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情字煎熬(完)》玉隐

4、逃命

　　萧寻此刻仍然保持镇定，架在脖子上的刀已经离开，他一手捂住胸前的伤口慢慢俯身在段彪身上翻找出一个蓝色的药瓶。打开瓶盖，他轻轻嗅了一下，倒出一小撮白色的粉末在段彪咽喉的伤口上。那药见效奇快，伤口迅速溃烂蔓延至全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段彪的尸体竟然化成一滩黄水，渗入土中。
　　萧寻将那药瓶封好随身收藏起来，又支撑着用地上的一把刀将段彪尸体仅剩的那些衣物挑进火塘。他此时的声音可能是因为伤痛虚弱有些颤抖，对云梦泽道：“云兄弟帮个忙，把这些衣物烧掉。”
　　云梦泽这时才刚回过神儿来，点燃火塘中的木柴，又问道：“别人的尸体也如此处理吗？”
　　萧寻摇头：“不必了，咱们只需销毁段彪存在的证据。等衣服烧完了，咱们就立刻离开。”
　　云梦泽马上会意：“你想制造段彪还活着的假象？待会儿若有援兵到，看到一地尸体，唯独不见段彪和你，就会以为是段彪带着你离开了。他们便会放松警惕转移注意力，对不对？”
　　“没错。”萧寻赞许地点点头，“我看你也非寻常人，刚才既然救了我，不如好事做到底。我现在没有力气自己逃走，请你带我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说完这句，萧寻的身子晃了两晃，似是已经站不住了。他看云梦泽仍在犹豫，继续道：“实话告诉你，我之前是服用了醒神丹，靠药力吊着一直没有昏过去，药效马上就要过去了，我恐怕会昏睡几天，请你帮帮我。”
　　“你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都要抓你？”
　　萧寻奇道：“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云梦泽茫然的摇头：“我刚到这里，无亲无故，谁都不认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怎会认识你？”
　　萧寻笑了，喃喃道：“天意！”他心下略微放松，忽觉天旋地转，便再也站不住了。
　　云梦泽上前一步，扶住萧寻。她知道必须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而且她不能抛下萧寻。所以她咬咬牙深吸一口气，竟然把萧迅打横抱了起来。因为萧寻胸口有伤，她不能背着他，虽然背着她可以省了些力气，但是对萧寻的伤势大大不利，云梦泽是舍不得的。幸好云梦泽感觉自己的臂力不像想象中那样小，似乎抱着萧寻这样纤瘦的男子并不觉得吃力，甚至不会影响她走路的速度。
　　于是云梦泽不再多想，等火塘内衣物燃尽，与之前的碳灰混成一片再也分不出来，就抱着萧寻奔出木屋。她发现自己抱着一个人依然可以跑得很快，她怕人追踪，专拣硬地和大石头这种不易留痕的地方落脚，她不晓得自己为何知道这些技巧，这仿佛是一种习惯。也许过去她一直是处于这种逃命的状态？她一边跑一边胡思乱想，理不出个头绪。
　　“你轻功不错，师承何处？”萧寻并没有完全昏迷，只是很虚弱，偶尔也会问些问题。
　　“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萧寻以为云梦泽是故意隐瞒，也不便再问。他的伤势不轻，现在药效渐渐消退，全凭着一股毅力支撑。他当然不可能完全相信这个姓云的神秘少年，但是他也明白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多久，看来要等下次醒过来再套问那少年的情况了。或许等他再醒过来，不用他问一切自会明了。他不害怕，因为他目前最有把握的就是自己不会有性命之忧，真心帮他或者只想从中得到好处的人都不会害他性命的。
　　云梦泽此刻奔跑的方向完全出于一种下意识的感觉，她向着来时荒无人烟的地方而去，她记得昨天曾经在一个山洞中避雨，不如就去那里暂时安身。
