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Capitolo 39 三月雨 ...
-
{40 In Italy}
城墙内外是一死一生。
※
清醒后的几天里，辻葵一直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病房里。她宁愿不知道那个让她可以再次活过来的方法，也好过现在这样颓靡。
沢田已经有三天没来过这间病房了。来看望她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大概自己总是这样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无形间也筑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城墙，把他们想要询问的话语都一齐挡在了外面。
她听不见他们的话语，他们也窥视不到她的内心。
这几天她唯一说过的话便是恳请文伽帮忙去看看自己的父母，万一那边有什么不对劲的情况就立马通知她。
美川文伽虽然有想问的问题，但听着辻葵说话的语气并没有打算解释清楚地意思，也就乖巧地闭上了嘴巴。应下了她拜托的事情就转身忙活手头的工作。
辻葵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冰凉的手指带着寒意一下子刺痛她的眼睑，可她还是固执地不肯松手。心底膨胀着的酸涩顷刻间全化作泪水，一股脑地冲破眼眶往外钻。
房间里回荡着她浅浅的抽泣声。没有人察觉到这细微的声响，亦不会有人递给她一张纸巾。直到双眼被揉着通红，她才慢吞吞地放下被眼泪濡湿的双手。
小时候摔倒了，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母亲虽不会来扶她却会柔声鼓励她，让她独自一人站起来。于是她停止了哭泣，按着母亲言语的指导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然后继续前进。
所以她很小的时候就懂得了人要坚强。
七岁那年发生的事情她也从没有想过对父母说出口。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那两个至亲的人，现在的‘辻葵’并不是真正活在这个世上的人。她不会再死一次，因为她本就是一个已死之人。
内心的重负似乎随着泪水的蒸发而轻松许多。辻葵掀开一角被褥，一脚踏在了冷冰冰的瓷砖上。
她身处二楼，落地窗外面的世界也显得更加辽阔。
辻葵扶上被阳光照得略显温热的玻璃，仿佛只是这么简单的触碰都可以感受到那颗距离自己约15000万千米的火球的温暖。
她微仰起头，轻闭起双眼，那光却有着穿透力，隔着眼睑还能感到一股毛茸茸的暖意。阳光就好像是母亲的拥抱，抚在眉梢，慢慢地滑过她的眼她的唇。
她仿佛踏进了一个光晕隧道，那里有浅淡的光影，还有树香浮动。光晕尽头还站着一个人，那人的轮廓和那场梦境里的人如出一辙。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他，还没伸直手臂摊开的手却已被谁握住，掌心顿时被一片暖意包裹。
辻葵睁开眼，迟疑地回过头，一件墨色的衬衫慢慢侵入视网。棕发青年对她说着日安，然后有些责怪般地问她怎么不多穿一点。
可她还是没能开口，似乎连一句最简单的问候都呢喃不出。
而牵着她的那人却毫不在意这些细节，只是悉心地从橱柜里翻出一件她的外套替她穿上，还细心地帮她整理有些凌乱的长发。
她为了躲避他人而筑起的坚固城墙在这个人面前居然脆弱得如同一盘散沙。
随着城墙的铮然碎裂，耳边是欲震破鼓膜的巨大轰鸣。她最终还是不可自制地靠在沢田纲吉的胸前，泣不成声。
她拼命克制着从心底扩散出来的颤抖。可是这最后的固执也在身前的人那句“我的肩膀也随时可以借给你”面前破碎成一簇抓不住的星光。
于是辻葵选择了坦白。
她主动开口提及了那晚的一切。她告诉了沢田纲吉关于Gyo口中所谓的‘狩猎游戏’和‘好消息’。
她永远也忘不了青年听完这一系列事实之后的表情。即使刘海遮挡了他蹙起的眉峰，可他双眸里泄出的凛冽是辻葵从未领略过的寒意，紧抿的双唇像是在和内心倏然涌起的愤怒作斗争。
他在气愤Gyo的心狠手辣的同时，又在悲哀自己的无能为力。
因为那黑发青年本就是介于生死之间的暧昧存在，想要抹去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更是容易至极。所以现在，只要他不主动找上门，单凭现在他们几个的能力，根本寻觅不到任何线索。
而辻葵的至亲至爱之人定是她的双亲，眼前只要保护好那两人的安危，暂时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按照Gyo所说的话，大致可以这样认为，只要我不认同这件事情就应该不会有事。”辻葵半敛着双眸，盯着此刻铺在地上的光芒，垂下身侧的双手紧了紧。
她没办法直接飞回并盛不顾及这边的学业，因为这异常的举动反倒会使父母心生怀疑。所以眼前只要她不认同可以重生这件事，父母便可安在。
只是倘若真的如此的话——
她和眼前青年的距离就再也无法跨越了。
###
之后的日子就又逐步回到平和的轨迹。
平淡的就如同三月的阳光，不炽热，却足够温暖一片田地。
她忙着课业的同时依旧和母亲每天都保持着通话，听着电话那头不断的絮语，先前的担忧也全被一扫而空。即使偶尔接电话的会是父亲，可她眼里明媚的光亮始终不灭。
