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梦中论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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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躺在床上，头痛欲裂，手脚发冷。
那日，她想早点了事，便草草地答应了狐狸漏洞百出的条件。由于习惯长时间的背诵，所以她背下那两张薄纸自然是不在话下。登记完后，死狐狸苏天冬又想着四处转转，看看有没有好玩的，结果，云起再也撑不住了，一头栽在了路边。
苏天冬他以为云起是太累了，想着日后还有用得上云起的地方，就直接抱着云起去了客栈，还特别给她定了天字号的房间。
脱掉云起的鞋子，将她塞到被子，苏天冬闲着无聊，又出去东逛西逛。云起睡到一半醒了过来，浑身酸疼，喉咙干疼。伸手摸了摸额头，果然一阵火热，她心知自己发烧了。
撑着身体起来，四下看了下，在门口处找到了还有点清水的脸盆和挂在架上的毛巾，草草地抹了一把脸，又捏了一把毛巾，回到床上躺着，把那把毛巾放在额头上。等这一面热了，又翻一面，就这样子，云起又困又累，睡了过去。
苏天冬逛到半夜才爬窗户进来，这时客栈早就打烊了，苏天冬再横也不想破门而入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一进屋，苏天冬就看到云起头上搭着半干的毛巾，睡得跟猪一样。
苏天冬走到床边，戳了戳云起的脸：“小木头，起床了，别装睡。”
云起一动不动，喃喃地说着糊糊的话，苏天冬饶是耳力过人，也听得不太清楚。他以为云起在装睡，玩心大起，就俯下身去，凑到云起面前听她说话。
他听了半天，才模模糊糊地抓到一个字“凡”。他侧头想了想，觉得小木头大概是在叫谁的名字。
苏天冬就趴在一边，毛茸茸的大尾巴在云起的脸上扫来扫去的，想要痒醒她。
过了一会儿，他才终于发现不对劲，云起的脸红得厉害，看上去就像服了狐族特产的媚药。
苏天冬想到这点，心下吓了一大跳，便掀开被子，抱着云起东捏捏西捏捏，见她一动不动地，没什么反应。心下又有些疑惑，或许不是中了媚药？
苏天冬虽是千年白狐，修成人身四百年，游走于人间亦是四百年，却对凡人的事情了解并不深刻。他不喜与凡人这种短命的生物来往，所以接触仅仅都是一些很表面层次的东西。
像人类受了风寒就容易发烧以及发烧之后的种种症状之类的，他完全不懂。
这种事，对于寻常修行千年的妖怪来说，算得上是很奇葩的一种事。但是，苏天冬是奇葩中的奇葩，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所以，苏天冬略微思索一番，便下了楼，循着味道，非常粗鲁地叫醒了留在店里的跑堂伙计。可怜的伙计，大半夜还得起来扛来一桶冷水送到二楼去。
眼看着，这位客人把一个满脸发红的女娃扒去衣服，只剩下中衣，然后整个人放到盛满冷水的桶里。跑堂的伙计的眼儿都直了，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又被苏天冬阴森森的眼神扫得噎回去了。
“客、客官……”跑堂伙计吞吞吐吐道，见苏天冬朝着他咧嘴一笑，噎在喉头的话一下子掉到了肚子里去了。最后，跑堂伙计被苏天冬唬得一溜烟地跑了，连一旁的小木桶都忘记带走。
苏天冬以自己独特的方式赶走这碍事的跑堂伙计，就不慌不忙地踱步到一边去，一边看着泡在冷水里的云起，一边捋着自己银色的长发。
云起做了个很长的梦，她回到了天云城外，回到了小凡他们的墓前。她坐在那里，发了会儿呆，忽然听到远方有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厮杀声。
她心下大惊，迟疑着摸索出去，站在山腰的一处峭崖上，一眼便可看到了正在厮杀的人群。
这是……战场？
云起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俯瞰着这一切。
两军交战，必有一败。
她看不懂这场战事，所以只是在等最后的赢家。
这场厮杀直到日上中天还未结束，云起有些困倦，却忽的听到身后有人道：“你看起来，并不担心？”
云起吓了一大跳，转头看到一个眉眼温润的年轻男子站在一旁，温和地看着她。
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弱肉强食，亦是天道。”
男子轻笑了声：“这不是你应该说的话。”
云起看了他一眼，接着说：“我所言不过是事实而已。”
“这话作何解？”
“每个人，一出生，便在与天道作斗争。生老病死，是天道，有几个人甘心认命，这于我亦是同理。”
男子似乎来了些兴致，一屁股坐在云起身边，跟着她一起看下面。
这场战争，玄色兵服一方大败，逃兵四散，数百人在敌方的追击下一路朝南狼狈地逃去，黑色兵服的士兵则是跟随着银甲的将领进了城。
“数月之前，蕲国前代皇帝暴卒，幼帝仓促登基，权臣把持朝政。数日前，偏居漠北的狄国驱兵南下，偌大的一个蕲国竟然一路败退。你看，人间界的这些凡人打来打去，不就是为了那些当政者的野心。”
云起皱着眉头不说话，那人又接着说：“这人的欲望就好比蛮荒世界一样，永远没有尽头。小娃娃，你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想要什么？
钱，固然很重要，却不是最想要的。长生不老，也不是她想要的。除妖降魔……
云起沉着脸，回答道：“我想要的不过是斩尽这世间的妖魔。”
“这话说得真虚伪呐！”
