。

      我与文泽原来想距极远,相思一场也不觉什么。现在近在咫尺,反觉相隔天涯。又心疼他此时情绪,胸口总泛潮,茶饭不思。

      春菱与小萝也劝,说:皇上过几日便好了。那时看小姐瘦成这样,可还不心疼么?

      我虽听劝,却仍是打不起精神。手拿装着我与文泽发丝的荷包,又看又叹。

      想起杨长安原在御书房当过差,那里人面较熟,让其暗地打探。他回来时说,这几日皇后与良妃求见过文泽,均被挡回。我更觉见之无望。左思右想,突然间一念头闪过脑海:我并无名号,还非嫔妃。何不换了宫女服饰,混去太后宫里远远看他一眼?

      春菱听说,觉得此行危险。劝我不要轻举妄动。但我一片痴心,一意孤行。她只得叹气,千万叮嘱:小姐切不可让人发现。

      然后,又吩咐香蕙拿些财物,至永泰宫打点宫人。

      第二日清晨。我给皇后请完安,推说身体略感不适,早早回来。换过宫女服饰,再麻利挽个宫女头。对镜略略打量,自觉并无破绽。于是一路小跑去永泰宫。

      刚站稳,文泽已从太后屋里请完安出来。有太监喊:皇上起驾回宫。我忙随着众宫人齐齐跪倒,一起说:奴婢恭送皇上。

      偷眼望去,文泽走在当头,身后紧跟贴身侍卫赵风与内侍总管李福。

      他眉头紧锁,比上次我见到时略黑。略瘦略憔悴。背影凄凉,落落孤单。

      心一酸,眼中有泪缓缓流出。

      明黄色旌旗、伞盖队伍缓缓移动。身旁经过的天子随丛卫队,突有人举手往我头顶重按。顿时,针扎般巨痛传来,我轻呼出声。自觉呼声极轻,却不想那时正所有人屏声息气,针落于地亦可听见——全部目光齐齐朝我处看来。

      唔——文泽皱眉,眼光冷冷扫过。他望向太后屋中,见并未惊动,便低声对李福说几句话,随后被人扶上龙辇端坐,起身而去。

      李福走至我身边,轻声而严厉地说道:还不随咱家去?

      强忍痛疼,挣扎起身,尾随卫队慢慢前行。远远看不清永泰宫,文泽才做手势停下。

      我被他们带至龙辇前。

      此时文泽皇袍加身。明皇色腰带,上系一块九龙玉佩。被人众星捧月般围着,坐在于步辇之中,居高临下地望我。天子威严盘踞于眉宇之间,喷薄欲出。与浣月山庄里、雨夜荷塘中,为我反扣荷叶,遮挡满头风雨的“小三儿”龙文泽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我对着他面,突感陌生恐惧。不由在其威慑之下,盈盈拜倒:柳荷烟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泽尚未开口,旁边李福早大声喝道:大胆宫女!皇上面前居然敢不自称奴婢?!

      啊?!我一惊。抬眼望文泽时,触到他一双冷眼。昔日眼中化不开的浓情春水,今时已凝结成千年寒冰。

      以首触地,我慢慢改口:奴婢柳荷烟见过皇上。奴婢惊扰圣驾,罪该万死。

      罢了,起来罢。只听得头顶传来文泽声音:是朕许你不自称“奴婢”的。朕自然记得。

      他记得!我如沐春风。自知误会文泽,忙口中称谢,轻轻带着笑意,站起身来——不想仍见看见他冷若冰霜的脸。

      你既说惊驾,他冷冷道:那么朕倒要问问,你适才在做什么?

      我朝文泽跟随的队伍中望过去。我看见的是,人人屏声静气,低眉顺眼,个个一幅精忠报国死而后已的模样。

      没有证据,他会信我所说么?我想。

      回皇上,我说:我适才突觉头顶针扎般疼痛,忍不住呼叫出声——只请皇上责罚。

      是么?他冷笑道:你这头,痛得倒很是时侯。

      我呆住。

      想那日,他对我百般怜惜。他用唇轻吻我被刺伤的肩头——今日原不指望他作主找出伤我之人,只不想他除去不怜惜,言语中竟流露出不信任。

      见我不出声,文泽以为我没了道理。又说道:这也罢了。是母后与朕已经许你不再做宫女,今日为何仍做此装扮?难道竟不想沐浴皇恩么?

      不想文泽竟误会至此,我心暗暗揪紧。想诉之相思,却眼见四周均为陌生男子,又怎好意思对他说:扮成这样,只是为了看你一眼?我急得红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拿眼睛看他,用目光询问:你竟半点不了解我?不明白我心?柳荷烟只为看你一眼,只想抚平你眉头,只想看你快乐与否。人人都说相思苦,你如对我也曾有过相思,定会明白我的心意。

      文泽见我这样,终于又问道:你扮成这样,莫非是为了见朕?

      啊!我闻言又惊又喜,以为他终于明白,脸上溢出浅笑。

      却不想我仍然是错。

      他见我笑容,反而叹气。

      柳荷烟啊柳荷烟!他说:你果然大胆,也够聪明。朕下令后宫妃嫔不奉旨不得晋见。他人谁敢忤逆朕意?偏你可出此法,来让朕关注意你……朕一直以为你是个飘逸出尘的女子,只不想朕竟然错了……

      我心如刀割,急急摇头道:不是这样。皇上,荷烟并不是想博得您的注意啊,荷烟是……

      想说出心中所想,眼看周围人众,仍是开口不得。

      文泽见我将说不说,不再耐烦。也罢。他说:毕竟朕还未给你名号,所以细究起来,你今日之举竟也不算得抗旨。

      想一想他又说:既然如此,朕便给你两个选择。如你选择做朕嫔妃,就不必想方设法表现出他人不同,只一心等旨晋见;又或者,你不想守着这个旨意而选择继续做宫女……他停下来,不屑地看我:朕或者也可帮你完成心愿。

      不再看我,他改一改坐于龙辇上的坐式,眼望着前方空气冷冷道:既是聪明人,便自己好生想想。

      说完再不等我答话,吩咐着起驾而去。

      设想过百十个与文泽的重逢场景,却万没料到这样阴错阳差——我呆呆的跪在原地,心中已无任何感觉。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耳边传来春菱惊呼声。

      小姐,她叫道:您怎么跪在这儿?

      我感觉到我的胳膊被人扶起。

      是杨长安。

      他说:这样大的雨,又是秋天,小姐浑身湿透,这可不要冻坏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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