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Capitolo 02 逝世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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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n China}
正月初四。
这是春节过去的第三天。
初二那天过后，辻葵就回了自己在镇上的家。父母虽一同回了家但是在初三那天一早，天还灰蒙蒙的时候就去了乡下，直到初四凌晨才回来。
所以，辻葵在初三那天是独自一人在家的，失去了做任何事的兴趣，也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才乖巧地整理好一切后，早早地就窝进被窝里，却一直睁着眼睡不着，她的脑袋里硬是装满了初二下午发生的事情。不管她多努力地去睡，可是只要一闭眼，眼前就会立刻浮现出那个少女的样子。
那个身着日本旧式邮政工作制服、手里拿着一根名叫“卡娜卡”的手杖的死后文邮递员，美川文伽。
想到她的瞬间，辻葵立刻睁开了眸子。整个房间里黑漆漆一片，父母还没有回来，她又开始在床上翻来覆去。
初二那天下午，辻葵在她舅公公被送回村上后又急匆匆地赶到那个家中。只是，那条弄堂里失去了早上的那份安和，充斥凉意的空气里到处都是悲伤的味道。辻葵在弄堂口都能听见哭声，撕心裂肺地呼喊着那个安静地躺在床上、仿佛只是累了要休息会的老人。
辻葵走到那个家门口，屋里屋外到处都是人，她站在门外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空隙看到了自己的外婆正跪在床边上，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泪痕，眼睛已经哭得红肿，而眼泪此刻还在不断向外涌，她用已经沙哑的声音喊着“哥哥”，一遍又一遍。
这种呼喊是那么的无力又无望，因为躺着的人再也不会醒来。
辻葵顿时觉得鼻腔里一阵酸涩，她抬头望着发白的天空，忽然觉得好像整个世界都变得暗淡。这个被悲戚浸染的地方，阳光即使再绚烂也照耀不到。
辻葵在慌忙中吸了吸鼻子，随即将视线别到一旁。
耳际还是回荡着那些哭声，悲伤、痛苦、绝望……那些所有的负面情绪快将她压得喘不过气，她下意识地想离开这个地方。
这个没有阳光的地方。
辻葵走到厨房间，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墙壁上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看上去像是一张苍老的面容。辻葵向里望了望，看到了白发婆娑的舅奶奶。她低着头坐在屋里的深处，辻葵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觉得她很孤寂，以后的道路，她只能独自前行。
偶尔回过头看一眼，发现那个人即使用再缓慢的步伐也追不上自己了。
他的时间被永远定格在了某一秒。
辻葵还没有体会过失去那个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的感觉，但她感受得到，那是一件多么令人悲痛欲绝的事情。她头一回这么强烈地觉得这样的两个人就像编织着的一块布，等到真正要撕裂的时候，才知道多么难舍难分。
她慢慢地向舅奶奶走去，离得越近越能感受到那个年迈的老人的颤抖。
辻葵在舅奶奶面前蹲下身子，握了握她放下膝上的双手，冰凉冰凉的触觉。这双手被时间镌刻上了太多的痕迹，有伤痛、有哀愁、有幸福，可是到最后，一个疏忽，她松开了一直握着的那个人的手。
舅奶奶的脸上有悔恨，有不舍，有痛苦……好多好多复杂的情绪最终全都化成了滚烫的泪珠，一滴一滴，精准地滴落在手中。
“舅奶奶……”
少女原本清澈的声音也被这悲凉的气氛搅得混浊，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间，最终也是轻唤了声。
过了良久老人都没有反应，辻葵多希望她哪怕只是抬头看一眼自己也好。又过了会儿，老人依旧只是低着头坐在那里，少女只能作罢，手撑膝站了起来。
刚转过头，少女迈出的步子突然停在空中，整个人都变得僵硬。辻葵渐渐瞪大了瞳孔，错愕的面容持续了几秒后又恢复了平静：“文伽……”
Mikawa Fumika[美川文伽]
而穿着一身旧式邮政工作制服，还披着一件过大的披风的文伽却好似没有听见，径直走向那个坐在摇椅上的人。
“你的信我送到了。”她从斜跨的黑色包中拿出了一封贴着黑色邮票的信件，递给了舅奶奶，“死后文，从死后的世界寄来的信，所以叫做死后文。死去的人留下的最后的音信，那就叫做——死后文。”说这话的时候，她微微垂下眼睑，却还是面无表情。
见舅奶奶没有反应，辻葵接过文伽手上的信，一字不漏地用中文说着刚才的话。
这位老人没有再问什么，颤抖着接过信后，看着看着，肩膀就抖动的更加厉害了。辻葵望着她，不小心看到了信的末尾的一句话：“……在最后的日子里，谢谢你了。”
有些话，真的只有死后才能说出来。
辻葵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再向文伽刚刚站着的地方望去时，人早已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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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一天，就要把舅公公火化了。
初四那天清晨，辻葵一脸睡意地来到了外婆家，草草解决了早饭，就和大人们一起走去了舅公公家。
这几天重复走着的道路在今天看来又变得格外凄清。可能是因为还在假期的缘故，辻葵走进弄堂的时候都没有看到几个人。
倏尔一股冷风迎面吹来，面颊一阵刺痛。辻葵搓了搓已经冻红的双手，又哈了几个口气，热气包裹着双手，不出几秒又迅速被凉意取代，手上只留下湿漉漉的触觉。她把手重新插回口袋，继续往前走着。
走在出殡队伍最前面的仪仗队已经到了。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妇女正在指挥着该如何如何，辻葵虽然参加过葬礼，但是都是年幼的时候的事情了。这大概也就是自己头一回为什么会觉得死亡是如此得悲伤的原因吧。
一大堆的仪式结束后，长辈们将舅公公的遗体搬进了棺材内。然后仪仗队就开始吹奏着向巷口走去，舅公公的大女儿则是拿着遗像哭得和个泪人一般跟在后面。
这里的气氛甚至比初二那天下午还要悲伤。
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闪着泪光。外婆也在哭，辻葵只能做到在一旁为她擦拭眼泪，别的什么都做不到。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外婆才能让她好受些，为外婆绑寿衣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微微的颤抖。
辻葵头一回觉得自己那么没用。
少女看着外婆在别人的搀扶下上了殡仪车才往一旁的大巴走去。
大巴停在一座很矮的桥上，一边是泛着莹莹亮光的大池塘，一边是杂草丛生的田地。风呼啸着从耳畔掠过，卷着萧瑟的气息。
辻葵站在大巴旁望了眼悬在空中的光源，眨了眨眼就上了车。
破旧的大巴上挤满了人，辻葵好不容易才挤到车尾在自己的弟弟身边坐下。
“待会下车记着拦着点外婆。”辻葵一坐下就对冲着窗外发呆的少年说道。辻葵盯着他看直到他应了声之后才将视线转移。
“我受不了那边的气氛。”黑发少年忽然开口对辻葵说道，却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辻葵正在摆弄系在腰间的白带，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对自己说话。
“你为什么没有一点哭的迹象？”他又问道，话语里还夹着些许埋怨。
“因为我知道一旦哭了就停不下来，那种像是世界末日来临的糟糕表情我不想要。”辻葵停止手上的动作，看向身边的少年。
因为知道一旦有了开始，就不知道该怎么收尾，然后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她也难过，也想发泄自己的情绪，看着外婆的样子眼泪好几次都涌到眼眶了辻葵却还是硬生生地把它逼了回去。
她不想把自己的悲伤释放出来，而让大家的悲伤显得更悲伤。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Capitolo 02 逝世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