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之战》简戎

41、三次北伐（12）

　　当恶兽有如狂风席卷而来的时候，司马奕大骇一声，人群立马乱了阵脚，雨瓷的尖叫声划破长空。桓冲因为束缚在原地无法逃离，而被恶兽瞬间撕裂，纷飞的血液四溅开来，惨绝人寰的尖叫刺破耳膜。

　　我的手在颤抖，我的心也跟着震颤，我斜眼看过万千恶兽踏过苻坚的尸身，只觉得浑身血液沸腾，五指张开，轩辕神剑遁入我手。

　　我想起他以前的残暴，他的情深，他是怎样的凌辱过我，他又是怎样的伸手抱我。

　　我像疯了一样，斩杀着百千恶兽，可它们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依然按着主人的意思去吃掉所有知道真相的人类。

　　只听远处雨瓷的一声尖叫，我转身看去，才发现她的马已经被活生生的啃碎了，而野兽正咬住了她一条腿，马上要将她吞没。

　　我凌空而起，几乎是瞬间移动到她跟前，轩辕直下，恶兽烟消云散，雨瓷冲着我喊道：“你还在干什么！你还不觉醒过来！你这个畜——”

　　我原地愣了一会，万万没有想到昔日温文尔雅的她会破口大骂我的存在，就在我的发愣的瞬间，她已经被身后袭来的恶兽张口吞进了腹中。

　　我惊呆在原地，脑子里全是雨瓷的模样。不久前她还为我哭为我笑，如今却什么都没了，就像是一场噩梦一样。

　　等到我醒悟过来的时候，手里的轩辕正闪着寒光，越发的刺眼。我立马停止自己的思维，转眼掠过兽群，去寻找司马奕的身影。

　　远处，他正策马狂奔，吼道：“谢玄！你这是在改变历史！你会遭受天谴的！”

　　处在一方天边的谢玄，始终都带着淡漠无痕的微笑：“历史早就改变了，所以你也不需要存在了。只要我登上黄昏圣殿，就可以将时光逆转，重写这个极度扭曲的时空。”

　　此时此刻，所谓的皇朝军队根本顾不得司马奕的死活，个个都在拼命逃亡。我灵闪而过，一剑对开想要追击司马奕的恶兽。司马奕回头看着我，我也凝望着他，眼里满是血丝。

　　他忽道一声“小心”，我手里的轩辕转腕而过，劈开身后偷袭的恶兽，可是转眼恶兽就扑面而来，我来不及阻挡，就看他们朝司马奕群奔而去。

　　我杀出一条血路，却始终看不到司马奕的身影，腹部的绞痛越发厉害，只听一声熟悉的呼喊，我立马点下身上的穴道，奋力厮杀而去。

　　司马奕的马已经不知所踪，他本人还在呼天抢地的奔跑，我御风追上，将一干恶兽甩在身后，携手拉过司马奕，他也本能抱住我，紧张道：“救我……道怜！”

　　我默默不语，看着恶兽皆是放慢步子，将我们重重包围。

　　我就要放手迎敌，司马奕却死抓着我，我回头看一眼他眼里的神色，尽是恐惧害怕，便只好由他贴身抱我，自己束手束脚的对付恶兽。

　　可是这样的战斗只会让我一再失败，一再受挫。恶兽汹涌而来，张口就咬下我的轩辕，神力张腾，它就算嘶叫着也不肯松口。第二头再度攻上，我连忙甩手过去，轩辕横死第一只，也伤及第二头，但是剑却从我手里脱落。来不及去捡，恶兽已经强势攻上，我抱过司马奕灵闪后退，直到前后夹攻，退无可退。

　　恶兽将我们越围越紧，我心里默念咒语，伸手一瞬，轩辕剑听从主人的号令，不远百步飞入我手，当机立断斩杀攻上的恶兽。

　　可是突然袭击来的一只饕餮，一蹄猛踹我的手臂，我手指一松，另一只混沌就将轩辕剑从我手中衔走，它们似乎知道我只有轩辕剑才能斩杀敌人。

　　我将司马奕一掌打出去老远，然后挥一道三昧真火阻挡在我与去路之间，恶兽立马停步，匍匐向我。

　　我凌空跃起，一边赤膊挡着恶兽们的袭击，一边转眼看司马奕逃到了哪里。可是他才走到十里之外，谢玄召唤的火凤已经追了上去，我急忙奔上去，那火凤朝我猛地喷射一股三昧真火，把我烧得够呛。

　　我摔下地来，才听得远处一声惨叫，再看司马奕那里，他已经被火光包围。

　　我张开口却喊不出一个字来，伸手抓着泥泞的土地，看他像个火球一样到处乱窜，然后跌进水里。

　　三昧真火，见水不灭。

　　我帮不了他，只能听他的嘶吼惨叫，越发恐怖。终于他跑了许久，像是丧失了所有的力气一样，倒了下去，沉入了水底。

　　我闭眼，回头看着一片荒漠之上，成千上万的恶兽袭击着仅剩的目击者。

　　那一片远天之上，火凤飞腾而去，驯服的盘旋在谢玄身边，然后停住，谢玄轻轻的抚摸着它。

　　我趟过河水，看到轩辕剑已经不翼而飞。再远眺，才看到方才的地方，恶兽正在吞噬着死尸。我赶忙过去，在纷乱的踩踏中寻找着苻坚的尸身。

　　我认得他的衣服，顺着他的血气味寻找，才看到一只饕餮正张着血盆大口马上就要吞掉苻坚的头颅。

　　他的眼睛还睁开着，嘴巴也是，似乎再对我说：“小心……”