男子“噗”地笑了，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不，这些都不是你想要的，你想要的就是……让你死去的同伴复活过来。”
男子话毕，云起飞手射出一块石子，那人往后飘去，侧身躲开了石头。
“你是谁？”云起怒喝。
身材清瘦的男子站在不远处，垂下眼睛。
“我是谁？从我一出生，这个世界便存在了。我活了千万年，一直在看着这个世间，我看过每个人的生老病死，看过每一个王朝的兴盛衰亡。我不老不死不灭，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那人猛地抬起眼睛，盯着云起，一字一顿道，“你说，我是谁？”
“告诉我，我是谁？”
云起被愕得后退了好几步，那男子眼神狠绝，似是被触到了痛处一样。
两人对峙着，云起只觉得背后湿淋淋一片，不觉手脚酸软。
许久，男子忽的又是一笑：“有人一生修行只求长生，有人费尽力气但求一死，世间之事真是妙不可言。”
城内，隐有呼嚎之声传来。
云起的注意力被吸引，不由得侧头看着远方的天云城。
天空彤云似压，黑沉沉的几乎要挤出水来，让人感到一阵心躁压抑。
往日繁华热闹的天云城孤零零地立于这块沃土绵亘的平原之上，如同被抛弃多年的荒城。
男子低头看了看云起：“不去看看吗？”
云起迟疑了片刻，还是跟着那人下了山，沿着马蹄印凌乱的大道走着。
那些狄兵正在清理战场，一个一个翻找，遇到没死透的蕲国士兵就用刀再补一刀。
奇怪的是，她和男子两人就算和士兵们擦肩而过，他们也无动于衷，似乎根本没有看见他们。
在天云城门口，她顿住了脚步，明明是梦境，浓郁的血腥味却让她几欲作呕。鞋底似乎湿漉漉的，让她几欲打滑。
一路行走在尸体遍地的大道上，一步一血印。
见她停下脚步，男子回头看她。她咬着下唇，摇了摇头：“我不进去了。”
男子呵了一声：“那么，需要我给你描述里头的场景吗？狄军开始清城了，男的充奴，女的充妓，不服者杀！其实，这些人本来不会沦落到这个境界，只不过他们站错了队伍，狄人推行的是铁血政策，最爱以杀止杀，所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们选择了自己的国家，可是蕲国却抛弃了他们。方才，你也见到天云城城主领军，冲出重围，往南逃去了。”
“你说，这满城的人如今这个下场，可是天道？”
……
云起的脑子只是嗡嗡嗡作响，凄厉的呼喊声伴随着粗汉们的吼声笑声充斥着耳朵，她后退了几步，睁大眼睛，嘴唇微抖：“不行，我得回去……”
男子仰天大笑，双眼流出一行血泪。
他复又看了云起一眼：“你前世投胎误入异世，这一世又回到这里，天命使然。”
说罢，男子大步走入了天云城，玉佩啷当，衣角翻滚，那道纤瘦的身影最后消失在一片火光中。
甲子年秋七月，天云一战，蕲军败走，退守沧水，狄军入主天云城。
云起从梦中醒来，被褥是暖和干净的，全身舒舒软软的。头还是晕乎乎的，刚刚似乎做了个梦，她却不愿意去想起。
熟悉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她闭着眼，都知道是师尊来了。
一转头就看到头发束得整整齐齐的背影。
容白苏背着云起站在桌边，对面是依靠着窗台的苏天冬。
“师尊。”云起想要起身，却差点滚下床。
“勿动。”
云起听到这话，便又乖乖地躺回去了。
苏天冬一直笑，最后对着一大一小的两根木头，实在是笑不下去了，便无奈地冲容白苏摊手：“你看，你的宝贝徒弟也醒了，这事就此揭过吧！”
容白苏冷冷瞥了他一眼，开口：“你行事向来恣意妄为，只是这次未免太出格了。”
苏天冬眼珠子下意识地转了转，狡辩道：“我用三件事情与小木头作交换，公平得很呐！”
云起听了这话，几欲跳脚，但还是忍了下来。
容白苏哪不知道苏天冬的那些弯弯道道，看着苏天冬坐在窗台上，银色的头发随着他的晃动一晃一晃的。转头，看到自家徒儿瞪着苏天冬的气恼样子，忽然想起了多年前自己也是这番光景。
“俞河大会一年之后举行，获胜者可出海，我对此势在必得。”苏天冬忽然沉下脸色，一脸决绝。
容白苏默不作声地回身，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云起的额头。冰凉的指尖触及云起的额头，云起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偷眼看着自家师尊波澜不起的脸，眼睛又转到窗口的苏天冬身上去。
苏天冬冲着云起一笑，扬了扬手。
“小木头，我走了，一年之后再会。”
话毕，苏天冬就“啪”一声，不见了。云起凭着极佳的眼力，看到一根白色的狐狸毛飘乎乎地在空中打了个圈儿落下来。
“师、师尊，他变成狐狸毛了？”云起有点张口结舌。
“嗯，苏天冬最擅以自身毛发化形。”容白苏盖好云起掀开的被子，又摸了摸她的额头。
许久，容白苏收手，低声道：“太胡来了……”苏天冬居然将自己的真气输入云起的体内。
苏天冬虽然修的是正道，但毕竟走的是妖修，跟云起的道休有着天壤之别。
令他有些讶异的是，经过方才一番查探，他才得知自己这个徒儿居然已经有炼气二层的水平，而且隐隐有突破三层到达筑基的水平。
他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改变教学方式。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梦中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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