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疏桐和闵榛》江洲菱茭

1、第 1 章

　　萧疏桐跟着爷爷奶奶长大。
　　老头退休了，每天早晨起来第一件事——锻炼。老太太挥着锅铲子冷笑，“真会偷懒啊！合着把我扔家里做饭洗衣服外加带孩子，你在外面风流快活。”把小桐推过去，“要出去也行，把这累赘带上！”
　　老头敢怒不敢言，不情不愿地拎着萧疏桐的脖领子拽到小广场，跟一群老头老太一起练太极。
　　小桐一个人四处乱窜。有一回，老头跟人聊得口沫横飞，把孙子忘记了，小桐追着皮球跑到马路中央，往双黄线上一站，南来北往的汽车把喇叭摁得震天响。
　　一人眼尖，吓得直哆嗦，“老……萧啊，你……你孙子……”
　　老头魂飞魄散，冲进车阵里把小桐抢回来，威胁他：“回家不准跟你奶奶说！”
　　此后，老头琢磨，可不能把这小子散养着了，得给他找点事做，要不然我这老命非被他折腾没了不可！
　　找什么事呢？
　　得！跟着练太极吧！
　　您还别说，萧疏桐练太极，那叫一个骨骼清奇一点就通！练了没两年，这匹千里马终于遇到伯乐了，其实不是别人，就是前面那栋楼的老胡头，小桐爷爷就是跟他学的。
　　老胡头把小桐介绍进了武术队，于是萧疏桐开始光明正大地不学习光练武。
　　在爷爷奶奶的溺爱之下，学习成绩一落千丈，武术奖杯倒是堆得哪儿都是。
　　终于高考了，300多分，没有一门及格的。
　　但是——
　　萧疏桐是谁啊，人家有法宝，人家是华东六省一市太极拳套路总冠军，人家300多分照样进名校！
　　可是——
　　专业嘛……小桐四处问：“什么叫针推？”被问的人也很想知道啊——什么叫针推啊！
　　开学没多久，学校开运动会，开幕式上有太极表演，老老少少一群人穿着白绸衫群魔乱舞。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萧疏桐一眼就发现，这群人里有高手，绝顶高手——一个五十多岁的马脸中年人！
　　萧疏桐逮人就问，“那马脸是谁？”
　　两天之后，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问到了——教历史的王奇川教授。
　　萧疏桐毅然决然地转专业。
　　针推系招不着人，历史系也是老大难啊！小桐没费吹灰之力，“啵”一声，转过来了。
　　萧疏桐一秒不耽误，一天时间打听了个底儿掉。
　　老王头——
　　住在家属区，中年丧偶，一对儿女全都不是东西，齐刷刷地投奔美帝国主义了。老头寂寞无聊，以养花种草为乐，偶尔下下象棋围棋，水平有限，棋友一律就近解决，都没出过家属区。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萧疏桐所在班级没王教授什么事，即使如此，仍然挡不住萧疏桐溜须拍马的脚步。
　　给老王头送早饭，老王头问：“你哪位？”
　　“萧疏桐，您学生。”
　　帮忙打扫办公室，老王头问：“你哪位？”
　　“萧疏桐，您学生。”
　　路上碰到（实则守株待兔），萧疏桐说：“教授，我来搬吧，这粗活哪能让您干？”
　　老王头问：“你哪位？”
　　“萧疏桐，您学生。”
　　……
　　此后，王教授只要一上课，第一个问题提出来，无一例外地点名回答，“萧疏桐。”
　　学生们面面相觑。
　　几次之后，某天，某学生站起来，“教授，您已经在我们班喊了四次萧疏桐了。”
　　王教授疑惑，暗想：我没在别的大学代课啊！
　　找不到，王教授也没在意。
　　半年之后，萧疏桐登堂入室了，没事就往家属区跑，帮着浇水除草喂金鱼。
　　王教授下棋的时候，萧疏桐伺候茶水，方教授问：“你学生？”
　　老王头“啊”一声。
　　王教授打麻将的时候，萧疏桐伺候饭菜（学校食堂的），白教授问：“你学生？”
　　老王头又“啊”一声。
　　没多久，金鱼死了，老王头惋惜，“唉，又饿死了。”
　　萧疏桐心里直嘀咕：呃……我早晨是不是把整包鱼食都倒进去了？
　　在萧疏桐的精心照料之下，阳台上的花草陆陆续续全死光了。
　　老王头隔三差五往外扔一盆。