　　又或者“傻子”……

　　我挺身扑上，一个骨碌抱住他的头颅，躲过一击，翻滚在地。我颤抖着手摸过他的长发，鲜血溢满我的一身，我眼里的泪水混合着，低头要将他的眼睛抚上。可是背后突然被人的手刃对穿，我猛地吐一口血，全都喷在了苻坚的脸上。

　　心脏处的血液迅速流失，让我一点反击的力气都没有。

　　更别说……出手的还是谢玄本人。

　　我听不到血液流失的声音，也听不到心脏停止跳动的瞬间，我只是感觉到他从我身体里挖走的不只是女娲石，不只是我的心脏。

　　还是我这一辈子所有的回忆与执着。

　　我终于把苻坚的眼睛合上了，他应该能死得其所了。谢玄走过我身边，什么话也不说，只有手中的心脏，鲜血滴了一路。

　　血液不断喷薄而出，我撑地伏倒，冷得什么感觉也没了。周围的厮杀还在继续，血腥味只增不减。

　　等血液流失就快什么也不剩的时候，苻坚的头颅从我胸怀里滚落，我握起轩辕剑，站起，冷眼看着谢玄坐上火凤，飞向他的黄昏圣殿。

　　轩辕神剑瞬间突颇千百年来的封印，凡有阻挡，遇祖弑祖，遇佛杀佛。我的狂吼挣破苍穹，直上九重天外。

　　谢玄回头看我凌驾飞奔的身影，轻轻一笑，挥了下衣袖。

　　万千恶兽瞬间凌空出现，阻挡我的去路，我无所顾忌的厮杀，撕裂，血泪洒满天空。

　　他就在我的不远处，露出我一直为之心动的笑容。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晚都这个名字吗？”

　　我的轩辕神剑杀过一个阻碍者，再横扫过一群偷袭的。

　　“其实晚都本来是我的名字，一个人如果一直扮演别人太久的话，会忘了自己是谁。”

　　“我怕忘了自己，就一直喊着自己的名字，然后我就记住了我的本来面目，我的真正目的。”

　　他说着笑起来，举起我的心脏到眼前，“如今你的心在我这里了，可能你也不记得自己究竟叫什么了。我在你出生的时候带你去过人间，你很喜欢那儿，我就给了你第二个名字，然后你以庾道怜的身份，活在了东晋王朝。”

　　我如今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看，只想这样杀下去，直到杀了他为止。

　　可是他说完这些话，就遗憾道：“我要走了，你多保重。”

　　我看着火凤飞腾远去，对着苍茫的天空大声吼去，轩辕神剑神力登峰造极，我凌驾于上，所有碍事者全都瞬间被神力震散。

　　我仰天长啸，几乎是瞬间追赶上去，誓死不会放他离开——

　　万神听命！以我神之后裔为名！轩辕神剑——

　　轩辕神剑带着千钧力道砍下之际，远方坐在火凤之上的人却是扬高了我的心脏，狠命的抓入，鲜血溢满他的手臂，沿着滑落，浸染他的衣袍。

　　我心口猛地一阵重创，痛得像是魂飞魄散一般，神力即刻消散。

　　我顷刻坠落。

　　谢玄离去的声音还在回荡在我的耳边，

　　“胜者给予奖励，败者接受惩罚。庾道怜，我在黄昏圣殿等着你！”

　　我落入一片潮汐中，海浪将我冲上岸边，海水再冷，也冷不过我冰冻的心。

　　可是我已经没有心了。

　　我看着天空恢复宁静，阳光照耀下来。然后夕阳西沉，我撑地坐起，夜晚又来。

　　天再亮，天又暗。

　　我伏在自己的臂弯，回想着所有，重放着一切。

　　我十岁时遇到的谢玄，他是这么美这么遥远；他给我泡茶，给我画画，还手牵手带我出去玩。

　　他对我这么好，从来都不求回报。就算我被苻坚侮辱了，他还是无条件为我付出，为我难过。等我嫁给了司马奕，他还在等我。

　　然后我们终于在一起了，我以为这就是结局，最好的结局。

　　可是现在，真的等到最终了。

　　天还在下雨，我埋葬着苻坚，手指已经挖出了鲜血，却浑然不知。我的泪珠大颗大颗落下，滴在黄土里，雨是这么冷，眼泪这么烫。

　　我撑着地，心想，这一下，我真的是什么都不要了。

　　不要过往，不要回忆，无论是美好的，还是悲伤的，都任着我的心一样离开就好。

　　名字？你说名字？既然早就忘了，就不用再记起了。

　　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关系。我只要记着一点就好了，唯有一点——

　　杀了他，是我最后的执着。

　　我执起轩辕剑，往那一片黄昏圣殿的方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