等到终于将手头堆积的课业完成的时候，她接到了沢田的电话。
那个青年似乎还在担心自己陷在密不透风的阴影里，像是为了安他的心，两个人约好周末一同出行。
约好的那天，恰逢晴日。
她双手绕到脑后扎着马尾，脚下的步子却不停歇。踏着轻快地步伐一下子就到了等在楼下的青年面前。
两人驱车前往郊外，沢田只是说有一个想要带她的地方，但具体的地点始终不肯透露半点给她。
她也就不多问，摇下车窗，任由清爽的微风穿过缝隙然后撩起她身后的长发。他们行驶在的这条路旁是和头顶的苍穹一般看不到边际的树林。鳞次栉比的树木在视野里无尽地延伸下去，最后在天边融成一道碧色的光线。
晕黄的光芒飘忽入眼，她听见风哗啦哗啦的声响，交杂着树叶交叠的呢喃，时光前进的步伐似乎都变得极为缓慢起来。
一段时间的车程后，他们终于停在了一座古老的教堂前。这座哥特式风的建筑伫立在茂密的树林里，远远望去就好像滞留在地面的白鸥。
下了车，一股异样的风帆迎面而来。
辻葵惊喜地望着眼前的场景，踩着一地细碎剪影跑了过去。棕发青年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像个小孩子般欣喜的模样，眉目间荡开浅笑。
“以前就很想去一次教堂，可是都没有机会，现在这个愿望终于视线啦~”她站定在铁门前，双手背在身后，白色的长裙还依依不舍地飘在空中，层层荡开的褶皱就仿若微风吹皱了湖面漾起的波澜。
棕发青年推开那扇铁门，吱呀吱呀的声响在这个场景里竟一点儿都不显得刺耳，反而替整栋建筑增强了不少古朴的气息。
进了院落，那股雀跃的心情似乎一下子被染得庄重。仿佛只是在这儿静坐一小会儿，都能感到一股空前未有的宁静。
辻葵静站在一边，看着那位棕发青年和一位修女模样的中年妇女交谈着什么。他们看上去相识了已有些年头，大概是提及到她，两人的视线一齐落到了她身上。
似乎对这样突然降临的注视有点无所适从，长发少女楞了一下，随后略显慌忙地扯了扯嘴角，朝那位修女欠了欠身。
不一会儿，他们的谈话便结束了。修女笑吟吟地看着沢田缓缓朝她走来，在原地又站了几秒就离开了。
“去教堂里面看看吧，葵さん。”见她点头同意，沢田便带着她径自往建筑里面走去。
推开门，正对着的是抱着婴儿的圣母玛利亚像。透过旁边巨大的玻璃窗落进来的天光将圣母脸上慈爱的笑意渲染得更为柔和。
辻葵慢慢地踏进这座空无一人的屋子。
前方悬着的玫瑰窗，随着光源的位置间或闪烁着五彩的光芒。斑驳陆离的彩光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她盯着圣母的脸庞，那道柔和的视线仿佛也在注视着她，一下子就看穿了辻葵内心那些隐忍的悲哀。
辻葵站在教堂内的第一排座椅前，一直保持着仰视的姿态。
圣母此刻望着她的这道视线到底看过了多少世事纷争呢？好像不管是谁来到她面前，她都能够一视同仁。她的目光甚至在对待她这个已死之人时都是一如既往的安详平和。
仿佛，她和活在这片大地上的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生死的界限似乎在这个瞬间一下子淡化了。
“圣母真是伟大呢，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就能暂时忘掉那些烦恼什么的……”辻葵清浅的话语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水汽，若即若离。
沢田纲吉顺着她的话语将视线慢慢转移到她脸上，她的笑意虽是温柔可也还是泛着淡淡的酸涩。墨绿色的眼眸似有光华流转，盈盈的水光在流窜的光亮中愈加璀璨，仿佛就要冲破防线。
就在辻葵以为自己又要没用地哭鼻子的时候，头顶的金发被一压，青年温厚的嗓音紧接着传了过来，“想哭的话就哭吧。”
辻葵怔了怔，望过去。对方落在自己头顶的手掌还没有收回去，她勉强笑了起来，“你还会借我肩膀吗？”辻葵说这话本是带着一点儿玩笑意味的调侃，却没想到对方反倒当真了般，“会的。”
恍然间她竟以为这话是在告诉她，他是她的依靠。
可是……
她抿了抿唇，欲言又止。青年突然认真起来的神情让辻葵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于是只能选择笨拙地唤了声，“沢田……？”
没想到下一秒却被对方拥入了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霎时弥漫周身，低沉的嗓音近在耳畔，他缓缓道：
“葵，我们成为彼此的依靠吧。”
说完这话后，沢田纲吉整个人都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拥着她的臂弯越来越紧，力气大到几乎快把她拥碎。她感觉到自己如雷般鼓动的心脏，在耳畔轰鸣着的声响翻滚着，欲将他所说的话语淹没。
“可是，我……”少女欲吐出口的句子似乎也被耳畔那阵阵轰鸣声阻断。她深知，纵使两人紧紧相拥着，可那道界限并不会因此消失。
难道这样也没有关系么？
“我知道。”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因为只要——
“你现在还活着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Capitolo 39 三月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