　　当天晚上，王教授端着茶杯问萧疏桐，“你过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到底求我什么事？”
　　都快两年了，您老人家现在才想起来问我？
　　其实，要是花草没死光，王教授到现在还想不起来问呢。
　　萧疏桐往地上一跪，态度诚恳，“教授，您收我当徒弟吧。”
　　“好。”
　　啊？这么爽快？
　　老头接着说：“你考我研究生吧。”
　　萧疏桐恨不得一头栽倒，赶紧朝前跪了两步，“教授，不瞒您说，我从小练太极，您是高手，您能不能收我当徒弟？”
　　“你练太极？没看出来啊！起来，练两趟我看看。”
　　萧疏桐一跃而起，拉开架势使出浑身解数，没到三分钟，王教授发话了，“停手吧，养生太极的底子，太极套路。”
　　萧疏桐一愣，合着您练的是攻击型太极？那可太好了！
　　王教授站起来送客，“你先考我研究生吧。”
　　“教授……哎？……教授。”
　　第二天，萧疏桐开始刨书，刨得那叫一个孜孜不倦，那叫一个废寝忘食，那叫一个头悬梁锥刺骨！
　　大费周章，走完长征两万五千里，萧疏桐跟生了锈的齿轮似的哼哼唧唧考上了。
　　这学生好，比免费保姆有文化，比打杂的肯出力，多实惠啊！
　　没几天，萧疏桐拜师了，端端正正磕了四个头。
　　王教授说：“练武要有武德，要尊师重道，要除暴安良，不得恃强凌弱，不得谋取私利。”
　　萧疏桐指天发誓一定不折不扣地遵守。
　　练武比念书有趣多了，萧疏桐的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新奇的世界正在慢慢向地平线延伸。
　　萧疏桐嘟囔：“太极打起人来，也会出人命啊！”
　　师徒二人感情日渐加深，对萧疏桐来说，这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比如，某天图书馆馆长四处借人整理书籍，王教授把俩博士生借出去了，馆长说：“这孩子也借我吧。”
　　王教授不乐意，“那不行！这可是我的亲学生。”
　　那俩博士生心里真不是滋味，合着我们俩是后娘生的？
　　萧疏桐还想有好？在俩师兄手底下受得这份罪啊！
　　论文没一次顺利过关的；王教授外出讲座一律由小桐写讲稿；王教授生病了，小桐一个人忙不过来，俩师兄说：“你是他的亲学生！”
　　苦了两年，萧疏桐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开始欺压师弟师妹。
　　读博第一年，在老王头的介绍下，萧疏桐同学成为全国太极协会某省分会的正式会员。
　　萧同学美！
　　当天晚上，跟宿舍楼的狐朋狗友们到大排档连吃带喝，七分醺八分醉，在小巷子里遇到仨小流氓，流寇们起哄，“小桐，你们练武的不是要铲除奸恶嘛，上啊，打啊！”
　　萧疏桐头脑一热，三下五除二，把仨人打得屁滚尿流。那帮流寇们拍着巴掌叫好。
　　真是无巧不成书，这场面正好被王教授看见了，一声断喝：“萧疏桐！”
　　萧疏桐魂飞魄散，志得意满还没彻底表达出来就被活生生地憋了回去，站那儿瑟瑟发抖。
　　当晚，萧疏桐在王教授门前跪了一夜。
　　王教授一琢磨：把他逐出师门，我是不是还得养只猫打发时间？
　　第二天一大早，王教授说：“去，买早饭。”
　　嘿！有门！
　　吃完早饭，王教授下了死命令：“不到影响切身利益，严禁使用武力！”
　　萧疏桐严格遵守师命！
　　但是——
　　跟那帮蝗虫们一起吃饭绝对是例外，绝对的！一点不带参假！
　　萧疏桐认为，抢不到饭菜严重侵犯了切身利益！
　　所以——
　　萧疏桐在饭桌上，那是横扫千军荡除万马，军刀指处所向披靡。不等他吃饱了，谁都别想伸筷子！
　　直到今天仍然是只可仰视不可挑战的巅峰！
　　“抢火锅”这一专业名词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作者有话说

　　此文是大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