　　若不经此番逃命，她也不会知道自己体力和视力如此好，在黑暗中跑了许久未曾摔倒也不觉疲劳。天蒙蒙亮时，隐约可见那个山洞的影子，她又凝神细听，确定附近没有野兽出没，便将萧寻抱了进去。
　　云梦泽很细心地找来一些干草铺好地铺，将萧寻安置在洞内向阳干燥的地方。通过植物和昼夜气温变化云梦泽估计现在是入秋时节，所以又升起一堆篝火，趋避阴寒和野兽。
　　此时萧寻早已昏迷不醒。云梦泽守在萧寻身旁，心中充满疑惑。有一些或许萧寻醒来可以解答，有一些恐怕要自己慢慢回忆了。而后她意识到自己另一个有异于常人的地方。从她来到古代开始到目前为止，一直都不曾产生过睡意。也就是说她一直没有睡过觉。最初她分析可能是惧怕野外危险，精神极度亢奋无法入睡，可是经过刚才杀人那一幕，又奔逃了许久，虽然感觉疲劳，但是并未困乏到必须睡觉的地步。
　　她觉得自己的精神很清醒，在山洞中坐了一会儿，身体的疲劳也逐渐消失。难道自己是不需要睡觉的怪物吗？还是她忘却了，自己原本是内力深厚的高人？对于武学，现在的云梦泽一丝一毫也不知晓，古人讲究经脉穴道修身练气，哪一样她都不懂。她刚才只是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坐着，也没感到体内真气游走。云梦泽敢肯定充其量自己只是行动敏捷体力充沛而已，应该是没练过内功的。
　　估计萧寻一时半刻也醒不过来，天亮了以后，云梦泽就走出山洞在附近寻觅了一些野果和溪水，自己吃喝完了又带回一些。
　　萧寻昏迷的时候，野果是吃不进去了，云梦泽就用树叶沾了清水润湿萧寻的嘴唇。她仅仅会简单的包扎，不懂得使用药材疗伤或者点穴止血，所以剩下的只有靠萧寻自己挺过来。
　　入夜，萧寻的体温才由白天的高热慢慢降了下来，出现片刻清醒。云梦泽喂了他一些吃的，萧寻却趁机教导云梦泽有关草药的知识。
　　萧寻一一说出疗伤所需草药的特征，只说了一遍，云梦泽就记得一清二楚，可谓过耳不忘。等天一亮，云梦泽就出去采了那些草药回来，依照萧寻说的方法把外用的依次敷在萧寻胸前的伤口上。又制好内用的含在口中，喂进萧寻嘴里。
　　若是古人，男女授受不亲，喂药这一步很难进行。而云梦泽来自现代，为了救人也不会忌讳这些小节。
　　依着萧寻受的礼教，若他那时知道云梦泽是女子，断然不会提出这等要求的，就算不服药物不疗伤他也不会累了一个女子的名节。
　　草药果然起了作用，等到第三天，萧寻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胸前的伤口开时结痂。
　　云梦泽渐渐从萧寻那里了解到有关这个时代的信息。
　　目前是南宋高宗绍兴二十三年，他们所在的位置大约是襄阳向西百里内的无名山谷。这一年对于家住□□赣的老百姓来说还是相对平静的一年。南渡初年的战乱在记忆里已渐渐沉埋下去，南宋朝廷君臣上下多数都已忘却了收复失地的理想，于粉饰的太平中醉生梦死。而江南众多武林侠士也消磨了斗志，少有人提驱除鞑虏保家卫国的事情，私人恩怨门派仇杀渐渐又成了江湖的主要话题。而今最热门的就数苍穹剑侠萧羽被害，萧寻立誓追查凶手这件了。
　　直到萧寻主动介绍自己身份，云梦泽才弄清第一个疑惑。她虽然很想陪伴在萧寻左右，但是自觉没有能力帮助萧寻追查凶手，她对这个时代这个江湖毫无概念，她甚至不能肯定自己有自保的能力，凭什么能帮助别人？而且对于鲜血，她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她认为是恐惧，她不想再杀人。她想远离江湖，找个小村镇平平淡淡的生活。
　　现在轮到萧寻疑惑了。云梦泽对江湖事的一无所知，不太像装出来的，甚至连身处哪朝哪代都不清楚，莫非是某个遁世高人的弟子？本来不会涉足武林，偏偏被牵扯进来？不过萧寻明白暂时还离不开云梦泽的照顾。他不清楚云梦泽的底细，不可能完全信任，却必须想个办法把云梦泽留在身边依靠。必须，他必须不择手段地活下去，为了那个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